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84、第八十四章

　　上车前已经吐过一番了，此刻朗前被杜美宁抱着枕在她腿上，杜美宁气得呼吸声都比平时重些。
　　司机本分地开着车，副驾驶座上的朗言透过车窗向外看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家门，司机轻踩刹车，朗言已经在解安全带了。
　　他转身看向杜美宁，“妈你下车吧，我和司机扶爸下来。”
　　杜美宁慢慢挪向车门，双手放低，让朗前脑袋落在座椅上，一手拎包，一手推开车门。
　　她站在一边，看司机和朗言把朗前从车里拽出来，这才迈步去开大门。
　　杜美宁谢过司机，把人送出门，才转身对朗言说：“你快去睡，都几点了。”
　　“爸要有事您叫我。”朗言点头便上了二楼。

　　朗言醒来，一手抓过床头柜上的闹钟，八点十二。
　　房门打开，便听到了楼下有气无力的声音：
　　“老婆…我今天不上班了…头疼…”
　　“蜂蜜水还没好吗…”
　　“黄峥的电话，我不想接…老婆你接吧…”
　　朗言走下最后一阶，转身看向主卧。
　　主卧大门敞开，朗前在床上不知道在哼唧什么，他便走进去，“爸？”
　　“嗯…”朗前拖着音扭头看向儿子，朗言看出他脸有些肿，就问要不要喝水。
　　朗前两手正抱头，此刻想摇头却又怕晕，只好张嘴回他：“不用了言言，你去看看水烧开没，你妈这会接电话呢，我等着蜂蜜水醒酒…”
　　朗言闻言走进厨房，水壶已经跳了，旁边的玻璃杯底部乘着厚厚一层蜂蜜，他记得这蜂蜜还是朗前去山里找人买的。
　　他把开水倒进去，用勺子搅了搅，蜂蜜化开，这才把杯子送进朗前卧室。
　　“爸，你等我吹会，开水烫。”朗言说完就对着杯口吹起来。
　　朗前欣慰地看向儿子，又想起了昨晚自己在宴会上的豪气万丈，突然觉得这辈子值了。
　　杜美宁挂掉电话，回到屋里才注意到朗言也在，她看了眼朗言，又冷眼看向朗前。
　　朗前早就关注着杜美宁了，对上杜美宁的视线，朗前不由内心咯噔一下，“老婆…”
　　杜美宁怕他再喊更肉麻的，上前把蜂蜜水接过来，轻推朗言，“我来伺候他，你出去歇着。”
　　朗言又看了眼朗前，转身出去了。
　　杜美宁应该也是才醒不久，厨房里还没开始动作，朗言把冰箱门打开，从冷冻室里翻出一盒饺子，把火点着，先烧起水。
　　又洗了两根黄瓜，搁砧板上一拍，几刀切开，拨进盘子里，从碗柜里找出个小碗，准备调汁。

　　朗前喝完蜂蜜水又躺下了，杜美宁端着空杯子出来，听到厨房里有动静，还有些疑惑，待走进去了才看见朗言在灶前忙活的背影。
　　朗言在此之前几乎是没碰过火的，倒是经常进来帮厨，或者端个菜，所以此时杜美宁还有些不相信，“言言？”
　　饺子已经滚起来了，朗言放下漏勺，又加了一碗冷水进去，把锅盖上，这才回身，“妈，今早吃饺子吧，快煮好了。”
　　杜美宁放下杯子，走到锅边，玻璃锅盖下正滚动着几颗白胖的饺子，她笑着开口：“真是长大了，谁教你的？”
　　“那几天您出差着，爸就做了两顿饭，我看着学的。”朗言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挠了下脸颊，“料汁我自己配的，您要不要尝一下？”
　　杜美宁当然捧场，她用筷子尖点了下，舌头一尝，“不错，比你爸调的好。”
　　朗言这才放心把料汁倒进黄瓜里，只留了一小部分蘸饺子用。
　　正好水又开了，朗言上前揭开锅盖，拿起漏勺，就要往碗里盛，杜美宁及时出声：“只盛两碗，你爸睡着呢，估计要下午才醒。”
　　早饭两人就着拍黄瓜吃着饺子，虽说简单，吃起来却也有滋味。
　　朗前下午醒来知道后捶胸顿足，以为错过了儿子的第一次下厨，朗言把冰箱里保鲜盒里放着的朗前那份饺子拿出来，搁锅里热了第二道，冷藏后的拍黄瓜吃起来没那么清脆，但是也让朗前喜笑颜开。

