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之血》夜遥

8、第 8 章

　　第八章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天若瀚眉头皱紧：“什么叫不见了？她去了哪儿？”
　　“刚才女仆去喊她起床，房里没有人，有挣扎的痕迹，地毯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天若瀚风一般奔出会议室，象一道黑影般掠到了三楼西翼喻天晴的房间外，天意也被仆人的慌乱吸引了过来，正怔怔地站在地毯上那一小条红色的血迹。
　　“天意!”
　　天意抬起脸来，震惊地看向天若瀚：“姐姐怎么了？她怎么了？”
　　天若瀚没有功夫安慰脸色苍白的天意，狼人具有非同寻常的嗅觉，他耸了耸鼻子，和赶进屋里的汉森一起把视线投向了落地窗外的阳台。两个人同时跑进阳台，血迹气味消失在栏杆外。天若瀚面沉如水：“天晴是从这里被带走的！”
　　小胖子汉森锋利地磨了一下牙，两只眼睛里凶光暴涨，他大声嘶吼着就想往阳台外面跳，天若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咬着牙低声说道：“天意在屋里，你想干什么！”
　　汉森重重地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跑出屋外，和辛西娅、莫尼卡小姐等人坐进汽车里，向古堡外的方向追去。天若瀚紧跟着也向外跑，天意在身后喊住他：“舅舅，姐姐她……”
　　“天晴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天若瀚丢下一句话，也跑下楼坐进手下准备好的车里。后排座另一边的车门被人拉开，马克西姆缩头缩脑地挤了进来，实在挤不进，他就握住前排座位用力一推，只听见咔吧断裂声，硬生生把固定在车内的座位掰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马克西姆坐进车里，对着有些呆滞的司机说道，天若瀚长出一口气：“快追！”
　　几辆轿车驶离古堡后，顺着风里一丝隐约的血腥气向前追去。看样子抓走喻天晴的人没有开车，而是步行逃离的。汽车很快停在了一处不算矮的山崖前，再往上就只能徒手攀爬了。所有人从车里下来，抬头看着这以人力绝对不容易爬上去的山崖，天若瀚默默地解开外衣。
　　马克西姆往两只手心里都吹了口气，用力搓动着双手对天若瀚说道：“别急着变身，还不知道要追多久，力气耗尽了对敌时会吃亏。我送你们上去。”
　　“你？送我们？怎么送？”
　　马克西姆嘎嘎怪笑着，突然伸手攥住天若瀚的手腕，从牙缝里森冷地说道：“准备好了吗？”
　　天若瀚明白过来，轻松地笑着点了点头。马克西姆大叫一声好，巨大的身体向下微顿，手臂猛地向上方挥动，拎起天若瀚用力向山崖上方掷去。狼人即使在不变身的状态下，灵活程度也远远超过人类，有扬克儿这么势大力沉地一掷，天若瀚向上跃起了足足有十米多高，他伸出双手攀住崖上突起的石头，再手脚交替着爬完了剩下的距离。
　　马克西姆力大无穷，就这样一个个地把人全都扔上了山崖，莫尼卡小姐和辛西娅是女人，体重更轻，被他一掷差点就可以掷到崖顶，登上崖顶后的众人再垂下绳索拉着马克西姆爬上来，继续向前追。
　　到了崖顶后，血腥味浓了许多，也许抓喻天晴的那个人觉得有十米多高的山崖做屏障会安全许多，所以行进的速度也放慢了。天若瀚等人飞速追赶着，傍晚时分，在被彤红夕阳染成紫色的天空下，看见了远处的一个身影。
　　马克西姆和小胖子汉森几乎是同时从队伍里窜出去，两个高矮胖瘦完全不同的男人嘴里却发出同样可怕的嘶吼声。有力的腿蹬着地，两人同时向上跃起，在空中灵活快速地翻转着，全身象是爆发了无数次小型的爆炸，每一块肌肉都响亮地鼓胀起来，骨节咔咔作响，暴胀了的身体撑破了衣物，再落地时，他们已经成了两名介于人和狼之间的生物。脸上皮肤皱起，长长的獠牙伸出唇外，脖子和肩膀粗壮有力，虬结的肌肉和皮肤上青筋暴起，手指上有闪着冷光的尖厉指甲。
　　汉森不等完全落地就开始变换方向，在空中翻动着，朝那名黑影奔去。马克西姆不甘落于人后，也嘶吼着追上去，两个狼人象是两道眨眼之间就会消失的闪电，一瞬间就掠到了那个人的面前，只是这个人身边并没有天晴的影子。
　　马克西姆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他一眼就瞅出目标的弱点，所以和小胖子配合着，一起做出花梢快速的进攻，一边在暗地里找准机会，狠狠一个扫堂腿踢在了那个人的脚踝上。
　　这个人很快就被制服了，马克西姆还维持着狼人的面目，大张着嘴露出獠牙沉声吼叫，天若瀚负手站在马克西姆身边：“那个女孩呢？把她交出来！”
