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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傲梅心事何人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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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傲寒静了片刻,甚是委屈地哭诉道:“念清……爹爹不要我了……怎么办啊……”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饶是镇定如念清,也不觉隐隐发慌,左相卓凤翔素来疼宠傲寒,傲寒自小便喜舞刀弄枪,对书画女工之类俱不上心,卓夫人屡屡耳提面命却收效甚微,无论卓夫人如何劝慰惩治,小小的傲寒就是抱了左相的佩剑不撒手,俏丽的脸上满是傲气:“娘,你等着,终究一日,我要成为寰朝顶天立地的女将军,像爹爹一样守护我朝疆土!”
卓夫人被她的神色所摄,半晌终是无奈地摇摇头,算是妥协。下朝回来的卓凤翔正好赶上女儿的“豪言壮语”,登时喜上眉梢,双手将她高高举起,笑声爽朗:“好,好,好,不愧是我卓凤翔的女儿!”
卓傲寒乐得咯咯直笑,毫不害怕地欢呼:“好好玩,爹爹,再举高些,再举高些呀!”
卓凤翔心情大好地依了女儿的意思,一时间府里笑声阵阵,卓夫人见不远处玩疯了的父女而言,眉宇间不觉展开一抹宠溺的笑容,笑容疏朗浅淡,给原本稍显平凡的姿容增添了不少光彩。
此后,卓凤翔给傲寒找了好几个武学师傅,训练之严,要求之高,倒真有几分想把她培养成女将军的意思,卓傲寒也很是傲气,所有苦楚劳累,一概忍了下来,自始至终不曾有过半句怨言,这样的毅力与坚忍,饶是不甚赞同的卓夫人也觉得震撼,不再苛求她女子的“规矩”,只是在给她上药时会心疼的不发一言,眉头皱得死紧的。
几年下来,卓傲寒倒也小有所成,可随之而来的麻烦也够卓夫人头痛的,以前还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习武之后,更是只差没将盛京翻了过来,成日里“替天行道”,将众官僚的“顽皮”小孩揍了个遍,她每日里忙着给一干夫人贵妇赔礼道歉,偏那丫头毫无收敛,反而愈加无忌,直到她误打误撞闯进了清苑,认识了容念清,这才让盛京人人“闻之色变”的霸王消停了下来。
为这,卓夫人还亲自带着厚礼登门拜谢,倒把容念清闹得有些无措,她从小没有娘亲,对母女应有的相处之道完全不了解,很长一段时间,小小的她都错以为娘亲都是如卓夫人这般的,会拧着女儿的耳朵训斥她的顽皮,会温柔心疼地为受伤的女儿上药,会做各种惨不忍睹却味道甚好的点心……
很长一段时间,她那么羡慕卓傲寒,有爹爹,还有嬉笑怒骂的可爱娘亲。
那一段时日,她常常做梦,梦中女子有温柔的手,柔顺的发,只是始终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不会抱她,不会拧她的耳朵,不会给她做好吃的,只是面带悲伤看着她,每当她涩涩地唤出那一声“娘”,那抹倩影便会消失不见……早晨醒来的时候,枕上总是湿了一片,心里更是晦涩不堪。
卓夫人自那回见过容念清之后,凡是给卓傲寒准备的衣物钗环,一律会给念清送一份过来,推拒一两次之后,终拗不过卓夫人的“固执”,于是一年一年,箱子渐渐填满,心里关于娘亲的那份空洞,也似乎一点一点地弥合了……
“念清,爹爹是个大骗子,”卓傲寒抬起哭得红肿的眼,语气恨恨“他明明说过我和娘亲是他仅有的宝贝,可这会子为了娶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他却不要他的宝贝了,我好难过,念清,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容念清心下一惊,怎么好端端的闹出这样的事来,这些年虽与卓夫人相处不多,但听闻傲寒平日关于她的一些言辞,竟是坚守“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感情定论的。那样肆意绚烂的女子,若是折了翼,该有多疼啊……
“念清,我瞒着娘亲偷偷去见过那个疯女人了,爹爹将她藏在书房的暗室了,还权当我不知道呢,”卓傲寒思及那日的情景,眉头皱得愈发厉害“那女人,很奇怪。”
“怎么?”
卓傲寒凝眉思索,不知如何开口,脸上又是困惑又是厌恶:“那女人很美,却瘦得皮包骨一般,长长的发也不曾打理,便那么直直地垂下来,一整天下来,只坐在地上抱着一幅画愣愣地出神,周边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但暗室里却很少富丽堂皇,其精巧器皿,有许多竟是我平生未见。”
容念清也很是困惑,半晌,叹了口气:“傲寒,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左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卓傲寒蓦地跳起来“凭他什么苦衷,让娘和我这般难过就是不对!”
容念清是知晓面前人的单纯直率的,想来以她的考量,左相此举的确罪不可赦,“傲寒,你此番来,是存了逃避的心思么?”
见她默然不语,知道自己所猜不差,容念清拉住卓傲寒紧握成拳的手,力道虽轻却不容置疑地掰开她自虐的指甲,然后双手握住“你可曾想过,你尚且如此难过,你娘定痛过你十倍,你因气不过便任性地逃至我这里,那你娘亲又该如何自处?”
容念清万万没想到她的一番言辞竟招致卓傲寒来势汹汹的泪水,卓傲寒蓦地甩开她的手,哭吼道“娘亲早不要我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哭着跑了出去。
容念清呼喊不及,忙划着轮椅意图追赶,却因心急,直直的摔倒在地,沉重的轮椅因这力道狠狠地砸了下来,容念清受不住,登时便疼得倒抽一口气,外面守候的吟风等人早听见里头动静不对,掀帘一看,容念清被轮椅压得动弹不得,腿上更是血流不止,吟风心里发寒,忙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楼月早急急地冲出去找斯律,容念清却兀自咬牙吩咐“落花,扶我至椅上,我要去找傲寒。”
落花只是摇头不依,容念清蓦地大吼“扶我,我要去找傲寒……”语气竟是带着隐隐的哽咽,吟风等慌得跪了一地,容念清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猛跳,见几人一字排开,跪得坚决,愈发悲凉,无奈地敲打着自己的腿,吼道“这腿本就毫无知觉,现在再受伤我亦感觉不到,你们还这般护着这废物作甚,可是傲寒不同,她那么难过,她在哭,你们都看不到么?”
见几人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容念清也恼怒非常:“好,好——”蓦地一咳,竟是鲜红的血渍。
吟风等人哭喊道:“小姐……”
容念清见了那血,脸色蓦地一白,继而又无谓地笑了笑,神色晦暗莫名。
帐内一时陷入了难忍的死寂。
“这是在干什么?”左凝冷冷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诡异,容念清见了他,竟破天荒的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左凝,带我去找傲寒好不好?我不能放任她不管的。”
左凝在来时便听了士兵简短的汇报,对事情略知一二,却不想闹得如此不可开交,皱眉看着容念清血染的双腿,心里的火气“腾”的便窜了起来,似乎,这些日子,她总在不停的受伤,似乎,她在乎的人也很多很多,丫环,斯律,再加一个卓家小姐,可是,却没有他……
对上她难得示弱的眸子,左凝心下一软,走近容念清,然后掏出套靴里德匕首,刷刷两下,在衣袖间割下几块布条,动作麻利而迅速地将她的腿一包扎,然后打横抱着她往外走。
容念清不自觉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你。”
左凝紧了紧抱着她的臂弯,露出一抹淡得近乎虚无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