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林小染

16、(16)不平静的二婚生活

　　婚姻的幸福只需要两个条件：做个好人和找个好人。
　　婚房设在哪儿？孩子谁带？父母跟谁住？第一次婚姻时沈小荻太年轻，糊里糊涂就嫁了，这次这些现实问题不得不自己考虑了。老妈心疼女儿，也心疼外孙海海，想替沈小荻看孩子。但隋杰第一个反对，他说如果要求沈小荻抛下自己的孩子来照看他的孩子，这太不公平。穷一点苦一点不要紧，一家人要在一起。他也不肯要沈小荻凑钱买房，说买房养家是男人的事，等明年这个时候他就能攒够新房的首期了，困难只是暂时的。于是，沈小荻带着海海搬了过来，和他们组成了新家。
　　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两个人都争着抢着为对方牺牲，为对方考虑。家，就在感动自己感动对方中，垒泥成窝。
　　再嫁前，沈小荻怀着复杂的心情把自己的家收拾了一遍。许多记载了她和夏明皓生活碎片的东西，让她心酸和伤感，特别是看到离婚后收到角落里的结婚照。当年环境好了之后，夏明皓和她补拍了一套婚纱照，那豪华气派的巨幅油画照、幻灯片、水晶框在年轻的沈小荻布置下挂了满屋。不过天仙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何况他们是凡人，很快那以为很美的造型和妆容成了时尚笑柄，巨幅结婚照变成积灰尘的器具，既碍眼又不好扔掉的鸡肋。尤其是当沧海桑田物事人非后，那些历史的裹脚布就更看着刺眼了。沈小荻咬咬牙，能烧的烧，能扔的扔，实在无法毁尸灭迹的就收到杂房去永远封存。
　　高调的甜蜜都是有猫腻的，所有的猫腻都将成为未来恶心的佐证。
　　这一次沈小荻把她和隋杰的结婚照只做了两本小相册，是他们一家四口穿便装出外景拍的一套照片，一本放娘家，一本放婆家，想看容易，想收起来也简单。比起那些千篇一律骚首弄姿的结婚照来，人人看了都耳目一新。
　　结婚的筵席在12月12日12点12秒宣布开席。
　　伴郎老黑问：“你们俩是不是要闹西安事变啊？”
　　隋杰笑道：“12象征生肖年轮，我要求不高，只要有生之年能和小荻在一起过4个12年就够了。”
　　伴娘宣萱啧啧惊叹：“4个12年那就是48年啊，你俩现在三十多，那岂不是要活到九十去？还说要求不高！”
　　没有迎亲的车队，没有美丽的婚纱，没有豪华的婚房，再嫁，沈小荻只想要隋杰的一颗真心。沈小荻向上天祈祷她能和隋杰白头到老，虽然他们不是对方的最初，却希望是彼此的最终。
　　结婚筵席其实只有两桌，都是两边亲戚和最要好的朋友。亲家到结婚这天才是正式见面，都说喝结婚酒不能讲不吉利的话，直肠子的老妈还是跟沈小荻嘟囔了几句：“小荻，他的家庭这么复杂，你今后日子可不好过啊！”
　　隋杰特别高兴，他一杯又一杯跟老黑喝酒，说着醉酒后含糊的感谢话。这个今后要担起两个家庭重担的男人哭了，他整晚都把头埋在沈小荻怀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婆，我谢谢你……老婆，我谢谢你……”

　　当日子从风花雪月落实到柴米油盐，沈小荻才真正明白再嫁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激情和美丽。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两拨生活习惯、成长背景、脾气性格都不一样的人，靠着她和隋杰的感情来维系，而且要你揉我捏组合成一个和睦的新家，真的很不容易。
　　隋杰的父母亲最大的特点是能把家里任何东西都数字化。小到一根葱，大到一个电器，母亲样样都要问清楚价钱，这之后就会用那东西的价钱来给它下定义，同时还要用老家的物价来做一个对比。“这红薯藤在我们隋家村是喂猪的，在县城里最多也就卖个几毛钱一斤，这里居然要卖三块钱一斤！”这样的惊叹每天都可以在家里听到。
