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爱不咎》李之

8、Chapter 08

　　石佳绪想也不想，狂奔了过去。

　　叶智铭本来面无表情，看到石佳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后，脸色更沉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不看车就跑过来，想死吗？”

　　他还会骂她，也许证明……还有余地。

　　背后突然飞速地驶过一辆车，差点擦过石佳绪的身体，石佳绪本人倒是没有察觉到，可目睹了这一切的叶智铭更加心惊胆战，“不想死就先上车。”

　　石佳绪立刻溜上了副座。

　　石佳绪清楚自己很无耻，前不久才刚和叶智铭不欢而散，这头看见他了，又好像如临大赦一样。

　　比起面对家里那个不爱的人，石佳绪还是更情愿去面对叶智铭。

　　就算是黑着一张脸的叶智铭，也是让她舒心许多的。

　　副座上原本放着一袋东西，石佳绪情急之下要上车，所以一把抱在了怀里。

　　“这是什么？”

　　“饺子。”

　　石佳绪眼睛一亮，“阿姨包的吗？”

　　“嗯。”

　　“……是给我的吗？”

　　“不然我过来干嘛。”

　　石佳绪顿时明白了叶智铭会贸然来到这里的原因，肯定是叶妈妈叫他充当跑腿，因为她自小最爱吃叶妈妈包的饺子。

　　“可你不是比我早走吗，还特意回去拿……”石佳绪底气不足地说，“你有心了。”

　　叶智铭最讨厌就是她这种客气疏离的态度，他忍了忍，没有说话。

　　可石佳绪没有走的意思。

　　她厚着脸皮问：“不开车吗？”

　　叶智铭故意讽刺她：“我只打算开车回家，你确定？”

　　石佳绪却瞄了一眼外面，方向是她家的位置。

　　有一瞬间她像是撞见了鬼的神情。

　　她的家里会有什么，让她如此厌恶？

　　肯定不是出了什么事件，不然她不会在这里耗着时间。

　　能够耗着时间就能消失的，也许是人。

　　什么人能够不经她同意就能进去她的家里？

　　答案呼之欲出。

　　石佳绪下定决心，说：“开车吧。”

　　叶智铭不疑有他，踩下油门。

　　——

　　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了。

　　两人身处在叶智铭的车里，是他的地盘。

　　在叶智铭停车之前，石佳绪是逃不掉的。

　　除非她拼死去跳车。

　　但她又不想死。

　　而且她和叶智铭，似乎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叶智铭关掉了车内的音乐，更加压缩了石佳绪逃避的空间。

　　他开口道：“昨天晚上吃完饭后，我妈训了我一顿。”

　　石佳绪一愣，“怎么回事？”

　　“她说你完全不理我，肯定是我做了坏事。”

　　石佳绪情愿叶妈妈责怪的是她，也不愿意叶智铭被责怪。

　　真正做了坏事的人是她。

　　“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问题。”

　　“你觉得和我上床，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叶智铭直截了当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前天晚上是不是你情我愿的，有这么难分辨出来吗？”

　　前方红灯，叶智铭停下车，转头看她，“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和自己最亲密的女人上了床后，还能够装作若无其事的男人？”

　　最亲密的女人……原来叶智铭是这么看待她的。

　　可是，如果是和曹希相比呢？

　　石佳绪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因为她也从来没有把叶智铭和曾楚健放在一起比较过。

　　“其实，你没有必要把前天晚上的事看得那么重。”石佳绪的心砰砰直跳，但还是装作云淡风轻，“如你所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夜情很正常，我没有想过让你负责。”

　　叶智铭嗤笑道：“是你不想我负责，还是你根本不想负责？”

　　“我知道是我害了你，以后阿健和小希知道了，我会主动承担起所有责任。”

　　“所以你和我上床，是建立在他们两个人会知道的前提上？”

　　石佳绪顿了顿，补充道：“万一的话。”

　　绿灯亮了，叶智铭收回目光，松开刹车。

　　他不再和她说话，留给她大片的沉默。

　　明明距离是那么近，石佳绪却觉得这是她和叶智铭隔得最遥远的一次。

　　其实他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大学的四年，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分开。

