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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周扶落 ...

  •   文/绥沉
      8、25
      苏寂愈拜入师门那天,天色阴沉昏暗。
      她独自采到望穿楼前,伞也未提。绵雨浸湿布衣,寒气袭骨。
      她只是默然咬着下唇,不语,也不动。

      足足等够了一个时辰。
      门被推开,哎呀吱呀的细微声响昭示着那人的到来。

      一袭青衫落落,油纸伞半掩容颜,却能勉强瞧见遮住眼睛的那块白色轻纱,约显出其下那双眸。
      往下。
      露出的手骨节分明,却苍白的不似活人。
      这便是望穿楼楼主一周扶落了。
      周扶落似乎打量着她,又似乎只是盯着某一点走神。
      沉默几秒,开口,声音淡淡的,却仿若濯冰碎雪般狭着氤氲的雨气,凉透的秋风,梧桐的冷香一并传入耳。
      “苏寂愈,进门。”

      与他相见的这几次,她似乎总是落魄又不堪,狼狈至极。
      苏寂愈被周扶落领进一间房后,呆愣愣的坐了半响,心里不合时宜的想着。而周扶落似是不愿再待下去,冷淡的甩下一句。
      “你稍等片刻。”
      便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
      “笃笃”木门被轻敲。

      “请进。”苏寂愈说完,使见一白衣男子,言笑晏晏,相貌清俊,立于门前。

      “初次见面,我叫宋拘,是师尊座下大弟子。”
      一边说着,宋拘招呼两个婢子走进来。

      小姑娘怯怯的走上前,递过干净衣服。
      “小姐好。

      莫非周扶落带出的弟子,都是这般芝兰玉树皎皎如仙的人物?

      苏寂愈在宋拘推开门的那一瞬便愣住。
      门前人好像与几年前,茫茫雪雾中,欺身逼近自己,转眼又不见,似仙如神,清贵骄矜的人重合起来。
      一时分不清梦与此刻,垂眸发起呆。
      连搭话都未听见。

      “苏师妹?”宋拘瞧她面色,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转瞬在对上苏寂愈目光的倏忽,又成了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模样,温声道。

      “既然师妹已经拿到衣服了,那我便也不再多留。”
      “这两个婢子,以后便会贴身伺候着师妹,若师妹不习惯,来与我说即可。”

      “嗯。”苏寂愈愣了下,点点头。
      她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刘海黏在额前,痒的人心烦。

      宋拘颌首,转身便出去了。

      苏寂愈迟疑片刻,“你们把衣服拿来放这里吧,然后出去。”
      两个女孩将衣裳轻放在桌上,便也退出去了。
      直到这时,她才如释重负的卸掉僵硬神情。

      这天下第一宗门就进的……这么轻易?
      苏寂愈难得觉出几分荒谬来。
      *
      苏寂愈,一个破旧村落里出生的女孩儿。
      母亲是个寡妇,脸上一条疤,五官勉强能看出几分清秀丽婉来,身段窈窕,曲线分明,许是有这样傲人的资本,即使长相差强人意,也引得村里那些个鳏夫们垂涎不已。

      她亲爹在她出生前就死了,死的凄惨,尸体被扔到了河里,泡的发肿。

      一个女子,在当今这世道,手无寸铁,又带着个孩子,自然过得艰难。
      但是苏寂愈她娘却很懂得生存。

      手里就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子,但凡风雨稍微大点,便摇摇欲坠,瞧着十分可怜兮兮。

      她好好打理了一下,便在这屋子里做起了出卖□□的买卖。
      明码标价,不羞不拒。
      只接那些个没有家室的男子。
      这么过着日子,倒也不算太惨。

