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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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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跑回来的,现在只能在纷乱中搜寻出一点点头绪。
接着,那仅剩下的一丁点东西也被随之而来的疼痛的驱赶得无影无踪。钟立文曲着身子躲在沙发里,那条坚硬的沙发,和顽石一样,不能保护他,相反却让他感到更加冰冷,无所遁形。
桌子上躺着的袋子里,那些白色的晶体小药丸儿发出可爱的光亮,立文的手颤抖着,伸了过去。
悠悠曾经哭着,抱着头痛欲裂的自己,说:“不要紧的,阿文,就一次…”
立文没有接受,彼时的他还清醒着。
如今,只要一闭上眼睛,玲玲血淋淋的身体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他一遍遍对自己说,那么多同事,一定能很快找到她。
可是晚间新闻里,那个清秀的女人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一切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李文升殉职的那一幕。他坐在MEGA里,呆呆地望了电视机一会儿,然后伏在桌子上大声笑了起来。
抖出药丸,看着手心里的小颗粒,立文的眼泪滴落了。
他还记得在PTS玲玲第一次在女子体能训练上破纪录时,高兴的样子,她不施粉黛的脸上沾满汗水,冲着立文笑:
“立文,多谢你帮我做的提高训练!周末大家到‘童梦’,我请客!”
药丸放到嘴边,一种莫名的感觉袭来。
似乎自己又处在了那一天昏黑的巷子里…那些发霉潮湿的气味中,一个人执着得将自己抱住,怎么也不放手。
任由他怎样疯狂,那个坚持的怀抱始终是温暖的。
立文将头狠狠地抵在沙发背上,他向上面撞去,手指也嵌进了布料的里面。
身上的药袋掉在地上,白色药丸撒了一地,不断地滚落。
LAUGHING进来时,立文家的门根本没有上锁。他一走进去,就看见了沙发上半昏迷的立文,还有一地的药。
“阿文!”
将立文拉起,LAUGHING被吓到了,那张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和不停地冷汗直冒的身体。LAUGHING脱下衣裳把立文包住,把他抱在怀里。
“喂,你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迷迷糊糊中,立文张开眼睛,感到有些晃荡。
“臭小子!坚持住呐。”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很适合玲玲。
长久以来,她就像是这样一片纯净的天空,不受丝毫污染。伯翘跟在启邦身后,将白色玫瑰放在那散发出清香的土壤上。
远处松柏树下,钟立文取下墨镜,当三声枪响鸣过,他向着那块墓碑的方向,敬了一个礼。
走出“浩园”,立文来到摩托车旁将头盔取下。
“你来这儿干什么!”
立文回过头,是伯翘,若葆,泉叔,启邦。
泉叔很激动,上前来,不由分说揪住了立文的衣领。立文面不改色,放下头盔,把泉叔扯开。
“钟立文,你现在还有什么脸来这里?”
泉叔简直是痛心至极。
伯翘皱眉,盯着立文:“你是来为玲玲送行的…?”
“说到底,以前同事一场。她出事,我应该来看看。”
启邦的手握紧了拳头,“钟立文,玲玲她不想见到你,我今后也不想见到你,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混混,这些王八蛋!玲玲她会出事!?”
立文没有分辩,他只是迅速看了一眼伯翘和他的妻子。昨天在医院收到胡SIR的消息,伯翘想要辞职,但最后,胡SIR当然是不可能批准的,他只是要伯翘放个假,好好休息休息。这样一来,立文就能暂时彻底地摆脱伯翘的纠缠了。
从现在的状况看,他们似乎还没有查到自己和玲玲殉职一事有关,目前这件事只有胡SIR知道。在安全屋,立文如实地向上司汇报了那天发生的事。立文说完后,胡SIR久久没有说话,他取出一支烟,夹在手里,对着窗外没有点燃。
“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情留在你的档案里做备案。”
大约十多分钟,他转过身,双眉凝重。
立文点点头,心里却并不轻松,他不在乎备不备案,在医院待了一天就离开了,一路上的他仿佛游魂没有目标。直到来到玲玲遇难的那条狭窄的小道,立文静静站着,他抬头看那些污秽墙壁中撑起的天空,又看到那脚下没有完全清洗去的血渍,
“玲玲,现在的我只有对着死人说话才是最安全。”
他苦笑着:“所以我只告诉你一个,我钟立文最后一定会抓住江世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玲玲,你在天堂保佑我。”
伯翘总是想起立文离开“浩园”时的身影,就连吃饭也在走神。
胡SIR受到嘉奖是在今天下午,所有到会的人员都胸口都佩戴着白色小花,胡SIR也不例外。以钱穆盛为首的崇盟现在正处于四分五裂的状况,老大被收押,底下的人不是人心惶惶就是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还没有在钱穆盛屁股底下完全凉透的位子。
伯翘也去了嘉奖会,但是他只是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忘不了早上见到立文的那种感觉,尽管钟立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酷,可伯翘却似乎能看见他那双躲在暗处悲伤的眼睛。
“想什么呐?”
泉叔用筷子敲敲伯翘的碗,伯翘回过神,笑了笑。
若葆起身为泉叔添饭。
泉叔看了看若葆,对伯翘道:“难得你有假期,和老婆一起去度个假嘛。”
“……”
“别这样,出去散散心,什么事都能看得开些。”
“…若葆她,还有工作啊…”
“说什么呢?”若葆回到桌前,把饭碗递给泉叔。
“谢谢!”泉叔笑着:“我是让你和伯翘出去散散心。前几天我妹妹参加了一个旅行团,是欧洲七国,挺划算的。”
“欧洲?”若葆似乎很有兴趣,于是看了看伯翘。
“现在去欧洲的话很冷的。”伯翘敷衍了一句,继续吃饭。
若葆听得出伯翘的意思,于是也不做声了。
那时候,和立文约好要去日本。
“去日本干什么?”
“把阿花追回来。”
“……”
“骗你的!”
“……”
“去看樱花吧。”
立文在除夕的那晚,把热腾腾的年糕从锅里端出来,两张脸隔着白色弥漫的雾气互相凝视着。
然后,立文温柔地笑了,笑容融化在了暖暖的白雾里,
“四月份,你考完了试,我也去请假。”
如今想起,好像隔了有几个世纪那么遥远。
伯翘的饭没有了滋味儿,他转头看看沉默着的若葆,这个先前快乐单线条的女人,也随着自己的苦闷而变化。
“泉叔,不如你把你妹妹去的那个旅行团资料给我看看。”
若葆听到伯翘这么说,惊喜地抬起头。
泉叔连连点头:“没问题,我周末拿来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