　　马克西姆抬起一只粗壮的腿踩在被抓住那个人的胸口上，把半个身子的份量挪到那条腿上去，呲着长长的牙嘶声问道：“你们抓的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天若瀚和马克西姆争斗多年，对这个老对手的手段非常了解，通常情况下，落在马克西姆手里的人鲜少有能坚持着不说出实话的，如果真有几个硬骨头能死憋着不说一个字，那么别的人肯定更加问不出来。所以他看了看从狼人形态恢复成人类形态的小胖子汉森，抬手轻挥，有手下解开外套，搭在汉森的肩上，挡住他几乎赤裸的身体。
　　汉森有点不解地看着天若瀚，虽然不完全理解，但十分信任地服从着，退到了莫尼卡小姐身边，看着马克西姆开始对抓到的那个人下手。
　　惨叫声在连绵的群山中响起，莫尼卡小姐眨着眼睛，慢慢地把脸扭向一边，看着远处的山峰。汉森好笑地看看莫尼卡小姐，用肩膀推搡她一下：“莫尼卡？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不是……”莫尼卡小姐摇摇头，笑得有些勉强，“我只是……”
　　“汉森！”天若瀚低低地唤了他一声，小胖子耸耸肩，朝莫尼卡小姐挤挤眼，一边走开一边笑道，“若瀚真是关心你啊！”
　　光头女辛西娅冷冷地朝莫尼卡小姐瞥了一眼，抿紧嘴唇把脸又转向马克西姆的方向。马克西姆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只听见几声清脆的响声，那个人的臂骨和腿骨一起被折断，对于一个愤怒的变身后的狼人来说，人类的骨头象草茎一样易折。那个人疼地全身颤抖，天若瀚冷冷地说道：“看来你也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愚蠢人类，以你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和我们对抗，指使你的那个人根本就是想置你于死地！现在说出真相，我还能保住你一条命！”
　　马克西姆恰到好处地又在那个人的左腿上踩了一脚，膝盖骨应声而碎。他大声惨叫着，痛得大汗淋漓，象只狼群里待宰的羔羊一样害怕地叫道：“格隆巨岩！她被带去了格隆巨岩！”
　　格隆巨岩是新月堡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山崖，崖下就是深深的峡湾，一整块巨大的岩石象被天神精心切割成形以后再摆放在陡峭的山顶，做成了一只伸向峡湾里的跳板。
　　汽车开足马力，在没有道路的起伏山坡上向前行驶，远远地已经看见了伫立在山峰边的苍青色巨岩，岩上站着的不止一个人，两个人似乎已经看见了向他们开去的汽车。天若瀚眯起两只眼睛低沉地吼了一声，全身肌肉在一瞬间暴涨，上身穿的所有衣服撕成碎片从身体上崩开，他抬起头一扬手臂，双腿用力蹬，轿车车顶的铁皮被撕开，一个急疾的身影从裂缝里飞窜出去，以比汽车快了很多的速度，风一般地刮向格隆巨岩。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里变身，以狼人最强的战斗形态奔向格隆巨岩。小胖子汉森好胜心极强，他看见马克西姆即使全力狂奔仍然被天若瀚远远地甩在身后，不由得边跑边发出兴奋的长啸，狠厉地盯住格隆巨岩上那两个有些慌张的身影。
　　天若瀚跑在最前头，他看得最清楚，那两个人是如何惊慌失措地跑到一具黑色棺材边，又是怎样往棺材上胡乱钉着钉子，就在他纵身一跃凌空扑向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抬起棺材，用力扔下了格隆巨岩。
　　“不！”天若瀚一声长啸，凌空扭转方向，把那两个人留给后面的人收拾，他则闪电般跃向已经坠落的棺材。

　　喻天晴睁开眼睛，只看到一道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光线，她立刻醒觉，想起来刚才在卧室里发生的事。
　　她最后的印象就是肩颈处那枚雪亮的剑尖，这之后后脑上象是被重击了一下，一阵剧痛后什么都不知道了。自己现在这是在哪儿？她试着动动，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空间狭小的盒子里，用脚踢踢手肘撞撞，硬硬的，好象是木头。
　　难不成是在一只棺材里？
　　喻天晴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冷汗从全身的皮肤中沁出来，抓她的人……该不会是……吸血鬼吧！他们抓她想做什么？
　　她有些慌乱地想要挣断捆住双手双脚的绳子，可是怎么可能挣得断，剧烈地挣扎只能是让身体不断地撞击着这只盒子的内壁，然后发现响动。