      与那些个话本中的恶毒娘亲不同,她对苏寂愈却是真的好。
      接客时让隔壁邻居的儿子李壮实领出去玩,闲暇时便教她诗书经纶。
      她一手琴弹的极好,却只有在苏寂愈缺个好琴磨练琴技之时才舍得花钱去买。尽管挣钱不多,却仍然保证每旬吃上一顿肉。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在苏寂愈十六岁那年。
      生辰刚过,第二天清晨,她便殒了。

      那天,苏寂愈正背到新学的那首诗。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村里有专门的规矩,生母生父死时,须穿白衣,守丧五天,其间必须食素。
      第五天辰时,则须前往雪泽山。
      到山顶采一捧纯净的新雪,装入瓶罐之中,平安运下山,再混入骨灰,烈日下灼烧一时辰。

      那么死人再遁入轮回时,必会有一个好的归宿。
      规矩是如此,遵循的人却少得可怜,这雪泽山是一座极高极陡的山,几乎无路可走。登上山顶哪有石碑上刻的“到山顶采一捧雪”说的轻易。

      而之所以这村落常年消息闭塞,人口稀少近乎无,便是因为这难以跨越的山。
      当年这村里人的祖先,是因为魔尊宋治在城中滥杀无辜,情急之下才想出翻过这山到另一侧逃命,劫倒是躲了去,却未料到,这一待就是几百年。

      此地处于碧落天最边缘,难见日光,环境恶劣,野兽却是不少,勉强能满足温饱。

      村里倒是有人不想待在这荒僻之地,翻过山的人却少极。
      要想登上山顶,若是有毅力和足够的补给,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雪泽山不止一座山,他们看到的是最高的主峰,却只有在攀顶之时才看得到,一直隐匿在最高峰后的连绵山脉。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似天堂,又似地狱。
      苏寂愈当时便想着,既然自己现在无所牵盼,子然一身,又何须顾虑重重。便直接携着那简陋的骨灰盒,简单收拾了东西,朝雪泽山走去。

      身前是皎皎云端,身后是嚣嚣红尘。
      站在山前,身上还穿着娘给她缝的红衣,苏寂愈脑子里蹦出这么个莫名想法。

      上山确实辛苦,好几次体力不支差点累倒在绵软雪上,苏寂愈朝着冻僵的手呼了口气,飘忽出一片白,又拿了个硬了的饼啃着。

      走走停停,真的到了山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苏寂愈将夹袄又拢了找,脸好像已经冷的麻木了,嘴也干,风从面上过,柔柔轻轻却好似细刃尖刺。
      又扎又疼。

      苏寂愈捧着一手白雪,虔诚的放到了娘的骨灰盒里。
      把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好了,她才觉出几分饿意和困意来。

      她带的干粮吃了一半了,水倒是更好解决些,直接拿瓶罐舀上雪,捂一会儿,便融成了水,尽管有些奇怪的味道,却不影响解渴。

      休息了一会儿,生生被冻醒。
      没想到眼前多出了个人,白发披散一肩,瞳是铅色。
      眼型似桃花,却冷的惊人。此刻正不动声色地瞧着她。
      苏寂愈抱紧了包裹,眯眼,警惕得很。
      那人又看她两秒,募地向前走过几步,白色衣袂好像要与雪相融,飘起又垂落。

      苏寂愈不知该如何动作,便只是坐在原地,左手却是探向腰间藏着的短剑。
      她闲来无事便会磨磨那剑刃,若是此人欲行不轨,一剑下去,估计也能毙命。
      漫不经心的想着,苏寂愈盯紧那人。

      距离近的模糊了界限,高度迫便她微仰着头。

      男子却是轻声出口。
      “麻烦让一下。”
      苏寂愈往旁稍移了几米,神色却仍是紧绷着,注视着男子一举一动。

      只片刻,眼前好似被雾笼住。
      白,铺天盖地的白,那人影再也看不见。
      苏寂愈手又摆紧几分,心下猜测着。
      莫非是这山上有甚宝物?还是旁人见不得的宝物?这人才用了法术封她视觉。

