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逝水歌》千江月白

15、十五章 葛无衣

　　十五章葛无衣

　　眼见府门已在望，疏离忽地将乌发打散，挽做发髻，身上的衣饰也随即换做男装，脸上稍作修饰，竟转眼间变作一肤色微黑的方脸青衣少年，燕云回首次见她如此利落的易容换装，不由地眼中放光道：“疏离，日后你定要将凡此种种手段都教与我。”一旁玉苑也有些吃惊地凝视着她。疏离有些闷闷地道：“王府阔大，疏离不惯，且去市井处逛逛。”说罢跃下马车，挥手自去。
　　她沿着河堤缓缓行去，心中很有些懊恼，依自己的性子，很想即刻便带了云华公主易容离去。然而自己毕竟是一个墨家子弟，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也只可在心中想想，却万不敢去付诸行动。
　　她胡乱吃了些面饼，仍沿着河堤缓缓前行。
　　已是日落时分，远处的夕阳便似一颗红彤彤的珊瑚珠衔在淡淡的山影之间。近处的河中已有几艘画舫飘摇水上。渐渐地有丝竹之音和调笑之声传来，次第亮起的灯笼映在水中央，配着淡淡的傍晚时分升起的薄雾，颇有几分奢靡的意味。疏离摇摇头，正打算离去。一瞥之下心头忽生酸涩，却是再也舍不得挪动脚趾。
　　虽只见到他侧脸，但那如墨的浓眉，如星的眼眸，淡淡的一抹讥诮抿在嘴角。。。。。。实在是太思念，所以，只一眼便知道是他。明知道两人身份悬殊，便似隔了楚河汉界、天堑银河。但她还是舍不得不看他。哪怕只是这样远远地望他一眼，哪怕只能遥遥地跟在他身后。。。。。。疏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画舫缓缓驶远。心中忽地一阵酸痛，她伸袖重重抹去眼中涌起的酸意，抢上前，追着画舫而去。
　　幸而画舫在不远处的码头便停靠了下来，疏离眼见王若灿出了画舫，一身华美的白袍在灯笼光下越加耀眼，挺拔的腰间一束银色的腰带，配着乌黑发间的白玉冠，更显的人如玉般俊美无俦。
　　月华已出，光辉淡淡。
　　他抬脚上岸，疏离也借着朦胧夜色的掩映痴痴跟在他身后。他仿若无知无觉，就这么闲闲沿着山路行去。行到半山一开阔处，他忽地立定，反身笑道：“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阁下还是出来吧。”疏离闻言一惊，自己的轻功虽不是顶好，但也可列入上等了，竟然还是被他发现了！她正在踟蹰，却不料左身前十步开外，有一黑衣人忽地从树丛之中缓缓而出。那人朗朗笑道：“君果然是守信之人，某信服了，堂堂蜀国神武王的世子果然不凡！”
　　疏离闻言，心下一片暗淡，他是西蜀国的朝堂之人，竟然还是王侯的世子，疏离的心中一阵苦涩，她思绪纷乱，只隐约觉得黑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不能记起在何处听过此人的声音。
　　王若灿道：“阁下邀我至此，有何要事，这便说吧。”
　　那人道：“某邀君来，是有要事，君何故留条尾巴？”
　　言毕忽反身向疏离藏身之所疾跃而来。疏离听他所言，已知不妙，不及躲避，已被他擒个正着。
　　那人将疏离拎起，纵身而返，放在王若灿身前三丈外，皱眉道：“此人是君手下吗？怎地如此不济？”王若灿淡淡瞥了她一眼，疏离勉强抬头，见他灿若星辰的眼眸飞快从己身飘过，心下又是羞恼，又是不甘，又夹着一丝隐隐地欢喜。正在混乱之际，却听得王若灿冷冷地道：“此人行动如此不敏反应如此迟钝，如何做得我的属下？”那黑衣人眼珠一转，笑道：“既如此,便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便杀了也无妨。。。。。。”话音未落，忽地抽出长剑便向疏离刺去！疏离大惊，却是手脚被制，无法动弹，眼见剑来，却不能闪避，她心中暗叹一声，不再顾念自己的生死，转眸向王若灿看去。
