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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chapter13 记忆纷飞雪花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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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念清好笑地看着打闹的两人,依稀又回到了昔日的清苑,自在而安乐。
不自知地,嘴角又挂起了笑,孟寻挠挠头,也跟着咧嘴笑了,只在心里犯嘀咕,都说清平,云乐是寰朝的两朵奇葩,果然名不虚传。
兀自傻笑着,却见不远处有一人静静伫立,眉眼温柔地望着这边,神色清朗,五官俊秀如画,不是号称“玉面鬼才”的斯律又是谁?
容念清也发现了神秀如竹的斯律,朝他淡笑示意,笑容极为清浅,似乎把水中澄波都纳入了那丝笑容中,清澈而柔软。
斯律缓缓走近,简单青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瘦削,长发如墨,闲闲地束在脑后,嘴角惯常的浅笑换成了暖暖的微笑,更是显得整个人温润如玉。
“身子安好了?”
容念清轻声应了一声,又想起吟风提及他的病时的担忧,复又细细抬头将他打量了一番,果然清减了不少“诺之,身子是自己的,你要多上点心。”
斯律浅笑“这么快就露出大夫本色了——”本想玩笑两句,对上容念清极为认真的神色不得不败下阵来“不要担心,伤寒已去了七七八八,日后我会小心。”
容念清不由分说地搭上他的脉,凉凉的手指碰触着他,斯律只觉得那片皮肤似是着了火,火势呈蔓延之势,仿佛也烧到了面容上。
略略侧头掩饰着这份不易察觉的窘迫,却听容念清说道“依你脉象来看,倒的确无什大碍,但诺之,你眼底乌青,面容苍白,似乎有些气血不足,可是睡眠不好?”
斯律苦笑,可不是么,她失踪的这些时日,他如何能安眠,倒是昨晚,难得的好睡了一夜,手不自觉地扶住胸口放置香囊的地方,嘴角的笑意柔得化不开。
对着略带疑惑的容念清,斯律笑答“前些时日咳嗽得厉害些,睡不踏实也是自然。”
“既然如此,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一直这么咳嗽,对身体的损伤也是不容小觑的。”
“好。”
正说着话,卓傲寒和残雪说笑着走过来了,见容念清精神还好,卓傲寒便笑着提议道“念清,日头正好呢,我们去后山走走吧,我来了这些时日,还不曾有机会好生逛逛呢。”
知道这是要询问这些时日发生的点滴了,也亏了她,竟忍耐了这许久,当下点头“好。”
楼月稍稍瞪了卓傲寒一眼,才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可要仔细些,不要触动伤口,不要碰水,楼月先和吟风姐姐回去准备些点心,一会再过来。”
卓傲寒一脸受不了地推搡着楼月,嘴里还不忘作怪“天,几年不见,楼月你的啰嗦功越发见长了,放心啦,本小姐保证,定会将你家小姐毫发无损的送回来。”
对于卓傲寒的保证,楼月是半点不信的了,这么些年,卓大小姐诸如此类的保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来不曾兑现过,屡屡连累自家小姐,她楼月早已磨得脾气全无了,身边的几人只怕皆是如此。
对于楼月的谨而慎之,容念清也有些无奈,揉揉眉心,发话了“楼月,我不是瓷娃娃,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去吧。”楼月不满地嘟起嘴。容念清只好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身边的吟风也正拉着落花,残雪细细嘱咐道“小心些看顾,若是……”若是小姐不愿多提,那便揭过不提好了。交换了几个眼色,吟风这才放心离去。多年的默契下来,许多未曾诉诸于口的话,只要一个眼神的示意,便已足够了解。
卓傲寒看得直摇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叹道“念清,楼月这几年粘你粘得越发厉害了。”
容念清静默片刻,方开口道“是我不好,这次失踪,把她吓坏了。这个傻丫头,打小伴着我,从不曾离开过,对我依赖,也属人之常情。”
卓傲寒听得一阵唏嘘,却还是反驳道“虽则有自幼的情分在,但这般依赖着实有些过了,楼月年岁也渐渐大了,终有一日,也会嫁作他人妇,再这样以你的世界为中心,怕是不能的了。”
容念清心下感慨,的确,自从幼时将楼月捡回来,两人同吃同住,相伴至今,已有数年光景。两人因年岁相近,比起落花几人,更多了一分同龄人特有的亲昵感。
