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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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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城今天的天气也是灰蒙蒙一片,看着像要下雨,此时的路上也就没几个人了。
“嘎吱——”破旧的木板发出声响,一个女孩拿着一个手机走上来。银城本就是一个后来才形成的沿海城市,政府为了进一步发展此地的人文景色,在多个靠海区域建造了许多“望海台”,但这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原本光泽如新的木板早已破旧不堪。
女孩双手撑在栏杆上,头微微前倾,闭起眼呼吸着大海的空气。海面上不时刮起一阵大风,海风吹乱了女孩的头发,白色的裙摆也在随风舞动着。
远处灰暗的天空与大海相接,形成一条海平线。今日的风很大,但仍有几只鸥鸟在远处飞着。举起手机,女孩将这一幕拍了下来。一只鸥鸟从树上飞落下来,停在女孩手边,它的羽翼末端呈墨色,看起来十分美丽,它踏着几步又往女孩身边靠近,好像在希望她将自己的美貌拍下来。女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将眼前这个高傲且美丽的飞鸥拍了下来。
看着眼前苍茫无边的大海,吱呀乱叫的鸥鸟,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静静看着海边的景色了。紧接着木板发出一阵抖动,老旧的木条好像随时都会断掉,女孩不安的抓紧身旁的栏杆。
“夏时!”一个响亮的男声响起。
回眸,夏时看到了眼前身材高大的男孩。抓紧栏杆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夏时仅仅只是待在何延身边,也十分的有安全感。
何延穿着一件白短袖,领口处秀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仿佛是一滴血落在白雪上,看起来十分扎眼,也很好看。纯黑色的长裤配上白色的运动鞋显得何延的腿更加修长。
海面上刮起大风,两人却只是面对面站着,不说话,看着眼前这个好像只属于自己的人。
落叶、海鸥、破浪,好像都在给这个男孩舞动着,落叶四起、海鸥盘旋、大浪喷涌,周围的一切刚刚好与眼前这个男孩同时出现。
夏时不想错过这一美丽的场景,她举起手机又拍了一张。此时周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模糊的,只有眼前这张照片,这个男孩,和一次心动。回想以前的一切不知是注定还是巧合,让这个与她本就该背道而驰的男孩相遇。一次次的事情,让夏时的心里萌生出一种她想都不敢想的冲动,可能夏时自己都没发现。
她,心动了。
少年们的暗恋有很多种,美好、浪漫、快乐,这些都是暗恋的代名词。但夏时知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会在一起。何延也不会喜欢她。他们本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当朋友可能都是夏时这辈子做过最好的梦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关系?更何况是在一起这种事呢。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整天做白日梦的脑子清醒一点。
“你拍什么呢。”何延笑着走近,习惯性的站在夏时身侧,眉眼里都是无尽的温柔。
“在拍一个大帅哥啊。你穿这么好看,还不让拍啊?”夏时打趣道,微微抬头看着他,有些入神。她心里想着,偷偷暗恋也挺好的,这样她就可以继续陪着他,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也因为被拒绝而难堪。
即使是告白了,结局夏时也猜得到,他会拒绝。结局可能会因人而异,但如果是夏时,他只有否定。
夏时从15岁开始就不再憎恨自己的母亲,不去憎恨任何一个人,因为她已经麻痹了。厌恶没有什么意思,也不会改变什么。但她此时突然又生出这种想法,为什么那个女人给了自己这样的家庭,让自己无法堂堂正正的爱上自己喜欢的男孩,只能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的。
有点可笑,她一辈子都在为了掩藏自己的家庭背景而不能坦坦荡荡地站在人堆里,不能正常的与其他人交流,担心暴露自己内心的破败。就连现在喜欢一个人也只是偷偷的,似乎都是注定的,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种昏暗无光的角落里吧。
回想以前,她第一次看到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孩可能都没能想象的到自己选择对他竟然是这样的心情。
那时夏时还是高一,她坐在最后排的角落。老师在上面绘声绘色地讲着,她努力去听着,却无力的发现根本听不懂啊!干脆直接撇过头看窗外想清理下思绪。
5班的教室窗户刚好对着学校大门,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二十四线小城市里,普通高中的占地面积都很小,所以夏时可以很直接的看到校门外不时有车辆川流的马路。通过玻璃窗往外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口。估计又是校领导来检查吧,夏时想。车门被打开,先是一条腿伸了出来,她甚至都能隐约看见大腿处被深蓝色运动裤紧绷出来的肌肉线条。这显然不是什么四五十岁校领导该有的腿,而是一个少年。夏时正欲看看这到底是何方人也就听到一阵清脆的敲黑板声音。
“夏时。”一道严肃的女声从教室前方传来。
“完了。”
校长室。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紧不慢地喝着手中的茶。少年随意走到男人的正对面的沙发上,显然并不在乎此时环境和氛围的寂静与严肃。
何延看看眼前的男人,有点嫌弃。一个大男人拿着一个小茶杯还不害臊就算了!怎么还小口小口地喝着,是男人就该一壶端了!但念在自己刚来不能惹是生非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直到男人在漫长的一分钟之后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才要开口说话。
可何延也没心思听了,一个劲的嫌弃,大男人哪来那么多事!
