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沉冤 ...
-
鹤从亭策马于朱雀门停驻,交马后,靴踏莲纹方砖往大明宫去。
宫道里的路偶尔能碰到几只蝇虫。
“见过济王。”
身侧走来一位略矮鹤从亭半头的男子,亦是紫纹绫罗长袍。
区别于臣子的是皇家的四爪龙纹。
此人,阴险瘆人,面露狠色。
“鹤参师,许久未见呐。”
“不知鹤参师身体好否?”
“劳烦济王挂记,臣身体向来康健,无事的话,臣先行一步。”
鹤从亭转身欲离去。
“哎,是吗?但本王听闻鹤参师的老友秦明诸葛被人暗杀,奄奄一息呢?”
“本王想着,这秦明诸葛老先生于鹤参师你亦师亦父。”
“本王还忧心鹤参师会担心的身体抱恙呢,看来是本王多此一举了。”
身后紧随着传来尖酸的刺耳声。
鹤从亭原本不屑的双眸染上了玩味。
转身。
“不错,秦明诸葛是遭奸人暗杀,不过现已在恢复中,不知济王是如何得知这封锁的消息呢?”
“还是说济王身边有这等奸人,济王要万分小心才是,可别养了只披皮的狼在身侧。”
鹤从亭淡淡微笑道。
“不劳烦鹤参师挂心,本王身边的奴才忠心得很。”
空气中蔓延着浓郁的雾色,说笑的话下杀机四伏。
“济王这么自信,难不成认识这奸人吗?”
“哈哈哈哈,鹤参师说笑了,本王怎认得这奸人。”
“也是,济王日理万机,深得民心,自然不会做此等下作之事。”
“臣需早到,先行告退。”
待鹤从亭走远后,济王狠狠地扇倒身旁的奴才。奴才摔倒在地赶紧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着鹤从亭的背影,往旁唾了口唾沫。
“该死的鹤从亭,别以为你抓了那无用的主使就能拿捏本王!呵,你给本王等着,下一次奄奄一息的就是你!”
说完再一脚把跪在地上的奴才狠狠踢几脚后,才气愤地拂袖而去。
文武百官,呼唤万岁。
“启禀皇上。”
“前几载的水害已经给百姓的徭赋造成严重的负担,如今再如往前一般高赋税的话,恐将引起民愤,望皇上下旨减轻民赋,大赦田亩。”
户部侍郎乃两朝元老,业令。
为人刚正腹直,敢谏清廉,深得两代皇帝信任。
“臣也附议。减轻徭赋已不可再缓了。”
兵部侍郎也站出。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业令清廉派带头后,太子派和其余皇子派也纷纷附庸。
龙椅之上的皇帝,看见满朝附议的群臣,提笔下旨。
“全国各洲各县开仓济粮,民赋减献,并允许土地自由买卖,赋税可占有土地拥有权,反之则归为无主田由政府发卖。但拥有期田亩的所得出去纳税余皆归为私产。”
“五品以上官员最低捐两贯,不得有误。”
“朕带头济助两百贯,各县济粥十四曜,面食菜沥齐。”
“皇上英明。”
群臣赞和。
此举缓抚民心。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太监高和。
“皇上,臣有事请奏。”
鹤从亭身着毳冕鹤纹紫袍,秀三章纹佩金鱼袋,着金饰剑,青靴踏沿,俊逸挺拔。
“准奏。”
皇帝大手一挥。
鹤从亭薄唇轻启:“三日前,秦明诸葛于深山被猛兽袭击,原在玉木棠抢治,现已移至臣府上修养。
“什么?“皇帝听后震惊地站立起,身旁的金龙卫赶忙搀扶。
秦明诸葛原籍苏州书香世家,于先帝时特聘宫中大理寺的职位,现如今鹤从亭等年轻一辈接任,论秦明诸葛的辈分与品德,连皇帝都要敬重三分。
“那秦明诸葛现如今如何了。”
回皇上:“现如今秦明诸葛已无生命之碍,现正昏迷不醒,臣府上轮番派医师俸药候着。”
“来人。”皇帝大喝。
“派御医往鹤府,务必让秦明诸葛醒过来。”
“是!”