　　这天沈小荻心血来潮买了只大龙虾回来，她打算让父母孩子开开荤，改善下生活，因为父母不肯跟他们去外面吃饭，想来也没有机会尝这鲜。看着那张牙舞爪的青花龙虾，两个孩子兴奋地跟在沈小荻后面又蹦又跳。
　　“荻姨，大龙虾会不会咬果果的手？”
　　“真笨！龙虾做熟了怎么会咬手呢？告诉你，我妈妈做的龙虾比饭店里的还好吃！”
　　母亲也挤到狭小的厨房里看热闹，第一句问的还是：“这东西多少钱啊？”
　　“妈，今天海鲜档的老板给我打了特价，198一斤！”
　　“我的乖乖，这可是两头猪的价钱啊！”
　　父母并没有当面埋怨沈小荻的奢侈，但吃饭的时候，他俩几乎不对龙虾伸筷子，只围着桌上唯一的青菜夹。隋杰应酬多早吃腻了这些东西，他到厨房找出了母亲做的豆腐乳，结果他们就用豆腐乳和青菜下饭。
　　“爸，妈，你们吃虾呀！”
　　“给孩子们吃，给孩子们吃，我们吃不惯这个。”
　　两个孩子吃得很欢，沈小荻完全没了食欲，她眼前总是浮现出两头猪在活蹦乱跳等人喂食的情形，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这顿饭下来，一家六口只有两个小孩在吃龙虾，好好的菜剩了一大半，到晚餐两个孩子都不吃了的时候，父母才把剩菜全部扫光，原来并不是龙虾不对胃口，只是心疼这两头猪钱啊！
　　本来想讨父母欢心却做得这么不漂亮，沈小荻决定再好好补救一下，“妈，你的牙不是都掉光了吗，我有个同学做牙医的，我让他给你做一口种植牙吧！”
　　“不要不要，好好的花那个钱做什么。”
　　“妈，你就跟小荻去吧！她同学能给打折呢！比别人便宜很多！装上种植牙你就能跟大家一起吃硬饭了，也不用再单独给你熬粥！”
　　还是隋杰说话有效，母亲乖乖地跟了沈小荻去看牙。当医生给她取了牙模，准备给她打麻药种钉时，母亲问了一句：“做这个牙多少钱啊？”
　　“两千。”
　　“啊？这么贵！一口牙要两千块！”
　　“老人家，两千块是一颗牙的价钱，您媳妇给您选的是最好的全瓷牙呢！”
　　“天哪，两千块一颗！全口32颗牙就是64000块钱！够农民刨十年地了！”不怎么识字的母亲算起账来比谁都快，她围着挡水布从病台上跳了起来，大喊着，“我不做了！我不做了！”
　　回去后，平时很少有怨言的母亲心疼地唠叨了好几天。其实沈小荻是准备动用自己的私房钱给母亲装种植牙的，可好心又办了坏事，她太沮丧了。怎么办？沈小荻跟母亲商量了很久，带着她去挑了一个几百块的可装卸的假牙，又给母亲添了个专门熬粥的自动电锅，母亲这才喜笑颜开地接受了。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隋杰和夏明皓的环境有差距，沈小荻一时要适应过来可不容易。花钱是有瘾的，她一看到商场超市脚步就情不自禁地往里拐，其实买了东西出来没有一样是给自己的。因为莫莉很小气，沈小荻憋着气要跟她比个高下。每次她拎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回家，两个孩子都高兴得不行，两个老人却总是琢磨标价。可直到一天大扫除，她发现自己给父母买的东西全都纹丝不动地码在柜子里，这才发现她的慷慨对父母成了一种负担。天晓得老人家私下为这些他们根本不会用的东西心疼了多少回，难为他们还次次赔着笑脸给她。沈小荻满头大汗起来……
　　孝顺孝顺，主要是顺。
　　沈小荻终于进入了媳妇的角色，再也不会鲁莽地做些让老人们心里不舒服的事了。父母常常私下跟隋杰感叹：沈小荻比莫莉真是好太多了，找媳妇就是要找个像沈小荻这样性情好的人啊！
　　当然，这种和睦的婆媳关系再亲密也不可能变成母女关系，起码，沈小荻知道自己不可能像跟老妈那样随便。在自己家，她可以吃完饭把碗筷一甩，嗑了瓜子乱扔，把二郎腿架在茶几上，老妈会一边埋怨一边心甘情愿地跟在她后头收拾，但在这个新家就不能那么随便了。
　　隋杰很快留意到了，问沈小荻：“你是不是还没有把这个家当自己家？其实你放松一点爸妈根本不会管你，他们对谁都是很宽容的。”