“你是叫何延吧。”男人声音不紧不慢,男人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刚出头的样子,但气质却与普遍见到的校长完全不同。
“嗯。”何延语气透露着点不耐。
杜讼看了看表:“从你进来到现在一共也就短短的一分半的时间,这就不耐烦了?”
何延没有接话。
杜讼继续说着:“你父亲在你来的前一天托人希望我在这可以多照顾照顾你,他什么意思你自己也明白。”
“是。”何延仰躺在沙发上,大幅度点着头,样子看起来十分敷衍。
“但我没那么多时间来管你这样的孩子。即使有你爸在,我对你和对其他人还是一样的。”
何延心说:我巴不得呢。
杜讼本就没打算跟何延多聊,很快便让他走了。这时在何延心里总算有件舒服的事,便赶忙挎上书包就往门口走。
高一5班教室。
何延喊着“报告”板板正正的站在教室门前。一旁在黑板上写着题的刘束最讨厌的就是上课时被打扰,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又无法避免,再加上刚才又被夏时气了一回,怒气一时占了上风,便忘了新生报到这一件事情。
所以刘束和何延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
周遭一时寂静,同学也不敢说话,只有几个胆大的女生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个刚来的。
“同学,你哪个班的?”刘束只想知道这个没见过的高中生杵那不动也不说事到底是想干什么。
“禾宜市御阳第三中学,高一8班。”面对这个问题何延觉得有点可笑,转学生是校长会通知老师的事情吧?索性他就说出自己转学前那个学校。
刘束愣了几秒,似乎是想起来了,道:“啊,你是转学生吧。”
她扶了下滑到鼻梁中央的眼镜,缓和一下内心情绪,转头便开始跟坐在下面仍然是一脸不知所以的同学开始介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从隔壁禾宜市转来的,名字叫做何延。以后大家就是一个班的了,要友善有爱哈。”
刘束扫视了班级一圈,定睛一看,发现夏时旁边还有个座位。
“那何延你先坐教室靠窗那一排的空位子,夏时就是你的同桌了。以后有机会我再调一下。”她往那个方向指去。
何延跟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注意到夏时正因为既被刘老师指着,还被许多人盯着有些手足无措。何延看着女孩,女孩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何延就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铃声响起,下课了。
刘束理了一下讲台上零散的教学资料,一只手抱着厚重的资料,另一张手拿着一个茶杯。正准备往教室门口走去,似乎想起来什么,说着:“何延,你来我这儿领一下学习资料。”
何延低着头本来在想放学以后去干什么,随意敷衍的“哦”了一声。
“夏时,你也来我办公室一趟。”刘束伸出食指摆动了一下,示意她去办公室,接着就先往办公室走去了。
“哦…啊?”女孩一惊的抬头,望着刘束的背影有点迷茫。最近没考试啊,难道是因为我刚才走神了就把我喊去办公室了?可别啊。夏时现在满是问号,对于任何一个学生来说,老师不说明情况的把自己喊入办公室,心里都是害怕的。
这时一旁抵着课桌低头的何延转过头望向夏时,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只要是可以嘲笑别人的事情,何延可一次不会落下,他勾起嘴角,一脸戏谑的说着:“'走啊,一起去,愣什么。你最好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做错事。”幸灾乐祸这一套何延在以前的学校还是学的很像的,夏时看着这个坏笑着的男孩,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怎么贱兮兮的。
她怀揣着疑惑往办公室走去,整个人十分不安,手指缠绕在一起,都可以打结成蝴蝶结了。
办公室内。
夏时轻轻敲开门,转动门把手走了进来,何延跟在后面。两人径直走到刘束的办公桌前,就这么直楞楞的站在桌前,目光齐齐投向正在敲击键盘的刘束。
刘束带着眼镜,皱着眉,直勾勾的盯着白花花的电脑屏幕,看起来十分执着的做着某事,暂时忽视了在一旁的夏时何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束依然没有说什么,办公室内老旧的空调嘎吱嘎吱的发出声响,或许是因为年久欠修,吹出来的冷空气并不足以带走夏时的炎热,她焦急的看着长袖里破旧的手表,不禁冒出汗来。快上课了啊,你怎么还没好,下节课我是真的不想再来了!夏时有苦说不出,刘束这一磨人的招数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足够急死人。但夏时又不敢打扰到她。只能靠着闪烁的目光暗示着。
旁边的何延也不例外,翻了个白眼,甚至都想现在就走出这个地方!