侍卫领命。
“臣觉得此次秦明诸葛受伤之事,实为蹊跷。秦明诸葛在玉木棠抢救时,臣派人于玉木棠秘密暗探,果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鹤从亭说完,余光望向左侧前方的一道身影。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道身影轻轻微颤一下。
鹤从亭嘴角轻扯一道弧度。
皇帝听后眉头紧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那道身影转回头,出言讽刺。
“难不成这猛兽是成精了吗?饿了就吃,还能有蹊跷?”跟其一派的不作为的贵胄,也纷纷跟随嗤之以鼻。
“安静。“ 皇帝看着这些个不作为的贵胄,实在火冒三丈。
“济王莫急,此事蹊跷与否,臣自是有了证据才断言。”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济王眼底的阴狠显露无疑。
“好,鹤卿,将证据呈上。”
皇帝大手一挥。
“是。”
鹤从亭喝令声下。
“来人,将罪犯带上来。”
须臾,一道身影被压上大殿。
主使被人按压跪下,低头叩地:“参见皇上。”
黑压压的目光注视下,主使瞥见了熟悉的青靴。赶忙收敛目光,不敢动弹。
“皇上,此罪犯乃是袭击秦明诸葛的从犯之一。”
“抬起头来。“不容反抗的语气。
一抬起头见到黄袍龙纹九五至尊的皇帝,吓得主使浑身发软,直冒冷汗。
“朕问你,受何人指使?为何对秦明诸葛下毒手?如若不从实招来,朕定将满门抄斩!”
“回...回皇上...罪人...罪人皆奉。”话还没说完,就被济王打断。
“贱犯,朝堂之上如若不如实说出来,死的可不止你一个!“语气阴狠。
皇帝问话被打断,不悦地盯着济王。
“这就急了?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鹤从亭见济王狗急跳墙的模样,心里的快感溢满胸腔。
“回..回皇上,罪人皆受济..济王指使。“手颤颤巍巍的指向济王的鞋靴。
话音落下,朝堂鸦雀无声。刷刷全部眼睛盯着济王。
“呵,本王与秦明诸葛无冤无仇,本王为何要杀他?”
济王盯着跪在地上的主使,眼神都不眨一下。
“臣原本也很好奇,济王与秦明诸葛“明明”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
说到这的鹤从亭语气从轻快慢慢变沉缓。
“直到臣越查越深入,臣在几年前“玉行贪案”里发现了许多济王留下的纂名契纸。”
“哈哈,发现本王的纂名契纸不是很正常吗?”
“哦,前几载鹤参师不在京都,想必不太清楚。这玉行”贪金足千府“案还是本王操办的,原本本王念着这玉行与鹤参师交好,给他个痛快死法,谁成想他自己畏罪自杀了。这事儿,不会鹤参师要现在来问责本王“秉公办案吧?”
济王还眯着眼向龙椅上的皇帝恭了下手。
鹤从亭顺着他的手看向龙椅上的皇帝,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济王。
“呵,那要是...?”
“这纂名契纸是在历州发现的呢?”
对付这种人,只有慢慢折磨才能达到自己的快意。
“哗。”的一声,朝堂上炸开了锅。
“什么?历州?那可是太子名下的管辖州吏。”
“这..这不会吧...?”
“嘘!想掉脑袋吗?岂是你我敢议论的?”
个个交头接耳讨论,一时,整个朝堂像菜市场般热闹。
“济王,你给朕解释解释,你的纂名契纸为何在太子管辖的历州。”
皇帝几乎是咬着牙槽挤出的话。济州为什么给太子,自己可是一清二楚。
红墙内的亲情在权力面前,低廉如草。
“父王,儿臣只是羡慕大哥管辖的历州是贸易来往的通口处,便也想在此私驻一些产业而已。”语气急切。
“大哥,你要相信我。”济王又转而向在站立左侧一言不发的太子解释。
“三弟...”
太子眼底透露出意味深长的眸光。
“哦?”
“那为何济王在历州所有的纂名契纸中找不到一张名下产业的,而全是与突利国的往来金钱贸易,土地粮食贸易。”
“甚至于...铁矿贸易呢?”
看着这热锅上的蚂蚁,鹤从亭不介意给火上浇油一把。
济王急地冲到鹤从亭面前手指着破口大骂:“你住口!”
“鹤从亭,世人都知道你与秦明交好,如今他受伤你就想将这等死罪安加本王头上,本王告诉你,本王不怕你,凡事讲究证据,就凭这贱犯一面之词,你以为就能将脏水泼给本王吗?”
论济王如何义愤填庸大声叱喝,就凭他皇子的尊容,朝堂之上如此有失皇家颜面,已是谙遭人诟病。
“给朕住嘴!”皇帝恼羞成怒,噌大的眼珠子里都是血丝。
“鹤爱卿,你可知道你说的这话分量之重吗?”
“回皇上,臣每句全皆属实,万不敢欺瞒。想必臣要的证据,此时已在殿外等候皇上的唤召。”
这时门外侍卫来报:“启禀皇上,卫骁副将延桑求见!”
“宣!”
“宣,卫骁副将延桑觐见。”
延桑手攥薄谱、画押契纸和供词,身后跟着由护卫羁押手脚镣铐的所有涉案官员及商户。
黑压压的人群涌进朝堂,济王一见到这些人,脸色骤变,垂死挣扎的气势瞬间灭焰。
各个官员脸上的神色变化多彩,有低头擦冷汗的,还有扯唇讥笑的,连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都及其纷呈。
延桑向皇帝行礼:“臣叩见皇上,皇上隆安。”
“延爱卿,这些就是人证吗?”
