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千山别鹤

7、07

　　晚上。
　　高二七十八班的班主任向天华站在讲台上一直喋喋不休，讲了一个半小时还没正式进入主题。

　　讲台下的四十五位同学也似乎早已习惯，都低着头各做各的事情，睡觉，玩手机，预习功课……什么都有。

　　林萧颜坐在位置上走神，今天下午的那件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余飞那一眼别有深意，事情还没完的感觉。

　　“想什么呢？老向喊你上去自我介绍。”罗宏的声音突然闯入他的世界，扰乱了他的思绪，他问：“怎么？自我介绍？”

　　罗宏使眼色，示意林萧颜看向讲台。

　　林萧颜抬头看，对上老向殷切的眼神，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好，我叫林萧颜。”

　　老向平时待他挺好的，知道他家里的事情后，允许他在不打扰其他同学学习的前提下，带手机进班——虽然在班级带手机这件事对于每位同学来说都是很平常的事，但他对老向还是存有尊敬之心。

　　班级内瞬间安静的针落可闻，就连呼吸声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听到，三两道视线落在林萧颜身上。

　　寂静。

　　尴尬。

　　林萧颜下意识看向罗宏，发现人正在捂嘴偷笑，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于是他咬着牙踢了罗宏一脚。

　　罗宏拍了拍裤子上的脚印，嘴型大概是：玩不起。

　　林萧颜：“……”

　　贱人·罗。

　　老向突然开口，接下了林萧颜的话，给他台阶下：“好，既然同意了，那班长就是你了。”

　　林萧颜：“……”

　　什么？班长！？

　　他的心里忽然跑过一群羊驼——班长这一职位是十三中最累人的活，并且还吃力不讨好。要是管了不该管的人，那就甭想在十三中待下去了。

　　会长虽然管得多，但是上面有校长压着，没人敢说什么。但是班长就不一样了，惹了麻烦要自己扛着——班主任只会睁一只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老向说：“好了，林同学你坐下吧。我们接下来选一下各科课代表。”

　　“谢谢老师，”浑浑噩噩的坐下之后，林萧颜又拧了一下罗宏的大腿根，“你想累死你爹吗？”

　　罗宏轻哼一声：“正有此意。”

　　“……滚滚滚，”林萧颜看向古凇，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古凇，你说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些事会不会对莫西临不利？”

　　古凇收起手机，听见下午两个字就烦：“揍一顿。”
　　这届新生太难带了，什么都不会，还不让人说，娇气的要命。今天下午他就和新生吵嚷起来了——他们不干宿舍内务，说那是宿管的责任，他们只是来学习的。

　　罗宏说：“哟，合计着，你一晚上都在想莫西临啊？”

　　林萧颜点点头，眼里的担忧转瞬即逝：“他那个样子不让人担心都难。”

　　古凇看了一眼手机，长腿一横：“走，请假，打架。”

　　三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现在是夏末秋初，夜晚的微风夹杂着一丝凉意。校园内亮着盏盏暖色的路灯，温暖安逸，却不如天上那一盏温柔。

　　四栋教学楼安静的矗立在夜色内，每一扇窗都亮着洁白的灯。

　　三个少年走在被黑暗笼罩的小路上，安静又可怕。

　　写有字母“D”的告示牌越来越显眼，罗宏眯着眼，询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林萧颜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行侠仗义？”

　　古凇说：“出气。”

　　“出气？”林萧颜看了一眼手表，提醒道，“现在还不到放学的时间，要在外面等一个半小时呢。”

　　“……”

　　草丛里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萧颜带着人躲到墙后面：“嘘，好像是人。”

　　他话音刚落，古凇和罗宏都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一个人头从草丛探了出来：“老大，这里没人，放心吧。”

　　“嗯，打听到那个莫会长在几班了吗？”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走了出来。

　　小弟说：“在六十八班，他平时都是最后一个出来，比较好下手。”

　　老大问：“嗯。距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吧？”

　　小弟点点头，似乎在邀功：“是啊，所以提前来蹲着。”

　　老大抬手弹了一下小弟的额头：“傻逼。”

　　小弟捂着头，想破头皮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出了错。

　　……

　　罗宏啧了一声，有心思笑话他们：“原来有人比我们还蠢。”

　　古凇：“……”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在说谁？

　　林萧颜突然道：“那是余飞吧？”

　　罗宏点点头：“错不了。”

　　古凇轻声呵了一下：“看来这一趟来对了。”

　　月亮被云雾遮挡住，整个夜幕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矮灌木丛，高乔木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在安静的校园内格外突兀。

　　林萧颜跟在余飞身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喂了多少蚊子，最后一声下课铃才姗姗来迟。D栋楼的学生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一涌而出，挡都挡不住。

　　林萧颜躲在一侧，看着人流慢慢减少，直到四栋教学楼全部灭灯，莫西临才背着书包走了出来，身影有些单薄，步伐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不疾不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就听见莫西临开口：“出来。”

　　一瞬间的诧异，下意识看向余飞那边，两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语气很是不屑：“哟，今天下午不是挺能耐的么？”

　　莫西临横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了：“记得和影子商量一下。”

