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林林川

56、一二（3）

　　白洛江位于洛州段的上游，一江冬水向东缓缓流淌，江面上也看不到什么片帆只舟，冬景的萧瑟冷清，似乎更添了这洛州城西的荒凉之意。
　　午后的望江楼酒客更略略少些，但还是有十几位闲散客人吃过了酒饭，在楼上楼下的位子上坐着闲谈。老板和伙计也百无聊赖地倚在柜台边烤着火。自从洛州城北更为繁华而成为洛州的中心之后，这里大的酒楼虽只此一家，却也生意清淡多了，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薛益独自一个人走上望江楼，他打算餐后去一趟父亲的坟地，然后就决定去那北卉山，自己亲自查探父亲的事。
　　他忽然感觉有些异样，转过头看向角落里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很有些眼熟，只是，那女子穿着平常，并不起眼，又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也只垂着头并不看人，但那神情态度……他心头猛地一跳，这是……玉萦雪吗？当意识到可能是她时，心里的那种熟悉感更为强烈了。只是，她，有人说南书陌藏起了的，也有人说她和那个北卉教少主在一起的，却原来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只是，她到底是……
　　薛益看她那样子似乎也是在极力躲避着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也不敢上前去认，何况他不过与玉萦雪见过一两次，也许她根本不会认出自己的。
　　玉萦雪自别了师父，心里更是惶然，不辨方向地，胡乱就来到了这里。
　　酒客们在闲磕牙，胡乱说些新闻旧事。玉萦雪早已几日不曾进食，看到这望江楼，也只要了一点饭菜，在楼上窗前呆呆地看着江上的凄惶景色。
　　白水依旧茫茫，对岸的青山崖壁也朦胧迷离。
　　一时，楼下又上来几个青年刀客。个个背上插着一把红缨大刀，其间有一个女子，粗眉大眼，身材健壮，容貌生得大气，行止也极为大方，颇有些男儿气概！
　　玉萦雪看了他们一眼，赶紧低下头去吃饭，想吃完快快离开这些江湖人，避开一些是非，让耳根清净一些。
　　这几个人一上楼来就咋咋呼呼的，一个小个子的师弟略略斯文讲礼些，对那位师姐颇为尊重，连连客气让座于师姐，并要其他师兄也如自己一般。
　　薛益自然认出上来的正是火刀门一门师兄弟六人。大师姐乃掌门人之女苗丹凤，其他几个人姓名却也不太清楚。
　　苗丹凤大声道：“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老六，你也坐下了！”
　　一个青年道：“老六就是书呆子气，只会拍人马屁，除此能做什么？”
　　“老二，你错了！你还别瞧不起老六的书呆子气，他这样，我们大师姐才更对他青眼有加啊……”另一个青年暧昧地笑着。
　　那个老二立即黑了脸，一拳挥过去。苗丹凤一把抓住那老二的拳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老二！你怎么老胡乱打人！”
　　“你没见老三他……”
　　老三撇撇嘴，道：“二哥，我是为你好呢，你狗咬吕洞宾！”
　　“你怎么为我好了？”老二依旧气呼呼地瞪着他。
　　老三奸奸一笑，道：“我是提醒你，老六那一套，大师姐才喜欢呢！本领不济，平时懦弱，本来就招女人怜惜；再加上还那么会来事儿，只怕你二哥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老三知道自己大师姐大大咧咧的性子，未必能听得懂自己的话，所以也就无所顾忌地对那老二说了出来。
　　苗丹凤果然不理会，只享受着六师弟和其他师弟对她的尊敬礼让。
　　“哼！算了吧！大师姐会看上他？大师姐喜欢的是南书陌！”老二不无醋意地道。
　　一直低头吃饭的玉萦雪一听这名字，立即抬起头来。
　　苗丹凤也自然听到了，大声道：“老二，你胡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他忙含糊地道。有点后悔他的声音刚才大了点，让大师姐听到了！
　　老六忙笑着搭讪道：“二师兄，你可别胡说！大师姐只不过是感激南少侠上次解救我们火刀门，哪里就喜欢人家了！”
　　“是呀！我是感激他，也很佩服他，我才不会喜欢他呢！”苗丹凤立即接道。
　　老二听苗丹凤如此直接，也便直接道：“喜欢他的人多了！大师姐你这段日子一直对他那么维护赞扬，怎么会不是喜欢他？”
　　“他本来就是一个侠义仁厚、光风霁月的人，难道就因为他未婚妻出身不好，我们也跟着那些人贬低他的忠义侠道不成！老二你这样说，就跟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一样，真是忘恩负义之至！”苗丹凤有些不高兴地道。
　　老二受瘪，嘴里依旧咕哝道：“反正你这样维护他，就是对他有好感！”
　　“我才不是呢！”苗丹凤高声道，“我又不是傻子！他有那么美貌的一个未婚妻，是天下第一美女呢，怎么会看中我这样的粗笨女子……”声音略略沮丧，随即又高扬了起来，“我就是喜欢他，也没有意思！”
　　老三笑道：“现在南少侠的未婚妻声名如此狼藉，依我说呀，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比她强！”
　　“纵然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比她强，但南少侠还轮得到我喜欢呀！”苗丹凤毫不在意楼上别人对她的张望和讪笑，仍是极为慷慨，“再说，他都有过这么美貌的未婚妻，又怎么可能随便看中别的女人呢！这叫什么海，什么水的？”
　　老六见大师姐看向自己，忙接道：“这叫曾经沧海难为水！”
　　“对呀！就是这个意思！他决不会喜欢我，我干吗要去喜欢他！不过他这个人还是很值得敬佩的！”苗丹凤再次宣言道，“我虽然粗笨，可不傻呢！”
　　老三却不以为然地道：“可娶妻当娶贤哪，容貌算得什么！尤其是南少侠那样声名的人，怎么能被区区美貌给迷糊了呢？大师姐你为人大气，也是女中豪杰，不像一般小女子那样忸怩小气，就是喜欢他，也没有什么的！老六不是说过什么一个齐王娶了个无颜女做王后的！这还是什么美谈呢！嘿嘿，说不定大师姐你才真正是南少侠的佳偶呢！所以……嘿嘿！”
　　苗丹凤虽并不觉出这位三师弟在讥讽自己，但还是瞪着一双大眼，恶狠狠地道：“老三，你再这样混说，大师姐我可真要生气了！”
　　老四忙岔开话题，道：“说起那个玉萦雪，也不知道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就被夸得那样？天下人不都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个嘴巴，又能长成什么样，比别人好看那么多？况且又有谁见过她呀！说不定也不过是平常一女子，说不定还不如我们大师姐呢！世人说她那样美，恐怕也尽是夸张之意！”
　　“可人家不都是说她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出身又怎么会不美？我只是可惜了南少侠，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未婚妻！白白被人这样不堪地议论！想想他父母，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他父亲南大侠是那样威名赫赫，他母亲谢女侠也是女中豪杰，据说年轻时也是很美！所以娶个老婆也不必那么美的，只要差不多就行了！最主要的是贤惠，如果能像谢女侠一样，声名相当，自然是锦上添花的了！可不仅仅是美貌就可以了！而玉萦雪只有一点美貌，江湖上又有什么侠义之名了？”老三貌似诚恳地道。
　　玉萦雪不禁黯然，这火刀门的人说话倒算得是中肯正义，自己也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