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南尘焰火

36、第三十六章

　　北方。

　　七个人出现在了一个洞穴里。
　　左寻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周围亮得刺眼，他眯缝着眼睛缓了一会，才看清楚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
　　他朝洞穴外瞭望，洞口之外天地浑然一色，是清一色的雪白。
　　他们在一个雪山中。

　　洞穴里非常宽敞，脚下是石头路面，往里边有一半的路是冰面的，两个不同的路面之间泾渭分明。此刻冰面上堆了很多木头。
　　然而这里温度不知道有零下多少度。

　　“我靠，冷死我了！”
　　“看那边，有很多木头！”

　　欧仪说道：“还好带了外套……不过这外套在这地方太鸡肋了，根本离不开火。”

　　在洞穴不远处的石壁边上有一个木板组合而成的箱子，在空旷而宽敞的洞里，那些木头和这箱子都异常显眼。

　　张缤缤冷得瑟瑟发抖，一边嘀咕着“这里面是什么”，一边上手打开了箱子。
　　旁边穿着个短袖的男人瞅了一眼后大喜过望，牙齿打架、激动地喊道：“这、里、嘶……有、有外套！”

　　箱子里面有很多件厚厚的羽绒服，足够所有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基本的保暖了。而且不只有衣服，还有钓鱼竿，冰镩。就像妥妥的把他们接下来的伙食工具安排好了一样。

　　欧仪带上羽绒服的帽子，双手往袖口里钻，像个老大爷似的说道：“没有鱼饵啊。”

　　看起来三十来岁挺健壮的胡晓辉说道：“是啊，没看到鱼饵，要不我们先生火吧？”

　　年轻女孩梁參说：“木头下那些冰层下面会是什么呢，先看看安不安全在过去吧……”

　　欧仪点点头，觉得是应该先确认一下安全问题。
　　他到地面和冰面交界处，蹲下来徒手敲了敲冰面：“好像还挺结实的。”

　　胡晓辉：“那我们先把木头搬过来吧？”
　　估计他觉得不够暖和，站在边缘看起来特别想过去，但没有人一起走他又不太敢去的样子。

　　张缤缤攥着欧仪的胳膊在冰面上伸出一只脚踩了踩，发现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又踏出另一只脚，没问题。
　　这次他胆子很肥，带头蹑手蹑脚的往木头堆那走了去，回头对其他人说道：“没事儿。”

　　后面几个人见状想跟上，被尤藻制止了。
　　“我们去就行，太多人万一冰面崩了怎么办。”

　　“……”

　　这位先生，出门在外要多说吉利的话。

　　左寻抱起几根木头：“你觉得这下面会是什么？”

　　尤藻刚要开口，他又强调了一声：“说人话。”

　　“……”尤藻笑道：“山腰里面出现这么整齐的冰面，应该不能按常理来推测。”

　　张缤缤这时忽然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所以意思是也有可能真的能钓鱼了？”

　　尤藻点点头：“但是现在没有鱼饵。”

　　张缤缤：“万一下面的鱼不正常，不用鱼饵呢，总不能开局就让我们饿死吧。不然干嘛提供给我们所有工具但又不给鱼饵……”

　　欧仪说：“美得你，下面全是姜太公的鱼。你知道姜老等了多久才钓来了周文王吗？”

　　“……”

　　尤藻笑道：“如果下面是食人鱼呢？伸手就是一串儿……”

　　冰层崩了，下面是食人鱼。你可以不要吓人吗，我们现在还站在冰面上呢！
　　张缤缤和欧仪觉得脚步有点虚，纷纷转眼看左寻，眼神里明显的暗示着“你快管管他”！

　　左寻只觉得脑袋疼，并不想说话。

　　他们陆陆续续把所有木头都搬过来后，梁參他们已经生起了火，几个人在火堆旁抖着身上的寒气。
　　进来之后只说了两个字的人，走到不远处盘腿打起了坐，这人说他叫谢尘。

　　“我去……这是瑜伽大师么，现在这时候还冥想呢……”张缤缤小声嘀咕道。

　　尤藻看了谢尘一眼：“他是修行人。”

　　谢尘闭着眼睛说道：“这位兄弟好眼力，我打坐的时候也是能听到外面动静的，所以你们别说我坏话。”

　　众人：“……”

　　这个人走路的步伐轻飘飘的，腿上打着双盘毫不费劲，看起来软绵绵的但又感觉好像身子骨很硬朗，的确像那么回事。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张缤缤忍不住又问了句：“那你怎么死的……”

　　谢尘：“走火入魔。”

　　“……”
　　什么玩意？入魔？

　　谢尘：“我没入魔，这只是统一的说法。”

　　张缤缤点点头：“对不起……”

　　“没关系。”

　　“……”
　　这回众人识趣的闭了嘴。

　　欧仪小声道：“要去凿冰试试吗？”

　　尤藻说：“去。”

　　张缤缤说：“我老感觉下面有食人鱼。”

