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初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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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生
玄凌城西南角一座破败的宫殿，门外站着两个太监和一排侍卫，从外面看，这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冷宫，牌匾上的金漆脱落了，内务府都懒得去描，宫灯上结了残破的蜘蛛网，寒风吹来，灯微微晃动，蜘蛛赶紧躲回宫灯内部了。
但是内殿却是别样景象。
寝殿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啊！痛！啊！”宫女不断端出一盆盆血水，血腥的味道充斥整个内殿。
内殿门外，一个穿着华丽却又稚嫩的女孩在焦急地踱步，看到宫女一个个神色匆忙地进去出来，不禁更加烦躁，冲到门外打开门就想进去。
“皇后娘娘不可以进去啊！您凤体金贵，看不得这些血污啊！”身边的贴身宫女绿葵急忙拉住清翊垂坠的袖子，喊道。
清翊只好作罢，趁着宫女进出开门的时候不断探头往里看，但也看不到什么。
“哇！”清脆的婴儿啼哭划破血色笼罩的冷宫。
“生了！生了！绿葵！孩子出生了！”清翊激动地抓着绿葵的手，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小脸庞绽开笑意。
但随即，房内的太医跑出来跪在清翊面前，诚惶诚恐地说“皇后娘娘赎罪！小主她身子本来就虚弱，现下产后大出血，怕是撑不过今天了！”
“什么！快叫宸哥哥过来！”清翊朝门外的太监吼道。
还在御书房批奏折的赫宸听到小太监来禀报此事，立刻把毛笔一甩，大吼一声“怎么现在才来禀报！”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就向冷宫跑去。
“皇上！注意龙体啊！”随行太监小铭子怀抱着狐毛外麾，赶紧追了出去。
轿子缓慢，赫宸径直绕过宫门外守候的抬轿太监，直接向向冷宫跑去。
吱——赫宸推开落满灰的大门，便闻到重重的血腥味，清翊急忙跑上来抱住赫宸的手臂，满眼泪花说道“宸哥哥！怎么办！清翊害怕！”
赫宸摸摸清翊的头，想到他的宝贝儿在这里守候了那么久，不免心疼。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这场面第一次见，为了他的孩子强忍恶心害怕，守护着孩子出生。
“没事啊，清儿，哥哥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赫宸拍拍清翊的手，安慰道。
内殿已经清理干净，血水和擦血的毛巾都已拿了出去，即使这样，也可以想象之前半柱香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床上躺着一个面无血色的女子，面容消瘦，双目紧闭，听到脚步声，吃力地睁开双眼：“皇上，您来了……”
赫宸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床边，半跪着，握住女子冰冷的手，轻声道“芸娘……”
“奴婢自知福薄，不能伺候皇上左右，临走前唯有一心愿，望皇上成全。”
“你说。”
“护我们的孩子……周……全。”她断断续续地用气息说道。
“他是大晋国的皇子，是朕的长子，没人敢动他！”赫宸握紧了女子的手，坚定地回答。
床上的女子还想尽力说些什么，但身下的血潺潺流出，快速带走她的体温和力气。
“你说什么？”赫宸为了听清，低头凑到女子嘴边。
女子嘴巴动了动，拼尽力气要说出最后的话。
赫宸紧紧握住女子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女子的双眸，眼里包含着复杂的感情，震惊、怀疑、不舍、憎恨。
女子缓慢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如释重负地闭上双眼。
赫宸把紧握的手轻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宽厚手掌里的那只娇柔的小手早已没了体温，冰冰凉凉，犹如今天的天气。
他起身理了理龙袍，收起眼里的情绪，向门外走去。
虽才十九岁，但从小生长在深宫，在父皇身边耳濡目染，赫宸早已学会如何当一个真正的帝王，不喜于色，不怒于形，不能让外人猜到帝王在想什么，要随时保持冷静理智的样子，即使他有疑虑，有愤怒，但也要深藏于心，要自己去寻找真相。帝王，从来都是孤独的。
走出门外，他已调整好心情。清翊在门外等待的时候急得哭了出来，红彤彤的脸庞上还挂着泪珠。
赫宸环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怀里的她软软的，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肩膀微微抽动，惹得赫宸心疼。
“清儿不哭啊，清儿是要当皇额娘的人了，怎么能整天哭鼻子呢。”
怀里的娇小人儿抬起头看他“皇额娘？”
“对啊，清儿，我们有孩子了，我当父亲了。”赫宸是在跟清翊说，亦是在跟自己说。
一扇殿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一个已死之人孤躺床榻，门外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庆贺大晋国皇帝的第一位皇子出生。
而那个女子，史书上不会留下她的姓名，因为她只是一个绣娘而已，只因皇上深夜醉酒施恩与她，才怀了龙裔。大晋国皇子的母亲不能是一介布衣，刚登基不久的他不能落人话柄，因此将她藏在冷宫，让清翊假孕，以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地来到这个世上。
虽说赫宸对那个绣娘没有感情，但毕竟是自己孩子的母亲，也未曾苛待过她，虽在冷宫，但吃穿用度一应按照贵妃级别，也想着等她生完孩子将她纳入后宫，谁曾想，她无福消受，留下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罢了，生前没能补偿她，便让她享尽身后荣光吧。
