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夫妻间的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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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觉得可以了，我们谈谈。”汤姆坐进椅子，给她倒了杯茶，冷冷地看着她。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她细细吞咽两口，清了两下嗓子，声音干涩地说：“现在就可以。”
“很好，”汤姆点点头，假笑道：“我直说了，现在的情况，我想是个人都不会愿意再留个不定时炸弹在家，你懂我的意思吧。”
塞西莉娅无话可说，她低着头，第一次觉得难以反驳。
“……”
但她还是说了，“不行。”声音很轻很弱，显得没什么底气，她又摇了摇头，“他在我在，他走我带他走。”
茶杯在她脚边碎裂，茶水飞溅，方才里德尔怒不可遏地把它丢向她。
“你到底在固执什么！”他气冲冲地跳下椅子，在房间里飞快地来回踱步，像只被困笼中的野兽，声音尖利地道：“我不明白！我不理解！塞西莉娅，我完全想不通！”
塞西莉娅心里苦笑，她怎么解释自己穿越女的事情呢，但肯定的事，她不可能真的按汤姆说的做——不说小汤，她也不想看到汤姆十年后死掉，几十年后坟都给他撅了。
那么。
她静静地站在门边，逐渐冷静下来，思考着后事该如何处理。
她想，假如自己是汤姆，现在会想什么呢。
他曾是天之骄子，意气风发，他曾经也有磊落光明的前途。
只是后来，被梅洛普粉碎了。
梅洛普在别人看来可不可怜不好说，起码在汤姆看来，可能可怕更多些，她掌握着自己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力量，她几乎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并且有着自己的奇怪价值观，而且汤姆是不知道魔法不存在和魔法的能力范围的……他掌握的信息比她少的多，所以更容易感到恐惧。
以及，除此之外……
塞西莉娅伸手拢了拢头发，她的发带断裂，不知掉到哪里，头发更是凌乱得像稻草，她拿手腕上的发圈给自己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汤姆，谢谢你救了我。我刚刚太激动了，放任我带下去搞不好会闹出什么，真的非常感谢你。”
汤姆没有感情地笑了，“哈哈，你的意思是你感谢我，但同时你宁死不肯听我的话，对吗。”
“没错，这是两码事，”她目光落在他乱七八糟的衬衫上，他和自己一样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
“汤姆，你累了吧，我也累了，为什么不坐下再说呢。”她的语气自然，好像他们在讨论明天的早饭。
他俩对视了一会儿，她看清他眼底燃烧的怒火，自己的眼睛仍平静地像幽静潭水。终于，潭水似乎暂时压制住火焰，汤姆憋着气，和她一起坐在茶几两边的扶手椅上。
“好，我倒想听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还要做什么挣扎。”
“嗯，非常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她讨好地笑了一下，大脑转得前所未有地快。
“嗯……汤姆……虽然你跟我说过，梅洛普的事情，我也知道他身上流着部分梅洛普的血，可我其实不太了解，梅洛普是怎样的人？”
“不准跟我提她！”意料之中，本在气头上的汤姆变得更加暴躁，双手抓住桌子的两边，指节用力得发白，有种她再说一句他就把它掀出去的架势。
塞西莉娅温和地道：“我知道她肯定有很大问题，否则你不会这么抵触她，但我想要了解情况，亲爱的，我是你的妻子。”
“你只跟我说她用妖法，让你意识变得模糊，行事变得离奇，而我想要了解详情——这样我才能判断怎么对待小汤。”
“我说了，没什么好说的，别再让我听到第三次这个名字！”
“可是梅——”
汤姆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撞到一边差点翻倒，他大步朝门外走去，中途的障碍全部暴躁地踢到旁边。
塞西莉娅忙跟了上去，关切地说：“你没事吧，亲爱的，你脸色好差。”
“滚开。”
他干脆地说，不肯给她一个眼神，当着她的面闭上浴室的门，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她蹙了蹙眉，侧耳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里面传来干呕的声音，塞西莉娅心里一紧，用不大的力气敲了敲门，“亲爱的，怎么了吗，开门，我想进去。”
“滚。”
塞西莉娅发现今晚这个字用的格外频繁，先是要小汤滚，现在要她滚。
她当然不可能滚，转身倒了杯水捧在手中，耐心地站在门口，安静等待着。
十几分钟后，里面传出水流声和物品碰撞声。汤姆开门时愣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没好气地说：“你还在这干嘛。”
塞西莉娅后退一步，抬起头仔细地看着他，从沾着水滴的发梢，到毫无血色的唇，再到凹陷的双颊。她头一次意识到，不仅是小汤，汤姆同样苍白消瘦。
她把水递给他，犹豫了一下，“……她怎么拐走你的，当时是不是用了什么药？”
很是艰难的沉默几秒，汤姆叹了口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想是吧，我当时应该是因为喝了她的水……和普通的水看不出什么区别，不同之处在于，它有很好闻的气味，那恐怕就是她的……她好像也提到过叫什么迷情剂的东西……应该就是它了。”
塞西莉娅有些难以自制地呼吸困难，又问道：“那，喝下去之后是什么感觉？”
汤姆无言地看着她，接着忽然抬手推开她，径直走向卧室。塞西莉娅放轻脚步，跟着走进去时，看到他躺在床上，左手掌心向上，覆盖着眼睛。她坐到旁边时，他手指动了下，微微把头偏过去。
塞西莉娅刚张开嘴，他像是心有感应般，率先沙哑地道：“拜托，别问了好吗，别逼我想起来。”