　　沈小荻笑笑，她还是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成人世界的幸福总是伴随着妥协。人活着，就是一个改变自己适应别人的过程。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幸福，某种意义上，她是为了隋杰才改变自己的。愿意为一个男人做自己能做的事，做了感觉很快乐，这就是幸福。能给你幸福感的人，那就是真正的爱人。

　　幸福的再嫁生活很快被乌云笼罩，莫莉找到了沈小荻，给她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要上诉抢回果果。
　　第一次与莫莉交锋，沈小荻显然落了下风，不是输给了莫莉的美貌和气场，而是输在了莫莉手里牵着隋杰的命根线——果果。只要莫莉牵动手里的线，他们这个新家就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就在莫莉来找沈小荻的第二天，法院的传票也到了，隋杰赶紧把老黑请到了家里。
　　“兄弟，这次你不帮我不行了！”
　　“唉，要不再请几个老同学出面帮你们调解下吧，你和莫莉都是我同学，这个案子的律师我不好做啊！”
　　“我和她没得调解！果果说好给我的，她现在说什么理由我都不会给她！老黑，咱们这几十年交情还比不上你跟莫莉的同学情分吗？”
　　“我……唉！我夹在你们中间两头不是人啊！”
　　沈小荻忍不住插嘴：“果果是孩子的妈妈，果果跟着她也没有什么不好吧？起码她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啊！”
　　“如果她是真的重视果果一心为了果果好，我可以把孩子给她，可惜她不是，她眼里只有她自己，果果不过是她拿来折磨我的一个工具。我真怕孩子跟着这样的妈妈会性格扭曲。”
　　“难道你们这么闹孩子心里就不别扭吗？果果都半年没见妈妈了……”
　　“她做初一我就做十五，谁让她当初不肯让我见果果！”
　　“哪有当妈的不爱自己的孩子，我想最起码莫莉是爱果果的吧，只是她发现果果成了对付你的武器，她对果果的爱就显得自私了。”
　　“你根本不了解莫莉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把你换到我的位置，你一样会跟莫莉闹到底的！”
　　“如果是我，可能我不会表现得这么在乎孩子，这样莫莉就拿不到把柄来闹，而莫莉这个人未必是有耐心带果果的，说不定要不了几天就会把果果送回来……”
　　老黑赞许地看着沈小荻，“我也觉得小荻说得有道理……”
　　“你们都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误会你们另有目的了！……总之我不会拿果果的前途冒这个险，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官司不打不行了！”隋杰心烦地阻止了两人的劝说。
　　趁着隋杰上洗手间的空档，沈小荻赶紧给老黑做工作，“黑哥，刚才隋杰说话不好听，真对不住……他是为果果着急，这件事是他的心病，你就接下这个案子帮帮他吧！”
　　“小荻，你真是好脾气，刚才隋杰那话也刺着你呢！”
　　“呵呵……没事的，他平时都挺好的，就是一提这件事就捅了马蜂窝，你别生气啊！”
　　“放心，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了，不会为这种小事计较。倒是难为你了，要解决这一脑门家务事。换了别的女人，既然他前妻要抢儿子，你由得她去抢好了，正好落得不当这个后妈。”
　　“说什么呢，你们老家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吗？”
　　“唉，看在他找了这么好一个老婆的分儿上，我尽力而为吧！”
　　“太好了，谢谢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