　　尽管当时还把对方当做是朋友，但因为不常见面，联系减少了，关系也有了疏远。

　　但大学毕业后，他们都不约而同选择回到家乡。

　　之后便是没有任何芥蒂地，再次恢复了感情，就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

　　石佳绪从前就想过，叶智铭确实对她来说很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大学那四年，她不是没有交到新的朋友，叶智铭不在她的身边，她同样也能过得很开心，叶智铭肯定也是。

　　可是到了现在，一想到会真正和叶智铭老死不相往来，石佳绪的眼前就感觉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

　　突然就想象不到未来，就连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没有了心思去想。

　　石佳绪满心失落，脑海里塞不进去任何东西。

　　不知不觉，叶智铭停车了。

　　石佳绪抬头一看，是叶智铭住的地方。

　　他刚刚好像是说，只打算回家来着。

　　果然言而有信，就算她再令他生气，他还是带着她来到了家里。

　　石佳绪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叶智铭想做什么，但依然进了屋。

　　叶智铭说：“给我。”

　　“什么？”

　　“饺子。”叶智铭伸出手，“你不是一直抱着吗？”

　　石佳绪依依不舍，就算不能做朋友了，叶妈妈的饺子难道也……

　　叶智铭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我煮给你吃，我妈今天一早起来做的，隔一天就没那么好吃了。”

　　过了两秒，石佳绪如梦初醒，双手奉上了饺子。

　　叶智铭转身进了厨房。

　　石佳绪不知道做什么，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然而很快又站了起来。

　　前天晚上，他们是在沙发上开始的……

　　石佳绪变得坐立不安，正好想上厕所，于是又往厕所走去。

　　石佳绪路过厨房时，不经意瞥到叶智铭的身影，他低头看着锅里的饺子，没有注意到她。

　　石佳绪上完厕所回来，再次路过厨房，叶智铭还是维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石佳绪躲起来，偷偷看他，才发现他的视线其实是分散的，他心不在焉。

　　突然他叹了一口气，捂住了眼睛。

　　石佳绪从未见过他如此懊悔和落寞的样子。

　　如果是因为她，她更加难受。

　　——

　　饺子煮好后，叶智铭端了出来。

　　饺子只有一份，叶智铭说他没有胃口。

　　石佳绪拿起筷子，很安静地进食。

　　叶智铭看她还是什么都不说，觉得是她不想面对他，于是起身离开。

　　直到他听见她极轻地啜泣了一下。

　　叶智铭回头，她坐得很直，背影看起来一切如常。

　　偏偏叶智铭察觉到了异样，他走过去，石佳绪正一边流着泪，一边吃着饺子。

　　叶智铭思索片刻，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他给她递纸巾，“石佳绪，你很自私。”

　　明明是责骂的话，但他的语气很柔和。

　　石佳绪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一把脸。

　　“你自私地拉近我们的距离，又自私地把我推得很远。”

　　石佳绪点点头，眼泪晃了晃，又掉了下来。

　　石佳绪想，她为什么会哭呢？

　　明明在得知曾楚健和曹希出轨的时候，她也没有掉过一次眼泪，她对那两个人已经失望到极点，愤怒彻底掩盖了曾经对他们真挚的感情。

　　可刚刚一吃到叶智铭煮的饺子，那是叶妈妈一早就起来给她准备的，是她喜欢的、熟悉的味道，从小她和叶智铭一起吃过数不清次数的饺子，与此同时，叶智铭煮饺子时懊悔和落寞的神情也在她的脑海里交织着。

　　一直以来，石佳绪都想让叶智铭得到最好的，所以她才会和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她只可以是他的朋友，也可以是他的家人，然而在她想要毁灭一切的时候，她却先把他给毁灭了。

　　石佳绪尝试思考过把她和叶智铭的位置交换，如果率先知道遭遇了双重背叛的人是叶智铭，他利用了彼此的关系拉近了距离，又毫无理由地把她推开，无论她如何追问，他都不理她，她会很无助，也会生气，明明彼此那么熟识，他却还是不发一语，她便忍不住会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可是，最让石佳绪感到难受的是，如果换做是叶智铭，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他会沉默地承担起一切，带她逃离出深渊。

　　因为，他是叶智铭。

　　“曾楚健出轨了。”

　　石佳绪终于说了出来。

　　大段的沉默。

　　石佳绪没有去看叶智铭，她注意到了他的手默默收紧成拳头。

　　“他的出轨对象，是曹希？”

