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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那年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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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这才看清,对面的人满手寒光,透着诡异的翠色。妖娆魅惑的脸庞,冻结了寒冰,明明是一张女子的脸,喉间却有些突起。
未待我站稳,他五指成曲,抓了过来,直直的要划我这张脸,我偏头,他又变换成掌,指尖寒光利落,竟有寸长,划破空气时有锐利的呼啸,手腕十分灵活,招式令人眼花缭乱,每一步都直取身上大穴,快狠准。
略一分神,他立刻挥来,抓碎了红木的方桌,好一双铁手。如此硬实的红木尚且如此,人的血肉之躯更加不要提了,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双铁爪之下。侧身躲过他的另一狠击,右手顺着他的手腕一把擒住他的五道铁甲,手腕微转,“嘎嘣”数声,铁甲应声落地。他冷眼看我手心里低落的绿色液体,邪邪一笑,“商国瑜王,不过如此。”却在下一刻,脸色微变,瘫软在我怀里,撩开他本就松散的袍袖,对着他的皓腕就要咬下去。
“住手!”床榻上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一怔,今日再见,只是换了个身份,差别竟然如此之大。
“王爷!”那人有些焦急的喊道,浑身瘫软,却还是竭力十分防备的挡在了我面前,眼神凌厉的看着我。
“滚!”仍是冰冷的声音,非常不耐,挡在我面前的人有些迟疑,只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跪地,身子痉挛,我惊诧的低头,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勉强支住身子,咬牙道:“谢王爷赏赐。”拖着不能动的右腿迅速消失在帐外。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帐内走出来,一身明黄,发髻间一枚绝世青玉,乌色的头发披散,衬着雪白的肌肤,几日不见,有些不一样了。他慢慢的撩起袖口,将嫩白细瘦的手腕递到我嘴边,那上面,殷殷见红。我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他一颤,迅速的收回去。
刚刚我折断的铁甲上所喂之毒只有那人的血可解,离国王族,向来就有共生一说,想必离宸萧就是那人的共生之人,因而他才能帮我解毒。
“今夜月色很好,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我问,这才看到他仍着一身里衣,负手而立,也许是知道了他身份的原因,现在再看,哪里有那么小了。
“自己穿衣服……”我拿过屏风上的衣衫递给他,他没动,既没说穿又没说不穿。我慢慢的展开衣服,这东一个珠环,西一个扣带的,跟商国的衣物设计大不一样,我寻思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他一把夺过,想来也看出来了,等我将这衣服研究好怎么穿时,天也已经亮了。
我淡淡笑开来,他眸里寒光一闪,彷佛十分痛恨我的笑似的,狠狠的瞪着我。这样子,像极了那日云廊上的情景,那时,他也这么看我。
“为什么这副表情?”我奇怪的问。
“我恨不得撕烂了你这副笑脸,”他厉声道,转身,扯了刚刚穿好的衣服,坐回到床边,“若是你今日只带着这种心情来,又何须跑这一趟。”
“我带着什么心情?”我不懂。
他转头看我,半晌,咬牙道:“你要演戏装傻就不要来找我,我不是韩心铭,不需要你这么虚与委蛇。”
我一怔,不知道他竟然如此敏感而又心细,敛了笑。这几日,对着韩心铭,不知不觉将那副面具又戴上了,怪不得他要如此恼怒。只是,这一刻,他与韩心铭又有什么不同,我们陷入了同一个漩涡里,秉持着迥然不同的两端,手起手落之间,多少人命,多少利益的争夺……
这几日的相处如何比得了我与韩心铭二十年的感情,那些时日的情爱还不是说淡就淡了,今日与那时又有什么不同,我当了一回傻子,还要再做第二回吗!我对他让步,最终不过落得了如此下场,离宸萧又有什么特别的,情与爱,在权力,阴谋,斗争面前不堪一击……
“你和韩心铭又有什么不同?”我淡淡的问道。
“你……”他一时气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过了一会,他道:“我既跟韩心铭一样,你又为什么来找我?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仍是笑着,说道:“我有王爷想要的东西,你当真不想谈!”
