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迷梦》妙二

1、第 1 章

　　近了，近了，那踏在青石板上的马蹄声敲打着我的心，莫非是官人来接我了？
　　“官人”我大呼一声冲出客栈。

　　没有马?

　　不可能!我恼怒的一跺脚，刚才明明有听到官人那枣红色老马的蹄声，那声音我听了有十年怎可能听错。

　　“贱人”我愤恨的将发髻上的玉钗拔下往地上一摔,“我早该看穿你的，早该看穿你的！我真傻，真傻！”我几近绝望的低吼。

　　这时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传入我的耳朵,犹如在无尽的黑暗里突然摇摆起一线烛光，这等死灰复燃的惊喜让我的泪唰的一下奔涌而出，好似要将这近乎绝望的等待中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寻声望去只见官人着一身白衣站在巷口，身后牵着那匹我喂了十年的枣红色老马。官人看着我傻呵呵的笑着。“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擦擦眼泪笑骂到。官人把我扶上马，像以往一样，他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在前面。我记得也是在这样的场面中遇到小玉的，那时的她虽只有十一二岁却已是出水芙蓉般惹人怜爱，身世却有些坎坷竟落到了卖身葬母的田地。我怜惜她便买了她回去，对她却像对亲妹妹般怜爱。小玉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主,用攒下的银两买了那只我喜欢已久却没舍的买的玉钗送给我，我知道她是想我高兴,这也是她那时唯一能做到的可以报答我的事。我将玉钗插在头上，紧握她的手，明天你就是咱们家的二夫人。我微笑着对她说，眼泪却因为欣慰和感动流了下来。那是她在我们家的第二年。

　　“夫人”官人的叫声似梦似幻，将我从往事的回忆中拖了出来，“天色已晚今天我们就在这家客栈休息吧。”

　　我点点头，官人咚咚咚的叩门声却让我晕乎乎的有一种昏睡的感觉。我挣扎着，再清醒过来官人和老马已没了踪影。

　　“官人”我怯怯的叫到，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官人！”

　　我瘫坐在地上任由下坠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我甚至听到了无底黑洞将我吞噬时的嗡鸣声。就这样再次陷入无边的绝望中。

　　“这位夫人，你家官人可是东镇李家李公子？”一老头从客栈里探出脑袋懒懒的问到。

　　我抬头直直的盯着他不发一语。

　　“夫人，夫人？”

　　“正是，你可知道他去哪里了？”我突然反应过来急切的问道。

　　“进来吧”依然是那么漫不经心，老头将脑袋缩回去顺手将门打开。

　　知为何无法迈出步伐,左手已攥的紧紧的,仿佛左手手指和手掌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将它戳穿不可。

　　“夫人
　　一惊，却对上了店家看似浑浊的眼睛，那眼睛里流出的眼神却似能将你的五脏六腑都看的真真切切般。不觉的又一个冷颤。

　　“有劳了。”

　　踏进客栈却发现这破旧大门对着的不过是条即狭窄又黑糊糊的过道而已。死死的拽住大门我战战的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但，这黑糊糊的过道上除了我哪还有第二个人。

　　“夫人！”

　　我跌坐在地上，这种惊吓还得有多少，还得有多少？不过是想随官人回家过个恩恩爱爱平平淡淡的小日子罢了，为何现在却有种遭报应的感觉，我哪里做错过吗？是哪里呢？为何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官人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对了，还有小玉，那个贱女人！她现在在哪呢，没有记忆。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记忆呢，发生了什么吗？

　　“夫人，我是官人！”

　　我抬头，官人就站在过道的尽头向我招着手。我喜极而泣的向他奔去，好像紧紧的抱着他啊，他的胸怀是我永远的栖息啊，真的不愿再离开！

　　空气。双手划过却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夫人！”

　　官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身影却消失在前面的拐角。

　　“官人，等我！”我急急的在后面追赶着。不知穿过了多少个拐角终于抓到了官人白衣的一角，“官人，终....终于逮到你了！”我边喘着气边傻傻的笑着。

　　官人牵过我的手带我登上一艘简易的小船，我才惊觉原来我们来到了渡口。“官人，我们改走水路吗？”官人微微一笑也不做声，拿起桨熟练的划向远方。

　　“官人？”

　　“怎么了？”官人回头，脸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年轻稚气的脸上却有着小二那将人看穿的眼神。只是现在多了份淡然与恬静。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乐土。

　　“你是谁？我官人呢？你要带我去哪？”我惊慌的问道。

　　“我是个摆渡人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罢了。至于你官人的踪迹那该问你自己才是。”和那个店家一样的语调。

　　他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总觉的他和那店家是一个人呢，或许，官人也是他变幻出来的！如果这般他将带我去哪呢？

　　“你想的没错，都是我的幻影罢了，包括现在的我。我们的目的地是地府，你将在那里洗请你满身的污浊。”摆渡人谈笑风生般的语调在我耳中却比那千年寒冰还要冷上一截。

　　我定在那里，他的话游蛇一般在我脑中穿梭，穿过我的记忆之门，让我在记忆中盘旋下坠。

　　不可能!我竟是一个杀人凶手。

　　我看着另一个我将一只玉钗插入了一女人的胸口。表情狰狞。而将死的女人微扬的嘴唇里竟吐出两个字，快逃！

　　此刻，我再无法将贱人两字吐出。

　　我抓住摆渡人的衣袖急问道：“不是我，对吗？不是我？”

　　摆渡人看着河面上变幻着的支离破碎的情节淡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啊！你好心待她却让自己的爱情陷入危机。看似可怜，但你自知自己没那份与人共侍一夫的肚量又何必自做主张的把她许配给你的丈夫。许给了你丈夫又不愿他俩相亲相爱。自己种的因得到了自己不愿看到的果，便又把过错推于别人。害死了视你为亲姐姐的小玉也害死了你那重情重义的丈夫。最后又害的自己绝望而死却还不自知。可怜啊！”

　　我怔怔的看着好像刚讲完笑话一样哈哈大笑的摆渡人，仿佛一切都要在这笑声中土崩瓦解。

　　“官人死拉，我也死拉。。。”我喃喃道。

　　“你的丈夫对小玉的死痛不欲生但对你也有着同样的深情。虽然你犯此大错他依然原谅你，让你出逃，自己却留下血书将一切罪责承担下来然后自缢了。”摆渡人着顿了一下，“而你由此得知小玉和丈夫对你的情谊后悔不已，在绝望中灵魂出壳，同时也失去了让你痛苦的记忆，自然也忘记了你已死的事实。于是，我便来为你带路。”

　　记忆再次沸腾，告诉了我让人绝望的真实。我在痛苦中忏悔，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无法弥补的一切只会让我想要消失，消失在时间的尽头永不出现。

　　为什么犯错的人是我，为什么，我恨我！

　　“为什么要憎恨呢？”摆渡人再次扬起他那令人沉迷的微笑，“憎恨只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罢了。”

　　“也许，经过这次你们便可以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了吧。”摆渡人望向地府的入口眼睛里充满了希望，“一件事情的结束便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始吧。当你将满身罪恶的污泥洗净之后便会以最纯净的心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

　　我顺着摆渡人的眼神望去，仿佛看到了官人和小玉温暖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