　　“滚尼玛，”余飞恼羞成怒，快步追上去，眼看就要碰到莫西临。结果，莫西临迅速转身，抢先一步抓住余飞的手腕。

　　余飞吃痛，实在没想到莫西临的劲那么大：“你松开手。”

　　莫西临极其听话的松开了，下一秒，便听见余飞大喊：“傻逼，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来了！”小弟刚想靠近，结果看见一个明晃晃东西对准自己，吓得顿住脚步，并向老大求助：“老大，他，他有刀。”

　　余飞没理他，见莫西临的注意力被转移，便靠近莫西临：“现在谁滚？麻烦你说清楚。”

　　莫西临身后就像长眼似的，飞快躲到一旁。余飞踢了个空，使出的力气一时半会收不回，便直直栽在了地上。

　　小弟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莫西临。这次莫西临没有躲开，被砸中手腕，闷哼一声，刀从手里掉落。

　　小弟趁此机会一拳砸在莫西临脸上，并将人推翻在地上，扼住他的喉咙：“老大！我把他制服了！”
　　不知道莫西临想到什么，眼神竟有些涣散，一时之间没有半分挣扎。

　　余飞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莫西临身边：“怎么不横了？刚才不是挺能耐的么？”

　　林萧颜原本还庆幸莫西临占了上风，没想到局势转变那么快，眨眼之间，莫西临就落了下风，他有些着急：“靠！你好了没？”

　　古凇把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顺便拍了一张照片：“好了。”

　　林萧颜冲了出去，因为余飞背对着他，他便一脚把人踹趴在地上，低沉的声音有些冷：“小子，我说过，开学第一天不要惹事。”

　　余飞呛咳一声，吸入了不少灰尘：“你踏马……啊，草！”

　　古凇又连着踹他几脚：“废话什么？”

　　兴许不解气，林萧颜又补了几脚。

　　小弟看了一眼瞬间反转的局势，又看了一眼罗宏，知道自己处于下风且无还手之力，便淹了口唾沫，立马松开了钳制莫西临的手，连忙讨饶：“我错了，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罗宏哦了一声，然后给了小弟一拳。

　　小弟捂着脸：“我晕了。”

　　林萧颜捡起安静躺在地上的匕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莫西临，提议道：“去医务室吧。”

　　医务室成了学校中最后亮灯的地方。

　　医务室内，四个大老爷们盯着一个男生。

　　林萧颜看向医生，语气有些担忧：“医生，他什么时候醒？”

　　医生也觉得奇怪，莫西临身上的伤并不重，按理说应该很快醒来啊：“再等等，实在不行打120，送去做个全身检查。”

　　说完后，医生又检查莫西临的身体情况，看看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林萧颜哦了一声，再度把视线放在莫西临身上，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莫西临脖子上几道青色的指痕有些刺眼。

　　古凇双手环胸，倚在墙上：“走了，那两个人明天就会被全校通报，杀鸡儆猴。”

　　林萧颜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罗宏打了哈欠，眼角沁出泪：“时间也不早了，你睡觉吗？”

　　医务室就两张单人床，再加上林萧颜也没睡觉的心思，便说：“你睡吧，我在等五分钟。”

　　罗宏也没谦让，说了句早睡然后便去床上躺着了。

　　林萧颜看了一眼医生，语气带着歉意：“抱歉啊，你先睡吧。有什么情况，我会喊您的。”

　　医生收起听诊器，叹了口气：“行吧，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林萧颜坐在椅子上守着莫西临，墨眸中带着些歉意，要是早一点帮忙就好了。

　　前半夜他还很精神，后半夜时有些昏昏欲睡，支着下巴，耷拉着眼皮。

　　“不……我不要……”

　　几声呢喃，林萧颜瞬间警醒，看向躺在床上的人：“怎么了？”

　　莫西临睁开眼睛，眼神还没聚焦，还没看清楚自己身处哪里，第一反应便是四处乱摸索，摸到熟悉的东西后，便捅向视线中的身影：“我要杀了你！”

　　尽管林萧颜躲闪的很快，可匕首还是划过了他的掌心，殷红的血顺着手腕淌下，落到白瓷砖上，开了妖冶又美的花。

　　他有些痛恨，为什么自己要把匕首放在莫西临身旁。

　　“这是第二次了，你怎么每次醒来都要捅我？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听见熟悉的声音，莫西临的眼神逐渐聚焦，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眼前，余光瞥见林萧颜的手，又看见自己手中的匕首：“我……”

　　林萧颜嗯了一声：“然后呢？”就这点伤，他不好意思惊动医生，自己找了碘酒杀毒，纱布缠上。

　　“你不该管我。”

　　“碰巧路过，行侠仗义而已。”

　　“她的话你没听？”

　　“谁的话？”林萧颜问，“张老板吗？”

　　莫西临没说话，掀开被子便要离开这里。

　　林萧颜连忙堵在门口：“你先睡一觉吧，快天亮了，天亮了再走。”

　　莫西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躺回了床上。

　　林萧颜看了莫西临一眼，大概想了一下张老板说的话。
　　如果莫西临知道话，那应该就是莫西临让说的。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