时间又过去两分钟,刘束才与这个电脑执拗完。从一旁拿出一张单子,转身看向夏时,镜片一闪,让她这个人看起来十分严厉。夏时默默的挺直腰板,有点慌了。
“何延,你在门外等着。”
“…你倒是早说啊。”何延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小声骂着。
他一出门,刘束便把刚打印出来的单子递给夏时。
夏时接过,低头看着,没等刘束说什么,看着单子上醒目的几个大字——学生资助政策,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刘老师,我不需要这个。”她一口否决。
她知道这个破学校是什么意思,以前只要她夏时签了字等手续办下来,那个五十几岁的油腻校长就会当着全校的面,报着需要资助的学生名字,对校长来说,是一种校园友善气息的重要体现,可对那些被报着名字还要上台的同学来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羞恼。
夏时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自己当着全校的面,拿着厚厚的一沓钱,心里却是不一样的滋味。没有喜悦,没有高兴,只有无尽的羞耻。看着旁边笑盈盈的校长,还要求拍照放在校园栏时,她真的很想给出这馊主意的人来一拳。
对于不想签字这个事情,占更多的不是因为愤恨学校。仅仅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年轻,对,就是年轻。
自己有手有脚,有头有脑,两个肾都在,不想占了这有限的资源,如果有些同学比自己更加需要这份帮助呢。
虽说自己是个还未满18岁的高中生,就算打工别人也不肯收,但只要求个情还是有一份工作的。工资不多,但养的活自己,就不需要别人帮助。
这是她目前认为的自己最崇高的思想。夏时认为自己全身都是脏的,只有这种不服输的精神是干净的、清白的。所以别人不能玷污。
对于夏时的回答,刘束能知晓其中原因一二,但同样也知道夏时的家庭背景一二。如果她不拿这笔钱,并不是意味着降低了生活水平,而是连基础的生活条件都无法自我给予。所以她很头痛,这已经是第三次夏时拒绝签字了。
她扶了扶额,将资料递给了夏时:“你先带回家去再想想吧,没准用得上。”
夏时同样明白刘束的用意,不想再让她费心,只好假意接过,但心里早就想好不会接受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刘束就让夏时去喊何延进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胡乱往兜里揣那张文件,开门一瞬间正好对上何延的视线。何延一脸无所谓,他随意瞟了瞟夏时口袋里的白纸,看见夏时出来便自觉进去了。
华春中学在杜讼来了之后改了其中一项学校制度——每个学期前5个星期不用上晚自习,所以未来一周夏时都不用与晚上10点才放学的学校拼死对抗。但她并不知道这是新来的一位校长更改的规定,只是很高兴这下子她有了更多时间去打工。
今天早早放学后,夏时连跑带跳的急忙来到了离学校很远打工的烧烤店。熟练的在角落把书包和校服脱了下来,换上工作服便开始晚上的收银接待。
“小夏,你来啦。快来帮我弄弄这个新收银机,我不会用。”
喊夏时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包春西。在夏时看来,是为数不多即便知道自己身世也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包阿姨是个好人。
“知道啦!”她笑吟吟的答应着。包阿姨的热情和蔼让从小就没有接触过爱的夏时第一次感到温暖,把她看得就像是自己的妈妈一般。
包春丽不仅为人可爱,在人情世故以及工作方面同样很精明,所以她的烧烤店在银城享有一方名气,每到晚上便忙得不可开交。
夏时从门前跑到后厨,即使屋里开足了冷气,奈何工作实在之多。
不一会又有人推开门,但夏时这边端盘送菜忙得瞻前不顾后,则由包阿姨来接待了。
包春丽一边引着刚进来的何延往里走,一边说着:“小伙儿,你是刚来这儿吧,之前没有见过你啊。我们这儿的招牌是烤五花和烤牛肉,土豆片还有四季豆也好吃,你可以尝尝。”
面对包阿姨的热情,何延也招架不住,摆出标准型微笑回应着。
“包阿姨——啤酒没了,还有库存吗?”
突然,一道高昂的女声从一片嘈杂中斩了出来,是夏时。
她一边跑一边往包阿姨那边喊,包春丽这才晃过神来,她一拍大腿道:“啊呀,这事儿我中午就发现了,结果给忘了!哎哟哎哟。”
她把手中菜单塞到夏时手里,着急忙慌得往储物室跑:“夏时,你帮我接待一下那位小伙儿,我去后面找找还有没有啤酒。”
“噢噢噢。”夏时一转头,视线对上了正看着她的何延。
“晚上好,夏时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