“瑜王亲自登门造访,想必也有小王帮得上忙的地方……”他抬眼看我,冷冷的说道,“就算没有那件东西,小王也能达到目的。”
“想必三王爷应该不会那么傻,只要花三分力气去做的事你宁愿花十分力气!”我反问,他立时怒了,挥手打落了桌上的茶器,茶盏水壶响成一团,碎瓷满地。
“王爷不必如此,若是不想谈,直说无妨。”我站起来,转身要走。
“你走的进来,未必走得出去……”他道,满眼寒光,杀意渐露。
“你要留我?”我问,直直的看着他,他迎着我的目光,毫不退让,下一句话冲口而出,“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银光满眼,我撩起袍袖一揽,疾驰数步,退出帐外,旋身而上,几个翻身跃出大营,底下几乎无人能觉。身后风势一涨,我连忙侧身,他五指成曲,探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襟,用力一扯,布帛撕裂,我挥掌劈下,他竟不挡,直直的迎过来,被我的掌力震出五六步外,偏头,一缕殷红从嘴角溢出。目光如炬,却又寒冷彻骨。
再出手时,步步紧逼,招招致命,掌风生寒,手心里碧色横生,分明是他所练的毒功。我退后数步,他紧跟而上,眼看要抓住我,袍袖一挥,将刚刚收到的暗器全数奉还,那些铁器一触到他的掌心,立时成了雾气。我还未站定,他又紧逼上来,掌风所到之处,绿草化为枯木。
这时我若再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他,当真是不想活着离开了。右手滑落腰间抽出柳剑,他的掌风已到我的命门,比离宸瑟更快的速度。
正在这时,一阵锐利的吟啸划破暗黑的夜,他突然收回掌风,往那黑暗处挥了过去,“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折断了,我连忙跟上去,草丛中躺着一支折断了的铁箭,翎羽处缀的是我商国的军徽,赤红色,是信号箭。
拉过离宸萧按在身下,刚伏倒,远处有万钧之势划破长空,箭上所绑缚的火球照亮了整个夜空,只是片刻,不远处的离营惨嚎声一片,火光漫天,熊熊烈火很快吞没了整个萧军。
“这里有两个人!”这声音那么熟悉,这句话也似曾听过,我抬眼,居然是那日山坡上所见的信兵,借着火光看清他稚气的脸,不过十五六岁,瞪着圆圆的眼睛,疑惑的皱眉,半晌,惊讶道:“怎么又是你们!”
远处马蹄声已经逼近,却不是那副将,而是甲子军统领董启平,他见我,微微一愣,既没有下马,也没有询问,挥了挥手让那信兵走开,这才说道:“今夜子时,袭击离营,丞相之令。”
“他让你们来送死,亏得你们这么义无反顾!”我冷哼了一声。
他立刻不解的问道:“离营就在前方,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王爷此话何意?”
“你们来了多少人?”我转而问道。
“半数有余!” 他答。
“传本王令,全数撤退!”我说道。
他一愣,半晌,说道:“恕末将难以从命!”继而策马奔走。
身后一声冷笑,离宸萧走到我身前,抬眼远望正在疾行的大军,远处火光之间,依稀可见宁人谷。
“多谢萧王爷成全。”我低声道,收回目光,闭上眼,我还能听到那年的战鼓声,厮杀声,刀剑相撞冰凉的声音,还有离宸瑟的呼喊声。身边漂浮着战友的遗体,水里浸透了鲜血,
现在回首,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我和离宸瑟,这么多年来,都选择闭口不谈当年的那一段,只要一闭眼,多少张笑脸,凝固在眼前,有的连名字都叫不上,永远也叫不上了。
战争结束了半个月,我们再去河边,很多地方,血没入土中,冻结成了鲜红。那里,我们失去了太多,曾经把酒言欢的兄弟,曾经结义桃园的挚友,虽胜犹败。
我的心底,同时也有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她。
那时我替离宸瑟挡了一剑跌落到了河里,水流湍急,离宸瑟想要救我,无奈战况激烈,群敌缠身,顾我不得。我不谙水性,慢慢的往下沉去,胸口憋闷异常,黑暗一点一点的笼罩。
迷迷糊糊之间,腰间被人箍住,虽然昏迷,但是也知道对方身形柔弱,该是个女子。我似乎还说了什么,醒来后就都记不清了。那几日,身上到处是伤,浑身燥热,她一直都在身边,没说过一句话,但是总是笑着,轻灵的欢笑。
再醒来时,她已不在身边,寻觅了很久,终究是了无踪迹。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梦境,梦醒了,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