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林林川

116、二四（3）

　　“太子？”金德采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轻轻地挽住太子的手臂。
　　“德儿！”青麟太子依旧在震惊中，像白痴一样地转头看着金德采。
　　“青麟！”金德采也低低换了称呼。自从知道太子不过可能是寻了一个妹子，她宁愿相信这个的，自然心宽了很多，“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刚才梁公公对你说什么了，你这样吃惊？我看到他离开很久了……”
　　“没什么！”青麟太子清醒过来，忙扶住妻子。
　　“青麟，你怎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难道就喜欢我……误会你吗？”金德采咬了咬唇，“德儿只是想替你分忧而已，绝不会……”
　　“德儿！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说。”青麟太子只觉得自己头脑木木的。
　　“青麟？”
　　“有一件事……”青麟太子定了定神，想了想道，“你说，父皇要是见了玉萦雪，会好些吗？”
　　“这是什么意思？”金德采隐隐约约地猜到一点什么，不由吃惊地问。
　　“这是梁公公的意思，他希望……”
　　“这……”金德采不由愕然。玉萦雪可能是太子的妹妹，他怎么能接受，就是自己，也不可以接受的呀！“可她不是有未婚夫了吗？虽然说被退婚，可是你也说南公子没有放弃，怎么会……何况，父皇不是最痛恨那些拆散别人夫妇甚至是未婚夫妇的事吗？他不会接受的……”
　　“可是……”可是，他的耳边又响起梁公公的话，“他能接受你这么多年……”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你不用担心！”金德采忙安慰他。
　　青麟太子摇摇头，道：“也许，也许梁公公根本不会告诉父皇玉萦雪是个有未婚夫的人！何况，江湖上大部分人也认同他们已经解除婚约……”
　　“这……那你去告诉父皇，就说……她是母后的女儿！父皇总会顾及到母后的感受，难道……”
　　“我有什么资格……”如果我也只是安慰父皇的工具！
　　“可这样的事，这样的事……”金德采也急了起来，“我们总该要争取一下！父皇那么喜爱母后，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她的女儿？”
　　“好！我会尽力去劝说。”但愿父皇与自己二十几年来的父子之情不会一下子就因出现母后的另一个孩子而消失，“另外，最好能找到南书陌，让他带走玉萦雪！梁公公武艺高强，严威他们不是对手……”
　　金德采点头，见太子依旧郁郁，不禁也深深叹息，可又能怎么办？只有尽心也就是了，虽然可能是亲妹子，但面对皇权和父权，他又能如何？