“可……”
塞西莉娅一只手覆上他的右手，沉静地说：“我觉得你需要，汤姆，我是你的妻子，我从不想伤害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信任我。”
她看了眼时间，意识到容不得她拖拉了，深吸一口气，尽量温柔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梅洛普。”
“我当然不喜欢她…怎么可能……根本不会有人……我怎么可能想，我当时什么都不清楚，我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你懂吗！我不是自愿的！”
“嗯，我知道。”
汤姆闷笑一声，看上去有些苦涩，他无奈地说：“塞西莉娅，你是个女人。”
“没有关系。”
塞西莉娅张开手，主动扣上他的五指，感觉他的手比自己还冷，她沉静地说：“是她的错，与你无关。”
汤姆把手放下，撑着床坐起，一向挺直的脊背有些疲倦的佝偻，黑色的眸子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没有吭声。
“我相信你是被迫的，一定是别无选择才那么做。”
在整个事件中，根本没有不悲惨的人。
汤姆是相对而言受到伤害最小的那个，但不意味着他不痛苦，他的悲剧在于无法与人诉说的孤独。
譬如，明明他没有任何办法，但人们不相信女巫的说法，他们只会觉得是他的借口，他跟着流浪汉的女儿私奔，是值得捧腹大笑的丑闻。
受到侵犯明明也是他，但因为性别的关系，很多人反而认为他占了便宜，离开梅洛普更是罪大恶极。
他始终未曾被所理解接受。
他是最有理由厌恶和憎恨巫师的。
她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想这样，我知道你没有诱惑她，没有抛弃她，没有不负责，你没有错，你才是那个受害者。”
“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你觉得很不舒服，可以和我说，我一直在。”
汤姆一动不动地坐着，衬衫松解两个扣子，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他腰部细瘦。许久，他低低地说：“我讨厌我这具身体，它让我觉得恶心。”
塞西莉娅忽然很想抱抱他，于是也就这么做了。
她翻身跨上床，半跪着抬起身子，抱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把他按向自己。汤姆身体冷的像块冰，似乎是因为寒冷，微微发颤。
“过去了，她死了。”她坚决地说：“她死了，不会再出现了，就算她回来，我第一个拿刀和她对峙，哪有正妻当着别人的女人面怂的道理！”
“没事的，不用怕。我以后…”塞西莉娅嘴巴有点干，但格外肯定地表明道：“我以后会保护你。”
汤姆抖得更厉害了，她不久反应过来，合着他是在憋笑。
她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恨不得把脸往下一撕扔在地上再踩两脚，当场以头抢地钻到地球另一边。
“……笑什么，再笑！再笑我……”
她说不下去了，默默低下头，脸红得可以参加番茄选美。
“噗嗤”
汤姆终于笑出了声，他搂住塞西莉娅的腰，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上手蹂躏几下她的脸，戏谑地说：“亲爱的，你刚刚够帅的啊，我都被你迷住了。”
“……”塞西莉娅双手捂住脸，摇着头不给他碰，社恐发作得快横尸当场。
她结结巴巴地小声说：“最后一次，我保证小汤这是最后一次，你们两我都会努力保护好，我不会让他做过火的。”
汤姆握着她的手腕半强迫她放下手，使她露出脸，看着她的眼睛，他严肃地说：“这不是养只小猫小狗的事，说实话，你养十只老虎遛弯搞不好都比一个他安全，而我不想你受伤，你能明白吗。”
塞西莉娅笑了笑，“我承认，巫师很危险，但那只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心智则和我们差别不大。”
“汤姆，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之前保护了我，所以下次我会自己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和其他人，请最后给我一次机会。”
“而且，汤姆，小汤真的很乖。”
她挂着笑，慢慢红了眼睛，“我承认他发脾气威力很大，但我也认为，是我们有错在先…”
汤姆点点头，“嗯，也不是不能理解。”
塞西莉娅愕然，“你理解？”
“不然呢，谁被那么说都会生气，但我仍然不能接受他那种……”他顿了顿，“…那种力量，这样的事，我不会允许第二次，只能麻烦你更努力一点了。”
说到最后，他的眼里也沾了点调笑，塞西莉娅长松口气，忍不住又抱住他，毛虫一样瘫在他身上。
“走，”汤姆眼神示意她下床，“我父母是因为我才看女巫不顺眼的，我跟他们解释，应该很容易能讲清。你就去跟他把我们的约定说明白。”
塞西莉娅笑眯眯地，脱口而出，“亲爱的，我爱你！”
汤姆系扣子的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塞西莉娅，你变化可真大啊。”
“什么？”
“不，没什么，”他若有所思道：“这样也挺好，“或者说这样更好。”
他递给她一只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为她打开门，绅士地行了个礼，“请，里德尔夫人。”
塞西莉娅瞥了眼他漂亮的脸，脸又有点发烫，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她可不想当二号梅洛普。
没再耽搁，她跑到小汤房间，推开门，里面不出意外的是一片狼藉，但她睁大眼睛，惊慌地看到窗子大开，窗帘哗啦啦作响。
而小汤不见身影。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夫妻间的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