      听觉好像也一并丢弃了,什么动静都不再清楚。
      待苏寂愈能看见时,那人便又消失不见。
      刚刚他站的那块地方,却是留下浅浅的脚印。
      一切好似大梦刚醒,只有那脚印,才印证了这邂逅。

      苏寂愈检查了一遍,自己没有受伤,五感都还在,包裹内物什一件不缺,这才小小的呼出口气。
      刚刚一瞬的威压,压得人快喘不过气的濒临室息感,以及容貌带来的一眼万年的惊艳,便也全都被她抛之脑后,不再去想。

      那般人物,以后也不会再见到的。

      背上包裹,重新踏上漫漫路途。
      遥遥望去,绵延不尽的是山,雪,风。

      休息的时间暂且不计,苏寂愈到了城门前时,已经用了足足五天。
      中途遇见的雪狼把她咬伤,最后死在她剑下,被她活剥了皮。

      苏寂愈可没多少积蓄,早就听说城中花销极大,于是进城便直奔当铺,从包裹里拿出这厚厚的狼皮。
      狼皮光滑柔顺,掌柜也是个忠厚老实的,见了那兽皮目露惊艳。

      “这是雪泽山上的雪狼皮吗?可是难遇的很呢。”他直接给了极高的价钱。
      苏寂愈自己估不准价钱,便等着再来一位客人问一问。

      稍等了一会儿,一个姑娘领着几个丫鬟进来。
      模样清秀,举止间透露出的温润有礼让人觉着十分舒服。

      苏寂愈看了几眼,便大方上前,笑意盈盈道。
      “这位小姐好,冒味打扰了。”

      那姑娘看了眼她,笑。
      “不知姑娘有何事?”

      苏寂愈把那清洗过晾干的狼皮从柜台上拿下来,站在一个不算近的距离。

      “以小姐来看,这狼皮值多少钱?”
      许是也觉得太草率,苏寂愈又补上后半句。
      “我是第一次来这当铺,许多规矩都不甚清楚。心急之下只好问问熟悉的人。接着便碰上了小姐。”

      那姑娘听完思索片刻,说了个价钱,竟是跟掌柜报的价不差多少。
      苏寂愈这才当了狼皮,把银子装进了荷包,向那小姐道了谢,出了店铺准备到客栈歇上一会儿。
      也是巧的很,她刚出门,就看见对面放在外面的招牌。
      乐来客栈。

      苏寂愈一笑,正准备走过去,却被吆喝声引去了注意。
      “快来瞧!快来看!望穿楼楼主周扶落的画像!”
      那是个小孩子,声音清亮亮的,很能引人兴趣。

      苏寂愈没听说过周扶落,却知道望穿楼。
      八大宗门之首,分为琴,剑,刀三派,长老皆是洞虚以上,培养出的弟子也总能在秋水会上拔得头筹摘得榜首,例如上届,榜首便是望穿楼剑派的宋拘。在决赛上碾压第二名邱晌,三招致命。

      她好奇的走近看了眼,却是一惊。
      这画像上的人,竟跟她那日在雪泽山巅碰上的神秘男子,生的一模一样。

      不对,仔细端详过后,苏寂愈稍稍冷静了下。
      发色不同,瞳色也不同。
      画像上人黑发黑瞳,她所见之人却是白发铅瞳。

      除此之外,倒是无甚差别。
      苏寂愈压下心底的疑惑,继续往下看,那画像底下写着一行字。

      “望穿楼新楼主一周扶落之像。”
      她所知道的双生子不少,但却鲜有这般相似的,且不说只有发色瞳色不一。
      这两样又可以被更改。
      所以那个白衣如云,飘然若仙的人……是周扶落。

      周扶落,苏寂愈心里默念了一遍,做了个打算。
      明天若是有空,可以去打听一下此人。
      顺便也了解一下,她印象里繁华的主城一柳城以及人们耳熟能详的八大宗门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周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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