　　各大高校录取分数线出来了，紧接着学生就收到了高中学校的返校通知，这是要填报志愿了。
　　散伙宴后的学生们基本也放飞自我了，返校这天，有的已经染了头发，有的也穿上了当下非主流服饰，不走近看未必能认出昔日同学。
　　不知道教室经历了什么，大家进门一看桌子少了一半，好一顿吵吵闹闹，消息灵通的已经去别的地方搬桌子椅子了。
　　朗言随便搬来一套桌椅，坐下不久，班主任容兰步伐轻快地上了讲台，先是和性子闹腾的几个学生逗了一番嘴，才敲了两下讲座。
　　虽然下面的学生坐的不如平时端正，桌椅也乱七八糟，但是此刻容兰也无心去关注这些了，她讲起学校与专业的主次性，又分析了当下环境比较热门和冷门的专业，接着让大家依学号上台提交志愿表。
　　纸张从朗言手中落到讲台上时，朗言意识到，他的高中生活就在这张纸上正式画上了句号。

　　原以为这是一个可以肆意纵情的暑假，贺明明却被朗言接二连三的拒约给弄懵了，“那你暑假打算干什么啊？”
　　朗言正在图书馆里查资料，“学习。”
　　“哈？”贺明明诧异道，“你是不是晕了，已经高考完了，你学什么？”
　　朗言捂着听筒侧身靠墙，“你管我学什么，还有事吗？”
　　贺明明再接再厉，“澳大利亚啊哥们！我好不容易向爸妈求来的机会！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去？”
　　朗言有些无语，“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出去前恶补一下旅游英语问答，没问题的。”
　　贺明明丧气地挂了电话，看来他是要一个人去了。
　　贺明明不知道的是，朗言这几天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图书馆里，都在查找刑法相关的书籍，不管是律例还是案情，他都查阅了一番，重要的内容也做了笔记。
　　作为一个理科生，面对枯燥且陌生的法律术语，朗言逼着自己啃下了不少概念，杜美宁和朗前在家里也只能看到他坐在书桌边念着什么，手里笔还不停。
　　两个家长自然以为这是孩子在提前了解课程，并未打扰他。
　　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朗前意识到自己孩子的不正常。
　　这天他回到家，公文包一放，就垫着脚尖上了楼，果然，朗言正背对着房门坐在桌前。
　　他放轻脚步，许是朗言看得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朗前越过他肩膀，看到书籍上印着的一行行字，小声念出了声：“最高法院对于此案的…”
　　朗言连忙抬头看向身后，朗前也收回目光，看向儿子，“怎么看起法律了，现在换专业也来不及喽。”老父亲并不知道儿子已经把专业从数学换成了计算机。
　　朗言手依然搭在书页边，没刻意去合上，“就是想了解一下，多学点东西。”
　　朗前翘着嘴角点头，“嗯，注意点姿势，别再上大学前把眼睛整近视了。”
　　楼下杜美宁也才坐下，她看向从楼上下来的朗前。
　　朗前说道：“在看法律呢，要我说啊，这学成了呆子也不行，我明天就让黄峥查查有什么玩的，带他出去玩一趟。”
　　杜美宁相对朗前更了解儿子些，她听朗前说完，眼神便有些呆滞，似是在想些什么。
　　朗前坐下来，又自顾自地说：“我今天这一问才知道，高考完哪家孩子不是玩疯了，就咱们家言言泡在房间里看书，我真怕把他给养呆了，说什么也不能这么放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