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欣小姐的下水管》黄蔷薇

67、放手，是否是最好的开始?（下）

　　一四八

　　情报来自特工人员海棠：庄雅婷的父亲正式被以贿赂罪起诉，判刑十年，几亿家产也不复存在；她母亲因如此巨大的打击导致中风入院，情况危急。
　　己欣想，方责该会陪着她回去探望吧，他一定会愿意承担这份“义务”的。

　　最讽刺的事情是，方责的父母忽然打来电话，说已经请高人算好了几个日子，他们可以选选用来结婚了。
　　真是细心的老人家。己欣听着那些日子，有一个月以里的，三个月内的，最远的不超过半年。
　　仿佛商量好似的，母亲也打来电话，问房子找得怎么样，他们是不是该帮忙为他们的婚事做准备了。
　　很奇怪的，己欣平静地跟他们聊，语气竟表现得愉快。
　　都是演技派，她想，她自己是，庄雅婷是，方责未尝不会也是。

　　那天的最后，她问张自强，她是不是该选择放弃。
　　张自强却只是苦笑，像个文艺青年似的无奈，“感情这种事大概或许只能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一语囊括了他们两个人。
　　是不是真的大限已至？

　　那天以后，方责有七天没有出现，酒吧都没去打理。
　　己欣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许，是该放手了。
　　放手，是不是最好的结局？也许，也会是她的一个最好的开始？

　　一四九

　　看见Helen时，己欣有一刹那的恍惚。
　　那个美貌少妇腹部高高隆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她亦看见了己欣，同样呆了一下后，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己欣要犹豫了一下，才微笑着向她走过去。
　　她犹豫，不是因为对Helen有记恨，她只是不清楚现在的Helen看到她是否是真的开心。

　　升级为准妈妈的Helen看起来是真的快乐无比，她重光焕发，微胖的脸盘并没有影响她的美丽，反而使她看上去更漂亮了。
　　她没有吞吐，还像从前那样讲话清晰磊落。
　　“对不起，己欣。”她说。
　　己欣有些意外，她转动着面前的咖啡杯，不知该接什么好。
　　“从前的我太好胜，在任何事情上。”Helen叹口气，微笑着看着己欣，“什么都争来争去，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抢走了。”
　　己欣不语，静静听着。
　　“尤其当时刚刚吃了败仗，神经格外敏感，再抓住的东西就想牢牢攥着，害怕再失去。”Helen自嘲地笑笑。
　　己欣却笑不出来，她想起庄雅婷，伊是否现在也如是想。
　　“真是昏了头了，我只得你这么一个朋友，还把你赶走。”
　　己欣看着她。
　　Helen继续说着，“后来我一直想找你道歉，可是又提不起勇气，听说你找到了好工作，做得很好，我略觉心安一些，但终究是对你不起，在你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没能尽到做朋友的责任。”
　　“Helen……”己欣突然有些哽咽，这迟来的道歉令她有些激动。她曾经因了Helen的行为很失落过，甚至在心里怀疑了友情的价值，但是现在，在她为爱情而失落的现在，她愿意再相信友情的温暖。
　　Helen握住她的手，“原谅我好吗？”
　　己欣笑了，她也握住Helen，“我们都很孤独，都需要多一个朋友。”

　　但是再下去，两个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己欣想，也许Helen想问她和方责怎么样，还好不好，但是在这个变化如此之快的世界中，像Helen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主动问起这种最有可能起变化的事情。
　　末了，己欣轻轻问，“几个月了？”
　　这个问题令Helen的面孔立时绽放了光芒。
　　“七个月了已经，其实上次我们见时，我就已经怀上了。”
　　“要好好休息啊，别太忙着工作。”
　　Helen咯咯笑了起来，“我换工作了，现在是全职太太。”
　　己欣很是惊讶，全职太太，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Helen头上！但看到Helen的满足于快乐，她很替她高兴。
　　Helen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这一刻，己欣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内心对她的嫉妒。

　　告别前，Helen忽然开口道，“己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照看好自己的感受自己的心，你一向习惯善解人意为别人着想，但也不要过分委屈了自己。”
　　己欣呆了一下就笑了，呵呵，不管是换了什么工种，Helen的聪慧是换不掉的，她怎么能看不出己欣心事重重满目忧愁的样子。
　　她点点头，对Helen说，“嗯，你也保重！”
　　“保重！”

　　一五零

　　江苏的工厂新招聘了一批员工，公司安排己欣过去培训，时间一周。
　　七天时间，足够整个世界沧海桑田。
　　可是，已经用了上个七天变过去的，再来一个七天未必能变得回来。
　　己欣整理行李，也在默默等着方责的出现。
　　突然想起来似的，她匆匆忙跑到厨房去查看——下水管依旧负责地工作着……这真是好事。

　　这段时间所有的朋友都欲言又止地支持着她。海棠天天在MSN上给她讲同学们的八卦——谁谁谁通过努力升职了，或者自己创业发财了，临了一定加一句，你比他要有能力的多，你一定会做得更好；张自强几乎每日下班前都来问问是否能一起吃晚饭，频率多的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婆妈了；还没结婚就成了老婆奴的陶凯居然抗命不去做老婆逛街的跟班而来陪她看了场电影——自然是丝毫不能引起生活共鸣的搞笑烂片。
　　于是己欣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
　　来自一个男人的感情叫做爱情，来自一群男人女人的感情叫做友情！一和N放在天枰上是不能平衡的吧，现在的己欣相信N确实远远大于一。
　　想来Helen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所以诚恳地对她道歉。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空空的，怎么也不能被这些N填满呢？
　　不过是差一个……

　　把行李拖下楼时，她见到了方责。
　　他站在那，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似的。他很憔悴，看己欣的眼光依旧哀伤，却是闪躲。
　　然而己欣笑了。他终究是还有面对她的勇气，她不希望自己爱的男人是个懦夫。

　　“己欣，对不起。”他那么用尽力气缓缓地讲出这五个字，己欣的心口无可避免地一阵疼痛。
　　他张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不出音节。
　　己欣摆摆手，算了，还要再说什么呢，你叫他再怎么说，说不爱她势必会伤害到她；说爱她，那又要他说出怎样的抱歉呢？
　　己欣依旧冲他笑了笑，然后静静转过身，向前走去，那一刻她觉得，她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