封芸娘为芸妃，按贵妃仪制葬入皇陵。
平民百姓一朝入了皇陵，外人尽道皇恩浩荡，天福庇佑。说来讽刺，这到底是福是祸？芸娘的母亲在家哭瞎了双眼，芸儿啊！娘不要什么封号头衔，不要什么金玉珠宝，只要你回来啊！
不过，没人会在意一个老妪的哭喊。
不过是一个宫女在宫内染上时疫身亡而已，万缕芳魂困晋宫，戚戚悠悠，戚戚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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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给晋宫盖上了一层白绒。
赫宸刚批阅完奏折，放下笔揉揉太阳穴。一旁等候的小铭子找准时机上前帮皇上揉太阳穴，并说道“皇上，咱该用晚膳了，再不吃就成夜宵了。”小铭子小心翼翼地劝说。这位爷真不好伺候，动不动就沉迷事务忘记吃饭，劝了还不听，不劝又被太后骂，简直里外不是人。
“不吃了，去翊坤宫看看。”赫宸起身就往外走。
“别呀，皇上！”小铭子拿起外袍苦着脸追上去，边追边喊。
轿子稳稳停落在翊坤宫前，宫内灯火通明，照得盖在瓦顶的积雪都闪着金色。
走向内殿，殿门紧闭，绿葵和鸣春守在门外，给皇上请安后，赫宸问她们“清翊呢？”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在睡觉。”
“怎么这个时候睡觉啊？不用通报了，朕进去看看她。”赫宸明显压低了声音，做了个手势，让宫女太监在外面等着，不必跟进来了。
殿内，清香袅袅，纱幔叠叠，火炉烧的正旺，缓解了赫宸一路过来的寒冷。掀开纱幔，清翊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身子裹在厚厚的绒被里，只露出个圆圆的脑袋，脸蛋的皮肤胜似屋外的白雪，但又比白雪温润，透出淡淡的红色，如上好的羊脂玉里的红丝，赫宸不忍叫醒她，就一直坐在床沿望着。
这个和她在一起十一年的女孩，怎么这么久都没看厌？六岁后花园家宴初遇，赫宸便倾心与她，不过那时还不懂什么叫爱情，只不过觉得这个妹妹与其他妹妹不同，她不怕皇帝和各位娘娘，在众人面前吟诗作赋，一点儿不露怯。她好看，虽才六岁便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小巧玲珑的鼻子和嘟嘟的樱桃小嘴，赫宸在宫里从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
那时才八岁的赫宸对着各位长辈就说，我以后要娶清翊妹妹为妻！
众人哄堂大笑“你知道什么叫娶妻吗？三皇子？”
“就是像皇阿玛和德贵妃那样，成双入对，永不分离。”
那时还是德贵妃的太后笑着说“好！以后就把清翊许给你为妻！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一定！”
十年后先皇驾崩，留下遗嘱立赫宸为皇帝。赫宸登基第一件事便是下旨迎娶清翊，封为皇后，各种奇珍异宝如流水般抬进沈府，沈清翊的大红嫁衣赶工了三个月，十三位全国绝顶的绣娘不眠不休才缝制出来，用羌族进贡的珍珠为点缀，用金丝雀第一次换毛的羽毛混合江南最好的蚕丝织就，嫁衣上的凤凰由御用画家设计，金丝织就凤羽，南海的黑珍珠为睛，流光溢彩，栩栩如生，并且赫宸下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三天三夜，为皇后积福。
他不负年少的承诺，风风光光地迎娶她为后，他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晋皇帝最珍视的人是她，大晋国的皇后只能是她。并且，赫宸后宫未纳其他人，只有皇后一位，众人皆道帝后伉俪情深，传为民间佳话。
不知过了多久，清翊醒了，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她的宸哥哥守在床边，立马掀开被子扑进赫宸怀里，撒娇道“宸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清儿。”
“看到清儿睡得这么香，不舍得叫醒。”赫宸勾勾清翊的鼻尖，笑着说。
没有外人时，清翊从不叫赫宸“皇上”，那样显得生疏，她只叫他宸哥哥——为她爬山下水的宸哥哥，把好吃的留给她的宸哥哥，替她挨打的宸哥哥，替她抄书的宸哥哥。
“对了，怎么这个时候睡觉？用过晚膳了吗？”赫宸问。
“午后我一直在忙着皇儿的事，没休息，忙完了觉着身子困乏，便睡了。”清翊语气中带着骄傲，仿佛等夸的小孩子。
“哟，这么快就适应皇额娘的身份啦？”赫宸打趣道。
得到了宸哥哥的夸奖，清翊更加兴奋，拉起赫宸就往屋外跑，赫宸抓起鞋子跟着跑，嘴里喊着“鞋子！鞋子！”
到了屋外，清翊脚踩冰冷的积雪，才想起忘记穿鞋了，一回头，赫宸已经拿着鞋了，“傻丫头，鞋子都不穿！”赫宸一边嗔怪一边弯下腰来给清翊穿鞋。
清翊不好意思地笑笑，穿好鞋，又拉着赫宸跑，跑到了西南面的一处偏殿。
推开门，里面已经收拾布置好了。檀木的书桌散发出淡淡清香，书桌上纸墨笔砚一应俱全，掀开隔断正厅和寝室的帘子，只见床上的枕头被褥摆放整齐，全换成了今年刚进贡的蚕丝绒被和天鹅绒枕头。
“今儿个下午我一直在指挥他们打扫出这座偏殿，这殿面向西南，冬暖夏凉，给皇子住再好不过了。屋内的陈设摆件一应换了新的，这幅画是我让翰林院挑了最好的送来，这玉勾连云纹灯是姑母刚赏我的，这龙须贡笔是宸哥哥给我的……”清翊指着殿内的摆设得意洋洋地说道。
赫宸眼睛弯成明月，一把搂过清翊，在她耳边说“咱们清儿长大了，真有当皇额娘的样子！”
清翊仰起头，望着赫宸的眼睛“那可不！我要给我们孩子最好的！”
“嗯！我们的孩子。”赫宸低头轻轻吻了清翊的额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覆出一小片阴影，谁也看不见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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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初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