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见》卿卿子墨

4、交谈

　　江桐一阵恍然，伸手碰到一边的水杯，拿起灌了一大口，企图压下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不安。

　　喝下水的确舒服些，江桐松了口气，放下水杯后传来一声清脆响声。

　　江桐低头看，水杯砸在地上全碎了，身边忙碌的店员也被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江桐皱眉，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玻璃，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时间失神没放稳。

　　或许是因为知道卓宇在店里，他想的太多了，想着他欠卓宇的那条围巾，是不是该买来还给卓宇？

　　可是他买的卓宇肯要吗？

　　应该是不会的，卓宇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么漂亮，又善解人意，不像他只会伤害卓宇。

　　况且卓宇本来就不是GAY，是他把一个本该正常的人带歪了，还没履行到自己的诺言。

　　想到这儿江桐有些喘不过气来，蹲在地上半天没动静，还是一边的小左发现端倪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掰开手丢掉带血的碎玻璃片用干净的毛巾捂住，带他进去了里面的杂物房。

　　江桐始终保持着沉默，甚至感觉不到手上的伤口，上药，包扎，江桐垂下手并不想出去，刚刚那会儿动静挺大的，他不想出去被卓宇看见，更怕他出去卓宇压根不会看他一眼。

　　小左算是看出来了，洗干净手说：“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出去也是捣乱，在这儿坐着吧，晚点我送你回去。”

　　“不用。”江桐拒绝，脱下帽子和围裙，又摘下口罩，不顾小左的欲言又止走了出去。

　　江桐没有继续去帮忙，穿过店铺走出门口，全程低眸看着脚尖，一阵忐忑。

　　从店里出来，江桐转弯进了商城里面才彻底松了口气，坐在休息椅上暗自颓废。

　　满脑子都是卓宇和女朋友在一起的画面，或许他们很快就会订婚，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孩子，那样的话卓宇肯定会很幸福。

　　他是希望卓宇得到幸福的，可又忍不住懊恼，那个带给卓宇幸福的人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这些年他一直期待着卓宇的消息，又害怕听到，他怕卓宇因为那件事过的不好，像他这样一直活在那段记忆里，苦不堪言。同时他又害怕卓宇已经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会跟他形同陌路，就和现在这样。

　　他不知道卓宇的用心，明知道店是他开的，那晚睡了他，今天又带着女友上门，是报复？还是炫耀？

　　江桐很混乱，过去的记忆不断重现在眼前，那么清晰，让他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处境，究竟是卓宇的男朋友，还是卓宇恨到现在的元凶。

　　江桐颓废了很长时间才起身，漫无目的在商场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一家男装店门口，一眼看中了模特脖子上挂着的灰色格子围巾。

　　他想也没想的走进去，取下围巾来到收银台前买下，又在离开商城后被一阵冷风吹醒。

　　握着手里的纸袋江桐苦笑，买下了又能怎样呢，他送不出手，卓宇也不会接受。

　　就当作是一种自我安慰好了，等到卓宇生日那天把围巾收起来，看不见，那样就算是他已经送过了。江桐嘲讽的笑着，穿过人来人往的马路回去了小区。

　　从电梯出来，江桐看到了站在他家门前的人，浅棕色的外套增添了几分柔和，只是脸上明显有些不耐烦，原本放在电梯口的垃圾桶被男人拿到身边，堆了好几根烟蒂。

　　江桐站直着没动，拿着纸袋的手自然而然的往后藏，并没有太多的勇气去直视那双眼睛。

　　卓宇灭了手里的烟，把垃圾桶放回原位，没有开口，也没离开，气氛明显的尴尬。

　　几分钟的样子，江桐先忍不住开口了，“要进去坐坐吗？”

　　卓宇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在问，掏出钥匙去开门，他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跟着他一起进门，却又停在了门口。

