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林林川

103、二一（5）

　　玉萦雪领会到他没有说出的话，不由吃惊。陌哥哥怎么怀疑起师父的用心和人品了呢？师父纵然对自己的儿子求全责备，也不至于会做这样龌龊的事！他一向都是以侠义仁厚见称于世，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只可能是为了儿子好，不可能故意陷害或做什么帮凶！那也太不像是南潜肃大侠的行事风度了！
　　“不会的，陌哥哥！”玉萦雪坚定地道，“师娘——又怎么说？”
　　“爹爹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娘……也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陌哥哥，你还是不要因为我身世这样烦恼吧！”玉萦雪忧郁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些担心，不至于为了自己，陌哥哥竟如此怀疑起师父来了吧？那可是不孝而忤逆……
　　“不！我并不是因为你烦恼，我不过是担心你为此……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你为了你的至亲而烦恼难过——我知道你虽淡泊，但关系到你爹娘出身，你又焉能不伤心难过？所以，我当然要为你查清真相，至少你不必再为此烦恼了！我早已说过，不管你身世如何，我都不会在意！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陌哥哥……”
　　“爹爹怎么也不肯说，我也不想直接与他冲突，我会想办法查探。现在至少我们可以去找那个唆使冒充你父亲的人，他虽然被父亲指认是你父亲，但我总觉得那个人绝不是我八岁时印象中的你父亲……只是，他一直没有再露面，更叫人觉得他可能是子虚乌有，不然我在阴那宫、在其他地方也到处追寻了这么久，都不能再发现他的踪迹，他似乎就只是一颗棋子，不然有什么人能藏的那么好呢？所以，事情决不会是目前这个样子，我还会去……”他不由自主地想对玉萦雪说出自己的计划，以前他是绝不肯说的，这样会让她担心，让她烦恼！这会儿，却是要以自己的努力要她打消她认命的心思，要打消她那个念头，他平生第一次变得滔滔不绝了！
　　“那么多年了，也许他真的会变呢！”玉萦雪只得应声回答。
　　“不！当时，这人一看就不是一个正直的人，而在江湖上露面两次，总似乎心虚得很，他的心虚也并非是因为他现在成了那种样子，而似乎很是畏惧什么……我只恨自己无能，没有再找到他……”可能就是因为人皮面具，所以这个人其实就是不存在的……
　　玉萦雪听南书陌絮絮说着这些话，她也已感到不对头。陌哥哥从来不会这么多话的，他难道在担心什么？唉，自己的心思又怎么能瞒得住陌哥哥？可为了成全陌哥哥，她不该这么做吗？或许是自己错了，他那么辛苦为自己奔波，一直到现在还在为自己操心，甚至为此还要对师父怀疑查探……自己怎么能……
　　“雪儿！”南书陌猛然惊觉玉萦雪竟是一直沉默不语，只得停住话头。就那么痴痴地凝视着她，似乎要几百次地把她刻进眼里，心里！
　　玉萦雪也呆呆地看着他，心里的那个念头再也不敢冒出头，却怔怔地流下泪来。
　　“雪儿！”南书陌略略犹豫着将她搂进怀里。
　　玉萦雪只觉得一阵战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为什么她要遭遇这样的尴尬？难道这场身世之谜，就是为了考验她？可是，她已经没经得住考验，已经负心，往事不堪回首，她却已经不是她了，又怎么能面对陌哥哥这样的痴心和深情！
　　“雪儿！不要因为这个离开我，不要……”南书陌将头埋入她温香的颈脖处，声音有些哽咽地道。
　　南书陌那从未有过的卑微脆弱在刹那间摧断了玉萦雪的肝肠，她也不由哽咽，“陌哥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相信外面的流言，不该……可我真的也不想连累你……”这一刻，似乎身世什么的，已不再重要！如果抛开这一切，如果没有那个人，他们只要从此远离那些是非，一身轻松干净地自己生活，也是很好的吧！
　　可是，她已经不能，她已经没有资格！
　　南书陌感觉到她的挣扎，忙更搂紧了些，似乎怕一松手，玉萦雪就会再次不见了似的。
　　“陌哥哥，我……我出去一会儿……”玉萦雪只得闷声道，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南书陌仍旧不肯松开她的手指，不舍地叫：“雪儿！”
　　“陌哥哥！……”
　　“……世事复杂，你小心些！”南书陌犹豫了一下，终于道。
　　玉萦雪微微蹙眉回头看着他。陌哥哥也在这里，她又绝不会走远，陌哥哥为什么要自己小心些？她如果有什么事，他能不管不顾吗？那么，他是指其他事？
　　南书陌看着玉萦雪那么纯净明澈的眼睛，忽略掉内心的一丝不安，还是道：“世事复杂，人心难测，你涉世不深，还是小心点好……许多事不是它表面那么简单！世上许多人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人前百般讨好，美言献媚，背后阴险狡诈，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人也屡见不鲜！”
　　玉萦雪一愣，陌哥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提醒自己，他在怀疑原拓飞……
　　南书陌此话一出，也别扭地扭过头，他其实并不想说任何没有根据的话。可是那原拓飞，那原拓飞实在很危险，从他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他就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了！不管他是不是这次制造了雪儿这样的身世之谜的阴谋，他都是最令他感到恐惧的一个人！如果，他的确做了对不起雪儿的事，他倒还放心些，到时候只要真相大白，雪儿自然不会再理睬他；但如果真的像自己一直查探的那样，竟不能有他污蔑雪儿的任何证据，不是他太高明，就是真的不是他做的，那么，他就有可能赢得雪儿的心！只是，他是个魔教出身的人，怎么可以匹配雪儿？甚至他真的是那种最纯粹的爱恋，也会使得雪儿声名污浊！如果雪儿当真被他迷惑，那才真正会使得雪儿身败名裂，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最有动机做出这样诬陷雪儿身世卑贱的事，只有这样，他才能使雪儿这位一直生活在世家名门的女子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如果真的是想让雪儿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也罢了，最怕他是别有阴谋，俘虏了她的心之外，又让雪儿身败名裂，最后还要抛弃她而更伤害她的心！
　　看着玉萦雪有些僵直的背影离开后，南书陌把目光掉到窗外的那棵桃树上去。桃瓣灼灼其华，那迟到的桃叶也已在萌芽了吧！他猛地一甩手，桌上一个茶杯盖直飞出去，将那枝头新生出的一点青意刮落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