　　哪知他此刻却掉转了身子，似在观赏山景，竟浑没在意。疏离心中一痛，脑中昏涨，忽地横眉大声对那黑衣人喝道：“磨蹭什么，要杀要剐，这便来罢!”那黑衣人剑原本停在疏离喉间，此时被她一喝，却撤回了剑嘻笑着打量她道：“小姑娘，我瞧你还有几分血性，此人如此无情无义，你不如跟了我吧。我葛无衣好歹不是那负心之人。”
　　疏离听他自称葛无衣，心中也是一惊，昔日在出翼岛曾听墨铁师叔说过，葛无衣乃是当世奇人之一。他在各国权贵之间贩卖消息，从未失手。奇的是他经常日行千里，一日间能在在几国进行交易。无人知晓他的消息从何而来，但他的消息也是确实。此时他与王若灿约见，应是要进行交易。
　　王若灿冷冷地看着葛无衣，道：“你若无事，我这便走了！”葛无衣道：“哎，你如此性急。。。。。。好罢，这便给你，”他掏出一叠绢本，亮了火折，仔细看了，撕下一幅，道：“便在此处了，倒叫我好找。”他抬步向前，似是要将手中绢册递与王若灿，疏离眼尖，瞥见他右手一柄奇形短剑已若闪电递出，不禁心如电击，脸色苍白大叫道：“。。。。。。小心！”王若灿似是早已知晓葛无衣要这般偷袭，他移步稍转，足尖着力，已借势将疏离踢出战局。疏离身在空中就知封住的穴道已解，当下一着地便一骨碌起身。那边王若灿和葛无衣高下未分，却在此时，山下一阵唿哨响起，王若灿脸色微变，道：“快走！”手下如风，已将葛无衣逼出五丈之外。
　　两人刚要纵身离去，却已有五名黑衣人无声欺了上来。王若灿亦反手抽出青冥剑，只见剑身一抹幽蓝光芒在月下一闪，他已如疾风般卷了过去。转眼间敌方已有一人中剑倒地，然而，疏离也清晰见到王若灿袖上多了一道狭长血痕。她心头一乱，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那剩下的四人立即目光皆投向她。他们互看了一眼，竟弃下王若灿，直奔疏离而来。
　　疏离仓促之间手中已捏了一把牛毛针，却听王若灿冷哼了一声，青冥剑已如蛟龙出海，缠住身形稍后的两人，道：“葛无衣，若你不惧兄弟俱亡，这便来吧！”剑风一凝，那两人顿时手忙脚乱。
　　耳中忽听得那葛无衣纵声长笑，笑声中疏离惊觉身周树林阴影中竟慢慢围拢来数十个黑衣人。葛无衣闲闲步来，振振衣袖道：“神武王世子，你，还逃得掉吗？”疏离呆呆望了望葛无衣，王若灿悄立无声，并不搭理，只伸手将青冥剑抚了一抚。
　　葛无衣扬眉得意洋洋地道：“世子啊世子，眼下若是只有你一人，拼着受些伤，你或许还能逃出去，只可惜眼下还有个小姑娘在我手中。若你是平常的贩夫走卒，自可丢下她去逃命，只可惜你是神武王的世子，神武王府的威名不知今夜在你手中可否得保。。。。。。”
　　再相逢后的情形在疏离心头涌过，她低垂了头，心中凄然，涩然轻道：“无衣大哥，你。。。。。。大概弄错啦，我。。。。。。和这位世子。。。。。。素昧平生，今日我偶在画舫遇见他，心中。。。。。。倾慕，仗着自己有一点轻身功夫，便跟了过来。。。。。。萍水相逢的人，他，为何要顾念我呢？”末尾的话自从再相见之后已在她心头滚了不下千遍，此刻说了出来，心中更是酸楚难当，却也盼他明白，脱身自去。
　　葛无衣只冷冷一笑，疏离又转身看他道：“无衣大哥，我昔日在师门曾听说你葛无衣乃是当世奇人，想必。。。。。。你也不会为难我这样一个小姑娘吧。” 葛无衣摇头大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小姑娘家家的竟然去学登徒子！好吧，既然他对你无意，你不如就跟我走吧，我包你日后过的逍遥快活，恣意畅快。”
　　“她不能跟你走！”王若灿冷冷迸出一句，青冥剑疾如闪电，飘如浮云，漆黑的剑身忽地暴起幽蓝光芒，只一瞬间，剑已到了葛无衣的胸前。疏离想也不想，闭目闪身在葛无衣身前，王若灿惊愕之际，重重喝道：“让开!”剑势缓了一缓，向上滑向葛无衣的脖颈，哪知疏离足尖轻点，已身在半空，青冥剑轻“噗”的一声，竟已刺入她的前胸，总算葛无衣在千钧一发之际揽住疏离腰身，向后退却。王若灿收回青冥剑时，脸色已苍白若雪。他呆呆地立着，眼见葛无衣神色慌乱，双手抱住疏离下坠的身子，在黑衣人护卫下飞奔而去。。。。。。
　　转眼间，四周已寂无人声，唯有明月皎洁，山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