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66、第六十六章

　　又是一年的十月十五，朗言从学校回到家。
　　朗前今天有应酬，杜美宁也恰巧有夜班，朗言换了鞋去厨房倒水喝。
　　去年初，一家人搬进了这个新家，地段虽然没有以前好，但是房型是别墅，每个人的活动空间都大了很多，每个卧室都配有单独的卫生间，朗前再也不用担心妻子洗个澡受凉的问题了。
　　琉璃台面很干净，朗言放下杯子，一眼就看到冰箱门上贴的便签：
　　言言，妈妈晚上有课，冰箱里有披萨，放微波炉里热了吃。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朗言饿得不行，打开冰箱门把披萨拿出来，一个9寸披萨正好能满足他的胃口。
　　书包里仅装着一本课外习题册，朗言坐在高椅上，俯身在琉璃台上，圈写着答案。
　　台面上倒映出少年的面容，头发柔顺地向发际线方向伸出些许，眉毛浓密但有些凌乱，两排长且密的睫毛掩盖了少年的眼神，鼻尖还有一层薄汗，嘴唇因着念题偶尔张合。
　　这年代还没有把一个学生的24小时都排满课程，课堂上能完成作业的就随堂做，课后老师也不会布置多少作业，对于初二的学生来说，此时正是他们可以肆意玩闹的最后两年。
　　微波炉提示铃响起，朗言放下笔，从座椅上下来，转身去开微波炉。
　　香气漫溢，朗言顺带在水池边洗了手，撕开一片披萨边吹边往嘴里送，屁股挪回椅子上，眼睛继续盯着习题。
　　披萨吃到一半，今日的习题已经做完了，朗言很快对完答案，把习题册赛回书包，有些无聊地进食，视线间或扫过客厅里的座机。
　　顾宇新离开这个世界七年了，顾念也念了他们七年，这些年程阳都会在十月十五这天打电话过来，他通常是去陵园悼念顾宇新严佳佳二人，之后再和顾念聊聊近期生活，作为一个在顾念生命里印刻并不算深的叔叔来说，程阳做到了一位善良长辈的最好。
　　“佳新”公司在程阳的带领下，已经成了规模近千人的企业，业务条线也从单一的货运延伸到了融资租赁、汽车4s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朗言现在已经是个隐形的富翁了。
　　程艳去年结了婚，和丈夫一起开了家美容院，据程阳说妹夫是个妻管严，很支持妻子做事业，程阳明显感觉得到程艳婚后性格都温顺了不少。

　　不知不觉啃完了披萨，朗言抬眼看向挂钟，把桌上收拾干净，坐在沙发上等着电话。
　　电话很快响起，朗言默默吸了口气，抓起无绳电话，按下接听键。
　　照例是朗言先开口，“叔叔。”
　　程阳听到顾念的声音，扯开笑容，“念念，吃饭了吗？”
　　朗言“嗯”了一声，接着问：“叔叔，你吃晚饭了吗？”
　　程阳正在几边坐着，上面摆着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卤菜，边上立着一瓶白酒。
　　他把倒满的酒杯送到嘴边，一个仰头灌了进去。
　　“正在吃呢。呵呵。”程阳没忍住把咋着嘴。
　　“艳艳阿姨也在吗？”朗言听出来他估计是在喝酒。
　　“你艳艳阿姨在自己家呢，她肚子里有小宝宝了，现在可不敢随便喝酒。”程阳说着又去夹了一颗花生米。
　　朗言无声笑了起来。
　　程阳把今天去陵园看到的情况和朗言说了下，“等你成人了，我们去把他们接出来，还是要找个规整墓地，寄存着不太安心。”
　　朗言并不反对，他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就成人了。
　　“你呢？初二的作业多不多，难不难啊？”程阳问起他的学业。
　　朗言很快回答：“作业不多也不难。”
　　“那学校老师怎么样，和同学相处得好不好？”程阳说话时还在吃菜，声音模糊了一下。
　　朗言稍想了下，“老师挺好的，同学也比较好相处。这学期没有换班。”
　　程阳点点头，“那就好，钱少了和叔叔说，记住没？”
　　朗言看了眼脚下的红木地板，“记住了，程叔叔。”
　　程阳又聊起公司现在的情况，怕朗言听不懂，就把明年的发展规划大致说了下。
　　朗言确实不大能懂，他只知道程阳要建南川的第一个机场。
　　“这工程要分好几期，政府这边流程长且繁杂，等建好了正式试飞了估计都是几年后的事了，到时候正好你成年，回来就直接坐飞机！”程阳展望着美好未来，面色发红。
　　朗言半懂半懵地挂掉这通电话。

　　夫妻二人一起回来的，朗前常年应酬，早就聘请了司机，这会儿司机正把车后备箱上的礼盒拿下来。
　　杜美宁接过来，嘱咐司机路上注意安全，便搀着朗前的一只胳膊往大门走。
　　朗言在楼上就听到汽车的发动声，此刻正好把大门打开。
　　杜美宁抬头看去，“言言，晚上吃了没有？”
　　朗言让开身，“吃了，妈。”
　　朗前喝多了些，一直忍着没吐，他脱掉鞋就直奔卫生间去。
　　朗言锁上大门，“爸怎么喝这么多？”
　　杜美宁把礼盒放到鞋柜上，她也懒得去看是什么。
　　“估计是高兴的。”杜美宁看得出来朗言已经洗过澡了，就摸了把他的头发，确定是干的。
　　朗言跟着杜美宁进了厨房，杜美宁看到垃圾桶里的纸盒，睁大了眼睛，“都吃完了啊？还好买的够大。”
　　朗言点头。
　　朗前这人在外面怎么风生水起，在家里还是个注重形象的男人，卫生间的门关了半个小时，他才从里面出来。
　　已是晚上九点多，朗言被杜美宁催着回了卧室，朗前出来只看到杜美宁端着杯蜂蜜水在厨房站着。
　　他自觉走上前，接过蜂蜜水，边吹边问：“儿子睡了？”
　　杜美宁看着他的动作，没忍住说：“嗯，吹过了，正好喝。”
　　朗前笑了下，一杯水很快见底。
　　朗前喝完顺带把杯子洗了，杜美宁已经去了卧室，估计在洗澡，他悄悄上了二楼。
　　朗言闭着眼睛，假装熟睡。
　　朗前拧开桌上的台灯，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朗言。
　　朗言不知道的是，今天夫妻二人是约好了晚回。
　　程阳有次致电过来，朗前偷偷摸摸去分机上听，这才知道十月十五日是朗言亲生父母的祭日。
　　杜美宁不齿他这种行为，但是在知道这个特殊日子的意义后，她和朗前就默认下了这个约定。
　　朗前轻轻扯了下朗言的那撮翘毛，轻声说了句。
　　房门被关上，夜色中朗言眼角闪了下，嘴唇也渐渐抿紧，干脆侧过身把被子往上扯了下，整个人蜷缩进被窝里。
　　他既庆幸又难过，朗前说的那句话是：
　　臭小子，估计你爸也挺帅。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