　　玉萦雪惊跳了起来，环顾这间看上去华丽而布置却简单的宫殿内室，她在这里已被拘禁了一天。看那龙凤装饰，自然知道是皇宫。可是，她怎么会又被人这样带进皇宫，那人究竟又要做什么呢？原拓飞失踪了，不知去向，自己又被掳到这里来，陌哥哥又要担心了……
　　那个掳自己进宫的人换上了一身内侍服饰，走了进来。
　　“玉姑娘！皇上召见你……”
　　“怎么？”玉萦雪惊愕，怎么是皇帝要召见她，不是太子吗？她还以为这次被掳进皇宫，是太子竟也做了和那鄂王一样的事呢！想到太子平日也还不算糊涂荒唐的，他又有太子妃，和陌哥哥还是好朋友，本来也不必担心什么的。可皇帝，她从来没有“招惹”过呀！
　　“皇上召见你，难道你要抗旨吗？”梁公公看她一动不动，不由皱眉：她竟和云氏皇后的脾气差不多，竟敢也对皇帝毫无敬意？殊不知，玉萦雪不过是并不知道皇权的威严而“无知无畏”，无意为之罢了！
　　“玉萦雪不敢，只是……”玉萦雪见那梁公公神情中对她似乎很熟悉，又似乎还有一些怜惜，不由很是奇怪。既然不是太子，她自然也不必怕担什么骂名了！可太子见了自己也罢了，看太子似乎是个正人君子，可传出去的话还是那么不中听，竟然说自己勾引诱惑对太子妃那样深情的太子！为什么总是自己的错呢？难道美丽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吗？这会儿，又要见什么皇帝呀？她又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为什么要去拜见皇帝？或许是太子……她很想拒绝，只是，这个公公一看就知道武艺高强，自己万不是对手，也只有见机行事了。虽然内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但也同时记起陌哥哥以前曾提到过的，当今皇帝很痴情的一个人，那么多年都只喜欢一个女人，他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见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卑微低贱的自己又怎么能和那位高贵的皇后比呢？想罢，也就暂时放下心来。
　　跟着梁公公，玉萦雪慢慢地到了一处宫殿。抬头看时，那匾额上大书“蝶清殿”三个字——这就是那位皇后娘娘生前住的地方？为什么不是所谓的坤宁宫，皇宫里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宫殿名字？难道皇帝也喜欢蝴蝶？也不至于就用这样的名字——可是，他是皇帝嘛，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只是这样一个宫殿实在不该是皇帝平时起居之地呀，也不是这位公公刚才口里说的皇后殿呀！
　　梁公公示意她自己进去。玉萦雪早已感觉这蝶清殿安静得出奇，没有其他宫殿里的宫女和太监忙碌的来往，也不见更多富丽的摆设，即使宫门口所站立的侍卫宫人们也都安静肃穆，恭敬森严。
　　她走了进去，空荡荡的大殿里，陈设也不多。转过一个飞凤腾龙雕玉屏，就是一条长长的书案，案上几本书，并没有什么奏折之类。书案一边雕龙飞凤高椅搭着黄色椅袱，却没有人在上面。旁边一条龙凤榻上正半躺着一个身穿黄色便服的中年男子，那该是皇帝了？
　　肃宗皇帝半躺在榻上，榻上的锦褥已经很旧了，毛皮脱落不少，却还淡雅整洁，看来是已经用了很久而没有更换过了。
　　玉萦雪进去时，肃宗正低着头，一双手捧着一只细瓷茶杯，杯里没有茶。他只轻轻地摩挲着，就像是在爱抚着最心爱的宝贝一般。神情却很苦涩而凄然，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绵绵长恨之中，而根本无视周围的一切。
　　皇帝？这就是皇帝？看起来应该是养尊处优的人，为什么竟如此憔悴，如此神伤，真的还是在感怀悼念那个逝世多年的皇后娘娘吗？看来，他深情如斯，不能承受亡妻之痛，那么如果陌哥哥也……
　　他似乎是那么专注而深情的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那悲哀的眼神，还有些深深的憾恨，那爱恨交加的目光，纠缠在他眼里，缭绕在他面庞，笼罩在他全身，不可解脱，似乎永远不可解脱！

　　很久，皇帝也没有抬头，就那么一直垂首沉思。那静默压抑的痛苦让在一旁的玉萦雪看着也觉得心里不禁忽然也跟着忧伤悲哀起来：皇帝一定是在思念他的皇后吧！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深情痴情之人，原来九重天外的皇帝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凡人，他竟也能为一个女子这样黯然神伤，多情如斯！
　　玉萦雪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时恍惚失神。自己的悲哀总还有些希望，而皇后娘娘香魂已逝，皇帝自然无处寻觅，再也无法解脱……

　　肃宗猛然抬头，神情立即一滞。
　　“清儿？清儿！……”肃宗的声音嘶哑起来，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却又马上缩了回去，像是怕把眼前的人连同她周围的空气都给打散而使得她也消失了似的！
　　玉萦雪愣住，回头看看，却并没有人，皇帝在叫谁？
　　“清儿！”肃宗的声音很小心，低沉暗哑，带着浓浓的伤感和不可置信的梦幻，他似乎认为自己是在梦中。
　　“我不是什么清儿！”玉萦雪微微闪身，避开皇帝欲上前的触碰。虽然看到皇帝那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眼神，但见他神情恍惚，也就不觉得他是冒犯自己！只不过，难道自己长得像那个什么“清儿”的？
　　肃宗听到声音浑身一震，是她吗？是她吗？那么像，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面庞，一样的身段，甚至有些动作神情都是那么相似！
　　肃宗犹豫着站了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慢慢伸手向她探去。
　　玉萦雪不由后退。
　　“不要走……不要走，清儿！”肃宗那令人心酸的语气里满是求恳之意，踉跄了几步，不敢再动了。
　　玉萦雪不由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