　　欧仪：“……先看看下面是什么吧，如果不是河面也不用找鱼饵了。不过……如果不是河面，我们吃什么啊……”

　　左寻说：“先看看。”

　　张缤缤道：“不会吵到他吧？”

　　尤藻拿起冰镩站了起来：“不会，他可以不听。”

　　欧仪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尤藻说：“百度。”

　　“……”

　　没想到这冰面表面看起来是个冰面，实际上可能是披着冰皮的金刚石，几个人轮着凿都不见一丝丝裂痕。

　　“嘿，我就不信了，我来用火烧看看……”
　　胡晓辉说着，拿起了一根烧得正旺的木头开始在冰面上烤，结果“金刚石”一点面子也不给。
　　洞里的冰面凿不开，等于山洞里的资源已经被他们开发完了。

　　梁參郁闷的说道：“难道要下山去？”

　　洞口外是一块很宽敞的平地，沿着旁边的一条蜿蜒曲折的雪路下去大概一百米，就有一条大路直通山下。

　　欧仪走到洞口向外东张西望：“那我们下山去看看吧。”

　　“也只能这样了。”胡晓辉看了眼谢尘，问到：“要叫他吗？”

　　左寻说：“要不一个人留下来？”

　　梁參说：“那我留下来吧。”

　　众人点点头，拿起冰镩和鱼竿下山了。
　　他们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山下能找到鱼饵。经过之前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可以找到吃的东西的。

　　五个人踩着雪前进，脚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张缤缤说：“山下一棵树都没有，树皮都没有……感觉不会有什么东西啊。”
　　这雪山像个秃瓢了的人一样，除了雪什么都没有，眼睛往哪儿看都是白色。

　　尤藻说：“的确有点奇怪。”

　　左寻拢了拢兜帽说到：“雪地里会有雪狼和雪豹之类的食肉动物，我们小心点。”

　　“啊……不会又要吃狼吧……”张缤缤撅嘴。
　　虽然口感还行，但是太高难度了吧，每次都这么整的么？要不是有尤藻这号人物，要饿死多少队人？

　　“又？”胡晓辉狐疑的问他。

　　张缤缤说：“呃……上次行军途中我们打了几只狼……”

　　“哦，这样啊”，胡晓辉点点头又问道：“用什么打的？”

　　“这个。”尤藻掏出了上衣袋子里的枪晃了晃，说到：“不过这里还是别乱开枪的好，以防万一。”

　　胡晓辉惊奇的道：“你怎么会有枪？”

　　“运气好，休息区里捡的。”

　　胡晓辉到现在都不知道休息区里可以找特殊物品，他们跟他科普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的拍大腿。
　　“怪不得有一次我在休息区的一个草丛里看到漂流瓶，原来是这样啊！”

　　欧仪点点头：“你看到的这个漂流瓶下面应该藏了东西。”

　　几个人闲聊着没多久就到了山下，他们还特意看了时间，从洞里走到山下只用了二十分钟。
　　他们到的这个山脚下是一大片平地，地面上的雪埋到了脚踝，不远处是一座座雪白的山丘。
　　其他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山丘后面是视觉盲区，几个人目标明确的朝小山丘那走了过去。

　　这些成片的小山丘有两个人那么高，层层叠叠的起伏婀娜。
　　走进之后左寻看到他左前方的坡上有一个白白的东西，圆形的，好像还有毛。
　　左寻对之前那只“白白的球”产生的阴影有点大，他收回了刚要往前迈的脚，警惕的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欧仪看了又看，小声说道：“好像是北极熊？”
　　怎么一下子就从狼升级到北极熊了？！

　　尤藻也看清楚了，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先回去。”

　　几个人抿着嘴悄悄退了回去，可是北极熊还是回头了。
　　它扭过头，探头探脑的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他们一时间竟还以为这位朋友只是看看而已。
　　几个人都不敢动，生怕一动会被它误会为挑衅。结果北极熊没在意他们的用心良苦，大吼一声后来了个猛熊出山。

　　“我靠！”张缤缤叫了一声。
　　几个人见状拔腿就跑。

　　“别喊！”欧仪边跑边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左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北极熊胖墩墩的身体跑得飞快。虽然也很危险，但是比起被一只“蛆”追，那观感简直不要好了太多。
　　而且以前小时候看动物世界，他可太喜欢北极熊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亲眼看到呢。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动物世界的背景音乐，这一期的动物世界里主角多了个自己，想到这他把自己乐到了，扑哧笑了一声。

　　“──哎哟喂！”
　　张缤缤扑通一声跌进了水里。
　　左寻被他那动静吓得差点摔跤，踉跄了几步才停稳了。
　　张缤缤这倒霉孩子踩进了脆弱的冰缝，冰缝撑不住他的重量，裂了一个洞。整个人砸进了冰水里。
　　“别过来！”尤藻对其他几个人喊了声，随后轻手轻脚的靠近张缤缤。

　　张缤缤在水里扑腾着喊道：“完犊子了啊啊啊！！咕噜咕噜……呸！”