犹记得最初抱起婴孩时的楼月之时,那小小娃娃的脸皱成一团,似乎五官都纠结到了一处。当真难看的紧,哪有现在一丝半点的俏丽可言?似是感觉到了人的温度,她竟缓缓睁开了眼,乌黑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容念清,容念清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小的小孩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了去,又是好奇又是小心地抱着她,这下四目一对,正不知如何反应,那小孩就冲着她直笑,眉宇完全没张开,一笑更是面容模糊了,但年幼的念清却奇异地记住了那个笑,也记住了这个给她第一抹笑容的孩子。
那时她正处于自暴自弃中,天生的腿残带给她的苦痛,折磨的让她几乎想就这么随娘亲去了,可是面对姆妈关怀备至的脸,却怎么也下不了那个狠心。
于是一天一天地干熬着,了无生趣地得过且过着。直到姆妈将楼月带至清苑的那个午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
那日的阳光格外暖人心脾,天空更是蓝得不像话,她如断线的风筝般窝在轮椅上,发呆。
却见姆妈抱着一个仅用薄被包裹着的婴孩儿走了进来,不像以往的温颜,而是一派肃穆神情,“清儿,你王爷爷被人诬陷,圣上震怒之下已将王家上下满门抄斩,只余这小女娃侥幸逃脱,却又被拐子拐了去,若不是因缘巧合,让我遇上这孩子,充作弃婴捡回来,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作孽啊,两百三十余人口啊,一夜之间,全没了。”
王爷爷,是那个喜欢用胡须逗她玩乐的王怀远太医,那个用遗憾表情开玩笑说“可惜我家锦丫头身子太弱,去景璧山静养了,要不然,倒是一对难得的姐妹花!”的矍铄老人,不在了?
莫名地有些伤悲,却听姆妈满是神伤地说道“王老于我有恩,当日不能救他已是追悔莫及,今日既寻得她的谪孙女儿,我定竭尽所能代她看顾一二,清儿,你可愿替姆妈分忧?”
自己当时是怎么答的,不记得了,只是此后,她开始贴心照顾楼月的点点滴滴,手把手地伺候她沐浴,用膳,束发,说来奇怪,楼月虽是怕生得紧,对容念清却亲昵得很,只要跟着容念清,她就总是静静地,不哭亦不闹,可若是旁人一靠近,她便会竖起周身的刺,兀自抖个不停。
正因为如此,容念清与楼月同寝同食,竟是形影不离地呆了两年。这两年,让容念清迅速成长起来,生活自理不在话下,她甚至学会了制作明月楼的招牌点心玲珑糕,只因那是楼月为数不多爱极的甜点。因为这甜点,楼月生平第一次对容念清开了口“糕,好吃。”
此后,楼月的情况一点一点地好了起来,虽是吐字不多,却渐渐流畅起来,也慢慢不再畏惧他人,姆妈见了,倒很是欣慰,满是怜爱地摸着楼月的头“幸好这孩子因了年岁小还不曾记事,那段过往也就不必让她背负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很好,很好。”又看了看自家小姐的神色,从前的凄苦怆然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稳重安定,看来把这个孩子对清儿影响颇深啊……
容念清收回思绪,望着卓傲寒坚定地说“傲寒,你可知,旁人皆道是我救了楼月。其实,真正得到救赎的,是我。”
卓傲寒静默。那时候容念清的冷清与自我厌恶她是知道的,淡漠的眼眸似乎对什么都了无生趣,吓得赵尘曼每日提心吊胆地守着,唯恐一个转身,她已不在……
斯律略略皱眉,她的过去,原来并不是自己想得那般顺风顺水,似乎,有许多他所不知的苦痛,容念清刚才说那话时的神色,孤清得一如冷月,让人看得见,却近不得。
一时间,众人皆默。唯有风声轻轻划过耳际,似在吟唱着不知名的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步履匆匆,透着几分急切,还有几许欣喜。容念清回头,却见一眉目俊朗的男子大步向她走近,身上银白的铠甲一如初见时的炫彩夺目,眼角处细长的疤痕难掩男子的英挺,只是当日的冷寂已然不见,带着一丝微弱的温柔。
来人近乎贪婪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娇颜,这些时日的担忧牵挂一下落到了实处,见她面带诧异地看着他,忍耐许久的感情终是爆发了出来,蓦地俯身抱住她,紧紧地抱着,一颗心涨得满满的……
身旁的卓傲寒看呆,斯律面带苦涩地别过头去,容念清略略羞涩地回抱他,却听随后赶来的楼月一声惊呼“呀!将军回来了……”
左凝闭目微笑,在容念清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清,我回来了。”
念清登时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