“回皇上,正是。这些人全部是济王历州篡名契纸的参与人员.......”说到一半,延桑环看这些个明艳官服的人:“和在场没揪出的人。”
“好...好啊!给朕一 一说,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漏掉!”
“回皇上,臣受鹤从亭参案师的密令,协助大理寺密查秦明诸葛被害一事,越查越深入,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鹤参师前往秦明诸葛受救助的玉木棠时,发现了那罪犯主使等杀手的匿藏。”
延桑看向跪在地上的主使。
这时鹤从亭站出来:“臣将罪犯主使缉拿回大理寺后审出,济王以罪犯主使的老母幼子性命为要挟,让其谋杀秦明诸葛。”
“在太子管辖名下历州进行明面金钱贸易、土地粮食贸易,实际暗地屯兵秣马,与我朝边境之敌突利国进行铁矿交易,用于兵器私铸!延桑副将收缴出铠甲、弓弩、长矛等兵器兵器护甲竟然高达几十副,一副完整兵器铠甲铸造必须足百余日不止,更需要几十名匠工同时建造。”
鹤从亭拿过延桑手中的薄谱。
“臣不得不怀疑,济王这些年所谓的各地各州贸易,只是迷惑世人的一张纸,实则私通叛国,铸造兵器,妄图搅起一场巨大阴谋的宫变!”
“皇上,臣与鹤参师已将所有收缴的兵器铠甲呈递卫尉寺,这些官员、商户全部是这些年来参与济王妄图宫变的涉案人员。”
话音刚落,那些跪拜在地的罪犯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延桑拱手:“皇上,这些薄谱和篡名契纸、罪犯供词已全部在此!”
鹤从亭从袖襟里摸出一张名单:“皇上,此名单是罪犯等招供出来的朝堂之上未落网的涉案人员!”
皇帝身旁的内侍官赶紧上前一并接过,呈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看着手里这一本一张张供词、证据,心里的愤怒、怒火迸发冲出体内!
用力将这些砸向站着一言不发的济王!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朝堂之上,从未弥漫过这般气氛,多少人觊觎着九五至尊的权力,多少人又死在自己的欲望之下!
原本一动不动的贾济王听到皇帝怒喝的是嘶吼声,竟丧心病狂的扬笑容。
尖嘴鼠眼、阴狠狡诈的济王,如今更是像个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
“父皇,既然您都问儿臣了,那儿臣还是真的是有很多很多话想对父皇说呢。”
“您还记得儿臣的母妃吗?”
“容妃。”
“哈哈哈哈哈,那个您亲自赐死的容妃!儿臣不止一次哀求过您,就算把母妃打入冷宫都好,起码留她一条性命。”
“可您呢!残忍地让她喝下毒酒,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她就死在我的眼前,七窍流血!七窍流血!我怎么捂都悟不住她的血,她在我眼前死了,死了!”
原本笑嘻嘻的说着,最后奔溃的怒吼,现在的济王,如果给他一把剑,他一定冲上去刺穿皇帝的心脏!
“那是你那该死的母亲罪有应得!她心狠手辣的害丽妃流产,那肚里的孩子可还是你的兄弟啊!”
“那我呢,那我呢!我有什么过错!”
“从小就不受你偏心,为什么其他兄长有的,我没有,为什么其他臣子有的,我还是没有!为什么我所有的努力在你这里都不值一提,为什么其他人稍稍向你说两句,我就能受罚?”
“你根本心里有过我这个儿子吗?你根本就拿我当你其他儿子的踏脚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济王疯狂的大笑,大颗大颗泪珠从他眼睛里滑落!
“这么多年了,你有主动关怀过我吗?”
“哪次不是母妃死皮赖脸的求着你来,求着你从别的女人身上爬起来,你才施舍的停留几分钟,动不动就掌锢,杀人!你心里真正信任过谁吗?你心里真正爱过谁吗?”
“刚愎多疑、无心无情!哈哈哈哈哈,这么看,你还真是个失败至极的皇帝。”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如此冷血,更何况你的臣子臣民呢!既然对我不利,那我就一个一个铲除!只可惜,只死了一个玉行!”
听到“玉行”的名字,鹤从亭和延桑握紧了拳头,强忍上前将他脖子扭断的冲动!
“够了!”
皇帝气的面色酱紫,站起来的身子站不稳的砸坐回龙椅上。
“噗。”皇帝感觉喉咙一甜,血喷口而出!
“皇上!”
朝堂上响起急切的唤声。
“来人...!将这个逆子押入大牢,三日后问斩!
名单上所有人员全部处以腰斩,即刻行刑。没收所有田亩,私产,凡三族之内全部剥夺名号,贬为庶人!永不得入朝为官,参与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