　　北极熊还在穷追不舍，尤藻已经掏出枪了。
　　北极熊是珍稀生物，这观念还是埋在他们心里的，万不得已才会开枪。

　　顷刻之间它突然停住了，转身又跑了回去，特别不对劲。

　　尤藻没管这异样，收起枪慢慢把张缤缤拖出了水面。

　　左寻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雪山顶，嘀咕道：“不会要雪崩了吧……”

　　刚说完就看到山顶上一小块雪开始往下滑。远看很小，但是实际上是一大块。

　　“好像要雪崩了！”左寻道。

　　尤藻抬头看了一眼，一把拽起地上的张缤缤：“快跑！”

　　几个人闻言朝山上狂奔。

　　“是不是跑反了？！”
　　胡晓辉看他们往山上跑去，跟在后面吭吭哧哧的问。

　　尤藻说了一声：“跑回去，还来得及！”

　　往下滑的雪越来越多，雪山开始震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山顶上的雪像晒着太阳的冰淇淋一样，快速朝着山下扑腾而来。

　　几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到小路的时候左寻被一些先落下来的雪堆扑打了好几次。震动的动静太大了，加上在雪地里本来就不好走，他们边跑边摔。

　　“快到了！！”欧仪摔了一跤，忙从地上爬起来。

　　张缤缤被落下来的残雪打到了，他踉跄了几步，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快跑！！要砸下来了！！”

　　“哎哟！！！”

　　欧仪正跑进了山洞，回头看到胡晓辉在洞外不远处摔了一跤。

　　“胡晓辉！！”

　　左寻想回头拉他，被尤藻用力往洞口推了过去。
　　尤藻回头把胡晓辉拽了起来，连同旁边的张缤缤一起推进了洞里。

　　雪瀑布砸了下来，他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里。

　　“尤藻！”
　　“尤藻！！”
　　左寻慌得不行，他回头对着雪徒手就是一通挖，其他几个人跑过来帮忙。
　　越来越多的雪朝山洞里涌进来，他们这一通乱挖几乎等于没有用。

　　雪山还在震，往洞口里冲的雪几乎要把左寻埋进去了。左寻疯了一样双手不停的挖着眼前的雪，可是越挖越多，越挖越多。
　　他第一次那么焦虑和不知所措。虽然知道他死了只是会被挤出去，但他就是不想让尤藻一个人被埋在雪下。
　　他逐渐开始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机械的重复着眼前的动作，直到几个人把他拉开。
　　他双手冻得通红，手指上粘血呆愣着坐在地上，离魂了似的。欧仪在旁担心的扶住他。

　　这个时候，雪山已经安静了下来，离尤藻被埋已经过了快十分钟，其他几个人用多余的衣服裹着手不停的刨。

　　左寻在地上愣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他站起来在旁边拿了件衣服说道：“不好意思，心急了脑袋不好使……手还挺疼。”
　　他用衣服裹了裹手继续挖。

　　欧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开口劝他。
　　这雪像不要钱似的，一挖就又往里涌，其他几个人也看得特别焦急。

　　二十分钟了，他们进度只有大概一米。

　　左寻呼了口气，他逼自己冷静回想了一下尤藻当时的位置，他当时只是余光瞥到了一眼，似乎他往里越了一步，左寻不是很确定。但这洞口太高，涌进来的雪堆应该有三四米。

　　左寻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钻进雪里摸索着。
　　没有。
　　他又挪了挪位置，换了个地方伸手，还是没有。

　　“──手、手！！！”
　　张缤缤忽然指着他左边喊道。

　　一只手从雪里伸出来了。

　　左寻忙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意思让他等等，尤藻在他手上点了点表示回应。
　　还好……

　　而后几个人过去把周围的雪扒拉走后把尤藻从雪里扯了出来。

　　尤藻坐在地上，呼吸有点重，似乎是因为在氧气稀薄的地方待太久了。
　　左寻单膝跪地，把他衣服脱了换上新的，然后轻轻拨着他头发上的雪。

　　尤藻看了眼他的手，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发现他眼眶红红的。
　　尤藻哑声说道：“担心了？”

　　左寻手一顿收了回来说道：“担心你干嘛，你又不会死。”
　　尽管他故意稳住了音调，但是尤藻还是听出来了。

　　尤藻一把搂过他，把他的兜帽戴上，手往自己怀里拱，用带着安抚的语气说到：“嗯。”

　　左寻脸埋在他颈窝里，暖暖的，还有属于尤藻身上才有的味道，这时跌进冰窟的心才逐渐回暖。
　　没出息，左寻心念道。

　　梁參和胡晓辉感觉氛围不对劲，眼神询问着欧仪。欧仪叹了口气，捂上眼睛表示回答。

　　梁參了然的捂上了眼睛，气音里充满了八卦的味道：“了解、了解……”

　　欧仪把他们赶到火堆旁，和张缤缤充当起了人墙，帮那两位隔绝开了两个八卦的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