　　石佳绪错愕地抬起头来，大脑嗡嗡作响。

　　叶智铭从石佳绪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他们两个，可真有良心。”叶智铭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你会……”

　　“我猜的。”

　　“你早就知道了？”

　　“我刚刚才知道。”叶智铭似笑非笑，“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天其实你也给了我不少暗示。”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你。”

　　“是。”叶智铭斩钉截铁。

　　“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的道歉。”叶智铭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算了，都过去了。”

　　“我之所以会瞒着你，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石佳绪努力地解释，“只是我不清楚你对曹希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

　　也是时候要揭晓答案了，青梅竹马和女朋友，他到底会选择哪一边？

　　也许恰当地加上前缀，是“青梅竹马兼一夜情对象”和“出轨的女朋友”。

　　石佳绪也有考虑过的，如果叶智铭对曹希爱得盲目的话……他虽然恨，但也可能会选择原谅。

　　“我和她……”

　　石佳绪屏住了呼吸。

　　叶智铭看了石佳绪一眼，突然凑近了她。

　　他的目光极其锐利。

　　“所以，你和我睡，就是为了报复他们两个？”

　　峰回路转。

　　石佳绪知道不可能再瞒得下去了。

　　她艰难地点下了头。

　　叶智铭又露出了那种会让人心碎的笑容。

　　“石佳绪，你很聪明，也很豁得出去。”

　　“……”

　　“一箭双雕？真有你的。”

　　“……”

　　“我是不是应该要感到荣幸，你选的是我，不是别人？”

　　“对不起。”

　　“我说了，我不是要你的道歉。”叶智铭又不看她了，他盯着墙壁，侧脸透露出石佳绪体会不出的情绪，“如果我的身份不是曹希的男朋友的话，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就会去找别的人？”

　　“不是的！”委屈和羞耻的感觉同时油然而生，“我……不可以去找其他人。”

　　“为什么？是因为找其他人了，就没办法同时报复他们两个人了？”

　　石佳绪有口难辩，那个“不可以”……其实还有另外一层的意思。

　　曾楚健的好兄弟当然不止叶智铭一个，石佳绪甚至也认识一两个和曹希爱得死去活来的前男友，当然论报复的最好效果确实是叶智铭，但他也不是唯一的一个选项。

　　石佳绪无法想象自己和其他的男人……

　　可是她不能这么说下去，否则会让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更加恶劣。

　　尽管她就是破坏两个人关系的始作俑者，似乎也没有立场再说什么道貌岸然的话了。

　　“每次你都不解释，一直这样。”叶智铭叹息道，“反而像是我一个人在纠缠不清。”

　　“我怕越说越错。”

　　“但总比你什么都不说要好。”叶智铭盯着她，既是恼火，又是无奈，“你体会不到我这几天有多难受。”

　　“我知道的……我也不好过。”

　　“接下来，你还打算怎么去报复他们？”

　　石佳绪一怔，老实回答：“我会找个时机告诉他们。”

　　“就这样？”

　　“……不然呢？”

　　“打算什么时候，你不会还要等到和曾楚健结婚之后吧？”

　　“我当然不可能跟他结婚！”

　　听到石佳绪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叶智铭似乎松了一口气，“你不觉得你一个人口说无凭，可信度不高吗？”

　　“那……难道你要和我一起吗？”

　　“他们可能会觉得我是在配合你演戏。”

　　石佳绪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太鲁莽了，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那你有什么建议？”

　　“以牙还牙。”

　　“……还要怎么以牙还牙？”他们不是已经睡过了吗？

　　“他们两个偷情了多久？”

　　“我不确定，但我觉得已经超过半年了。”石佳绪意识过来，“你不会是想我们也……”

　　“当然不是。”他怎么可能让她继续当曾楚健的未婚妻长达半年，“不过你想想，反过来让他们心生嫌疑，直到发现自己遭受到了背叛，那种煎熬加上打击的滋味……”

　　“我就是想让他们也尝一尝。”

　　“那好，我会配合你。”

　　石佳绪过了几秒，才问：“真的？”

　　叶智铭反问：“你难道不信我？”

　　“我信。”

　　叶智铭笑了笑，然后指了指碗里的饺子，“快凉了，赶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