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38、第三十八章

　　顾念早上醒来，床上只有自己。
　　他把卷到胸脯的衣服扯到肚脐上，撅着屁股从床上滑下来。
　　厨房能听到咕咕嘟嘟的声音，顾念光着小脚板走到厨房，看到了程艳忙乎的背影。
　　“艳艳阿姨…早上好…”顾念边揉眼睛边说。
　　程艳听到身后的奶音，回过身，她注意到顾念没穿拖鞋，赶忙说：“念念早，快回屋把拖鞋穿上。”一只手还指向卧室。
　　顾念晕晕乎乎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过了会，身后啪哒声渐强，程艳把火关掉，扭头去看。
　　“阿姨！我爸爸是不是走了！”顾念大声问着，情绪有些激动，嘴边全是牙膏沫子。
　　程艳估摸着顾念这会才想起来，便点头轻声回答：“昨晚爸爸不是和你说了吗？”
　　顾念抓着牙刷的手攥得紧紧的，他眉头一皱，小嘴一扁，就要开哭。
　　程艳快走两步到顾念身前，用围裙背面给他擦眼泪，“念念是个男子汉了，怎么一大早掉豆豆？爸爸只是出去一阵子，回来会给念念带很多好吃好玩的…”
　　顾念在程艳的温柔语调下，默默停止了眼泪，“爸爸不是不要我？”
　　程艳瞪大眼睛，“谁不要我们念念？我们念念这么可爱懂事，别人抢都抢不着。”
　　程艳半推半哄让顾念回去刷牙，自己则返回灶台把粥盛起来。今天的粥是青菜蘑菇粥，里面还加了一点肉沫，闻起来特别香。
　　顾念洗完脸出来，只有眼睛还红着了。
　　两人坐到饭桌上，程艳叮嘱顾念一定要吹凉再放进嘴巴里。
　　程艳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问顾念有没有擦脸，顾念说没有，她就去卧室把擦脸霜拿出来，给顾念点在脸上。
　　顾念闭着眼睛让程艳擦，突然间来了句：“妈妈。”
　　程艳收回手，笑眯眯地抱着顾念，“哎，阿姨要真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
　　顾念被她抱着，没说话。

　　顾宇新开着车，从高速上驶出，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视野内的建筑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密集，应该是进入崇明市区了。
　　他再次翻看那个地址，走走停停，借着路人的指引，开到了附近。
　　那是很普通的居民楼，从墙面的新旧程度来看，建起来不超过十年。
　　顾宇新为避免显眼，把车停在较远的一处马路边，装作随意地往回走。
　　九月的崇明渐凉，树叶虽还是鲜绿，微风却不再炎热。顾宇新从兜里抽出地图，走两步看一眼，路人一看便会以为是来旅游的。
　　居民楼就那一栋，长且宽，和搬家前严佳佳学校分给她的那套房楼型相似，只是铁栅栏变成了一格一格的石墙。
　　楼前是一片很大的院子，里面停着不少车，多是吉普。两个大门，一个是行人用，一个是过车用，此时都关着门。门卫室很大，玻璃镜面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有几人，只能从常开的那个窗口判断，至少能装三人。
　　顾宇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慢悠悠继续走着。
　　走出居民楼范围三百米处，是一家大型医院，医院周围散落着餐饮店和旅馆，顾宇新又走了会，穿过马路到对面，沿路返回。
　　他坐上车，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幅地图，抓起笔在本子上画起来。
　　谨慎起见，顾宇新挑了一处路程要十五分钟的旅馆住下。
　　已过了中午，肚子有些饿，顾宇新从包里拿出仅剩点余温的包子，那是他在医院那里的小饭馆里买的。

　　“好的，下一个。”语文老师倚着讲台看向顾念。
　　顾念盯着书本有一会了，老师话音落下来，他并没反应。
　　妮妮把手从课桌上收回，从桌下戳着顾念，用气声说：“顾念，老师喊你读书。”
　　顾念抬起头，抿了下嘴，慢慢站起来。
　　老师并没责怪他，反倒提醒了开头的几个字。
　　顾念两手拿起书本，轻声朗读起来。
　　等他坐下，后桌的同学接着站起来，续上自然段。
　　妮妮低着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课间。
　　妮妮把水壶从抽屉里拿出，喝了几口，问顾念：“念念，早上来送你的是谁啊？”她印象中没见过那个女人。
　　顾念攥着铅笔在练习册上写拼音，“程阿姨。”
　　“嗯？程阿姨是谁啊？”妮妮盖上杯子，靠近顾念。
　　顾念被妮妮的炸毛马尾戳了下，不疼，有些痒，他缩了下脖子，没看妮妮，“程阿姨就是程阿姨。”
　　妮妮拉着长音：“嗯…”
　　“你妈妈还没回来吗？”妮妮突然想起来似的。
　　顾念放下铅笔，看向妮妮，没说话。
　　两人互瞪半天，顾念收回视线，趴向桌面。
　　妮妮撅起小嘴，准备和顾念好好说道说道什么是礼貌，上课铃响了。

　　顾宇新看中了居民楼对面的一个药房，他伪装成刚毕业的小伙子，来应聘。
　　“你好，这里还用人吗？”他敲了下柜台，和柜台里的人搭话。
　　王慧抬头看去，那人带着茶色框的眼镜，双手有些拘谨地交叉，眼神看着很清澈。
　　“用，你是看到门口贴的吧？”王慧把药放进柜里。
　　顾宇新点头，“你…你看我行吗？”
　　王慧走过去，仔细打量，随口问着：“多大了？哪的人？什么名字？”
　　顾宇新除了年龄报小了些，其他都按照身份证上的说。
　　王慧又问了问他的学历和职业经历，顾宇新腼腆地回答：“我刚毕业，想来这边找活干的。”
　　对方毕业学校虽不算出名，但也是个正经师范，王慧对他的来意有些怀疑：“你出来随便找份工作都比我这强啊。”
　　顾宇新便说了一个令人同情的爱情故事，他喜欢的女孩子是这里人，毕业后就直接进了单位，因为对方父母很有背景，他却只是一个普通人。目前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边走边看，但是能够靠近那个女生，他就很满足了。
　　王慧没去怀疑他，就顾宇新身上这套，看起来虽算不上寒酸，但也足以看出经济的拮据，药房这边招人没多时间，来的几个都年纪太大，眼前这个年纪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踏实干事的人。
　　“我这里招的虽说是杂工，但是要干的事不比我少，别的地方能犯错，我这里不行，一个药不对是会闹人命的。”她把丑话说在前头。
　　顾宇新轻轻点头，眼神专注。
　　王慧继续说了下工作内容和基本待遇，“这里有早班晚班，我基本一直都在，晚班有人，你就做好早班就行，七点必须开门，先做卫生打扫。”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王慧对顾宇新还算满意，让他先适应一个星期，明天开始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