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齿》海云

45、峥嵘岁月腥风雨

　　眼眸眯紧处，是他眉间那起伏不定的激愤，一张本是苍白的脸因这句话而气的血色毕现。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那两双毫不退让的眸子而变的稀薄，一碰即破。

　　良久，才听的一声低沉的嗓音在空中蔓延：“楼公子，今日是不打算放开她了吗？”

　　嘴角一勾，他眼中邪佞尽现：“有些事做错了一次就够了，上一次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你觉得我还会犯同样的错误吗？！”

　　青白的指尖早已因紧握而变的“噶扎”作响。

　　下一刻，场地就卷起一阵迅风，原本还在三丈开外的人影瞬间而至。

　　没想到在那样虚弱的身体下，他竟然还有如此的速度，楼兰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但只是片刻，他便聚集精神以防止手中的人儿被对方抢走！

　　见一道雷厉的掌风直扑面门，楼兰迅疾一个侧身，生生让那掌风擦着面门而过。

　　一招未遂，琴砚又是一掌翔鹰回旋，楼兰一手搂着怀中的人，一手快速的迎了上去。

　　一个虽吃了半只麒麟角，但功力终是恢复不到五成，而另一个，一半受伤一半手中抱着一人，这一番比较下来，倒是谁也占不到半分便宜，大家都是拼了全力在那里和对方较劲。

　　结结实实的两掌相碰，“碰”的一声瞬间便又迅速分开，二人分别“唰唰”各退了三步。

　　“琴公子——好掌力！”

　　刚刚的一招虽看似是最原始的双方对抗，但却是双方真实内力的最佳体现，若是内力与功力略输对方一筹，便会立马败阵下来，而像他们刚刚的各退三步，则是不分伯仲，看来，今天他们要是想要轻易的赢得对方，不是加派作战人数，就只有死拼！

　　而此时站在旁边的琴音也恰是想到了这点，可看公子完全没有要他加入的意思，只能一方担心一方思索能尽快赢得对方的法子。

　　咽下一口快要涌出喉部的气血，琴砚微微一笑：“看来——当日楼公子果然是没有使出全力啊！”

　　将脚步往旁边轻挪了一下，他一边如一只豹子般密切注意对方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一边暗自调整着自己的内息。

　　自己虽然没有向他那样快要被震的吐出血来，但虎口的酥麻感却在提醒着他，如果再硬拼上一掌的话，自己的手腕怕是要被震裂断几根穴脉。

　　正午的阳光此刻没了春日特有的温暖气息，反而有种明晃晃的感觉，晒的人眼都有些睁不开来。
　　随着对方的脚步，琴砚也在调整着自己最佳的出手方式。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额头流入眼睛，顿时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刚一闭眼，就感觉一道凌空之声像自己“咻”的袭来。

　　眼未睁，耳朵已是感应到了对方的掌风位置，侧身——手推出——肘里折，紧紧夹住对方的胳膊，一个翻腕外推，在对方被力道震的退出之时，他如狡兔一般脚步及跟，移至左边，一手探入对方怀中，待抓住那件鲜红的嫁衣，略一用力，刚想将幽云从对方的臂弯中拽出，人快离开对方钳制范围之时，骤然被另一股力道给扯住。

　　一个用力，人刚离他近些，就被对方一个拧眉，给又拽回去分毫，如此拉扯几回，二人均是一幅冷汗涔涔。

　　“她本不属于阁下，阁下又何苦紧紧不放！”

　　“我说过了，从今日起，她将不再是你的侍卫，琴公子似乎记性有些不好！”

　　再一用力，将人从对方那里更扯近寸尺，见对方脸色越发的白了，不禁嘴角一勾，邪魅道：“琴公子似乎身体还没好全，不如回去修养几天，再来和我一较高下也不迟啊。”

　　下盘稳实的撑着地面，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漫道：“琴某的身体好不好，不劳阁下的关心，阁下还是稍稍关心一下自己，抢夺别人的侍卫，传出去终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像是突兀想到了什么，眼中流光一闪之后，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嘲笑：“是啊，金国之人，向来是野蛮之辈，烧杀抢掠之事，向来是你们的拿手好戏！这区区的夺人侍卫之事，对你们而言，顶多是鸡皮蒜毛而已……”

　　“你？！”

　　一方惊讶于对方竟然知道他的身份，另一方对于他所说的话，他的确是无法反驳！虽然他是个金国人，但这些年来金国和大宋之间的战争，确实给两国的百姓带来了数之不尽的灾难与痛苦，战争是任何人都不想见到的！

　　那样的尸横遍野，那样的血流如河，那样的焦烟滚滚，就算杀人如麻的他，在见了那样的情景后，也是不忍的闭上了眼睛，感叹战争的残酷与血腥!