　　喻天晴突然又反应了过来，一霎间又停住所有的动作，支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如果真的是吸血鬼，那么她装昏倒，是不是可以多活一会儿？说不定天若瀚他们已经发现她失踪了，正在想办法寻找她营救她，多装一会儿，说不定可以多争取一点时间！
　　心里想着，她连呼吸也放得轻缓了一些，肌肉绷紧着，小心地调整一下姿势，躺得更舒服些，全身上下感觉一下，只有左边上臂有疼痛的感觉，别的地方一切无恙。她把耳朵也支楞起来，可外面太安静了，象死亡一样，什么也听不见。
　　呸呸呸！
　　什么死亡！
　　喻天晴在心里鄙视自己，好吧，象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声音能传进耳朵里。
　　天若瀚，你快点来救我吧！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说不害怕是骗人的。闭起眼睛，喻天晴偷偷地长出一口气，仿佛看见了天意朝着她微笑时的脸，灿烂的金发和蔚蓝色的眼睛，还有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他怀中的暖意。
　　这么漂亮的大男孩，终于有一天也要成为一个……狼人……
　　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喻天晴紧张地握紧双拳，她躺着的这只棺材样的长条木盒子被人推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抵住上面的盖板。随即响起锤子敲击的声音，非常响非常快，唯一能透出光线的缝隙一下子消失了，喻天晴明白过来，她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可是没人理会她，棺材的盖板被几枚长而粗的钉子牢牢钉在了棺身上之后，两个人抬起棺材的两头。喻天晴只觉得开始晃荡，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一阵空落落的感觉传来，她大声喊叫着，在封闭的黑暗棺材里，向下急速坠落。
　　无止无尽的下坠过程中，她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喻天晴的耳朵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象是风，又象是幻觉，天若瀚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沉声吼着：“天晴，我来了！”
　　格隆巨岩下，是高达百米的悬崖，沉重的棺材在巨大岩石的映衬下渺小无助地向崖下坠去。坠落时的风猛烈地刮在已经变身成狼人形态的天若瀚身上，他尽力蜷起肢体，在翻身跃出格隆巨岩的那一霎那，用力在巨岩的岩底蹬了一脚，借着反弹的力量箭一般射向棺材，在能够触及的时候，两只手用力抓出，长长的指甲深深抠进木板里，随即拧动腰身让整个身体全都攀附在棺材上。
　　喻天晴明显感觉到了有一个重重的东西落在了棺材上，紧接着棺盖上就出现了几个透明窟窿，伴随着低沉的嘶吼，厚厚的棺材盖子竟然象纸片一样被撕开，她在急速吹向脸庞的风里看到了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依稀能分辨出几分天若瀚的痕迹，可是这张脸上五官的轮廓深得仿佛是用刀刻出来的，皮肤粗糙嘴唇怒突，两根长长的獠牙伸出唇外，深抠的眼窝里是一双带着怒意的眼睛。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狼人的事，喻天晴觉得自己肯定会当场吓晕。可现在生死攸关，没有时间让她尖叫害怕。天若瀚把她从棺材里拉出来，象刚才马克西姆掷他一样，把喻天晴狠狠地向崖上扔去。
　　“汉森！”
　　天若瀚用尽全力的一声大吼，汉森及时地跃出巨岩，向下探身抓住了喻天晴的手臂，而崖上的马克西姆跟着一起跃出，一手深深抓进岩石里，另一只手抓住了汉森的脚踝。
　　这所有的一切，只在电光火石般的瞬间里完成。喻天晴在这短得难以计数的时间里在生与死之间游历了一番，她被汉森抓住的手腕痛彻骨髓，但是向下看时，她的心更痛。
　　向上掷扔的力量加速了天若瀚的下坠，余下的几十米距离里他和棺材一起在空中被风吹得胡乱翻转着，最终落下的时候，他的背部先入水，沉重的黑色棺材则竖着狠狠砸在他的胸前，象一枚粗钉子一样把他楔进了水底。蓝色水面被击起巨大的白色水花，用了很久的时间也没有彻底平静。
　　“天若瀚！”
　　喻天晴悬在半空中痛哭失声，眼泪水断了线的珠子般滑出眼眶，被风吹散在峡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