　　而为了不再有战争，不再让两国的百姓流离失所，那就只有将两国统一，由一人称王霸帝，只有两国统一，这天下才不会有焦烟尸横！才不会有铁骑峥嵘！而在这之前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在所难免的！

　　“怎么？金国的人在被揭穿了自己的恶行后，就是这么来给大宋的子民一个交代吗？”

　　握着血红嫁衣的手渐渐收紧，那如铁夹似的十指仿佛像是要嵌入他怀中那个昏迷的女子腰中，额上的青筋更是“突突”的直跳。

　　好半晌，突听他“哧”的一声冷笑：“关于金人是如何给大宋子民的一个交代？琴公子何不回去问问你那位高权重的爷爷呢？想必——他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原本苍白的脸色蓦地一沉，如果说在这之前是山雨欲来，那么现在则是浓云翻滚。

　　他的爷爷成就了他的一生，却也毁了他的一生！从小他就交给他如何习武？如何经商？如何弄权谋术？如何在这个动乱而又不安的年代很好的生存、很好的凌驾于别人之上！让他虽然身处温室却堪比那野外的植物还要适合生存于这个社会！

　　而，同样也是他！在那个风雪之夜，逼死了那个温柔、善良、聪慧的母亲！

　　只因那个可怜的女人无意中在书房发现他和金人秘密相通的私信！那封信虽短，但对聪慧如斯的母亲来说，却足够让她明白一件事——他的公公，已不再是个单纯的大宋臣民！

　　他有野心、有抱负、有企图——要与那虎视眈眈与本国的大金联手毁灭宋室！

　　终于，当她踩着凌乱的步伐想要将那消息告知当朝的忠臣之士——岳将军之时！没想到却是晚了一步，她被拦截了，并被冠以一个不忠的名声，秘密处死！

　　而他躲在石墩后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临死时如一朵高傲的梅花般不屈，绽放在了一片雪地之中！

　　手腕几乎快被自己咬断，可他硬是没冲出去，他应该感谢，感谢那个杀了他母亲的人教了他在面对自己无法抗衡的人之时，不应力取！等到自己的羽翼渐渐丰满，有了足够的力量与之相抗衡时，才一鼓作气的来个反击，所谓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做到了，可却因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些年来，他每晚都会梦到母亲临死时，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恨意与痛苦！她不甘！她不甘自己为了维护大宋的领土与主权，竟然沦落到一个偷人的名声！

　　她恨！她痛苦！为何自己的至亲公公竟然是个与金人谋篡大宋领土的卖国贼！

　　而他，也一直生活在深深的自责当中，一个男儿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救不了，没用与不孝就像两把锁，终日锁着他的两道凸起眉骨，让他一日又一日的展不开眉峰，生活在一片阴郁之中。

　　终于，他的乔装、他的听话熬来了羽翼丰满的时刻，那一刻，当他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的爷爷想出来成就一番事业，他的爷爷答应了！

　　没拿家里的一分钱，他白手起家，在明地里，酒楼、钱庄、衣纺……凡是能够赚钱的行业，他都略有涉足，虽然他睿智精明，但中间依然不乏有风霜雨欺，但最终却还是让他成了这临安城里的传奇。

　　只是背地里，在阳光照不进的地方，他却秘密培养着一批死士、能人、异士，人才对于他而言，不需要多，只要精就已足够，多了反而会被老练奸猾的他发现！

　　他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轮回着他母亲未完成的事！只是他——绝不会走他母亲走过的路，岳飞已死，朝中之人大部分已被秦桧收买，留下的几个忠诚之士，也都被倾轧的毫无伸张之力！

　　与其寄希望于别人，倒不如由自己来的更稳当些！

　　“怎么？你何苦做出如此一副痛苦的模样，说起来，咱们应该要和平相处的才是，毕竟两国统一对我们任何一方而言都是很有好处的，你说呢？”

　　恍惚的神思猛的被拉回，只是眼中的痛苦却未来得及消退，张了张嘴，他终是吐出一句：“先还了我的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