　　江桐知道卓宇喜欢干净，放下手里的袋子去了房间，拿了一双新鞋过来。

　　卓宇没说什么，接过来穿上，关上门进到客厅。

　　江桐在家一般都喝啤酒，杯子那些很久没用过了，找了半天才从柜子里找到了，清洗，打开净水器接到烧水壶里烧开，找到一罐陈茶泡好送了来。

　　卓宇坐在沙发上，沉眉紧锁盯着阳台外看，江桐暗觉不妙，放下手里的杯子果断关上落地窗并拉上窗帘，强行解释说：“沿江风景不错，空气也好。”

　　“是吗？”

　　卓宇问的很轻，语气也格外平淡，江桐恍然，回身推着两个沙发凳到茶几前，尽可能的平静，“喝点茶，是红茶，不苦。”

　　卓宇没说什么，走过来坐下，端起热茶抿了一口，低眉看着江桐手上抱着的纱布，问：“新男朋友？”

　　什么新男朋友？

　　江桐抬头对上卓宇的审视，再看他手上的纱布有了了解，回答说：“小左是大学生，做临工的，不熟。”

　　“哦。”

　　江桐跟着‘嗯’了一声，随后陷入一片寂静，他抿了几口茶，卓宇那一杯也去了一半。江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什么，只能强硬的扯出话题，说：“女朋友挺漂亮的，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明年年底。”

　　明年年底么.....江桐拿着杯子强作镇定，“那很快了，就一年。其实你也二十八了，明年二十九，该结婚了。”

　　“你呢？还是不打算结婚？”

　　“我？我结什么婚。”江桐笑，声音发颤，握紧手腕止住颤抖，问他，“你现在不讨厌烟味儿了？介意我抽根烟吗？”

　　卓宇没说什么，从衣兜里掏出烟盒跟打火机按在茶几上推了过来，江桐没有拒绝，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了一口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道：“我这样的人，浑浑噩噩一辈子也就过了，结婚什么的就算了，一个人也挺好。”

　　“没再交男友？”

　　江桐摇头，并没有开口，他已经不想再去祸害什么人了。

　　如此又沉默了下来，卓宇没再开口，安静的把杯子里的茶喝完，起身准备离开。

　　江桐跟着站起来，看着他没有说话，卓宇也就这么收住了脚步，没有再走的意思。

　　两人僵持着，江桐也很犹豫，半天后才说：“我送你。”

　　卓宇没有回答他，也没动，站了片刻后又坐了回去，空掉的杯子拿起又放下。

　　江桐没说话，拿起杯子去加了热水，又煮了一壶新的，这才端着热茶回来。

　　卓宇慢慢的又喝完了一杯，在问过江桐后去了洗手间，看到里面的毛巾牙刷用品都是一人份的，证明江桐的确是独居状态，并没有欺骗他。

　　回到客厅卓宇把江桐拉起来扔在了沙发上，身躯跟着覆上来，单手撑着江桐的后背不让他起身，另一只手去解江桐的裤子。

　　这样的举动让江桐一时间无法接受，握住卓宇手腕拉开，紧接着翻身过来跟卓宇来了个面对面。

　　视线相对，江桐明显感觉到卓宇气息上的变化，有些重。他也不是不愿意被卓宇上，毕竟是他喜欢的人，还是他欠了十年的爱人。

　　江桐别开目光，手也跟着松开，低声说：“还没养好，你要做的话需要润滑剂，我这里没有。”

　　悬在他身上的人没有说话，江桐转回目光去看，卓宇还是那副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是想做还是不想？江桐一点都看不出来，只能又把目光挪开，等待着卓宇的答案。

　　又是一阵，卓宇起身站在沙发旁边，问他，“买药了吗？”

　　“在房间。”

　　脚步声进到房间里，很自主的在床边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支药膏拿过来，坐在沙发上的江桐伸手，卓宇却没把药给他，只是说：“去洗澡。”

　　很奇怪的进程，打开花洒冲澡的时刻江桐才反应过来，卓宇拿了药没给他，反而叫他进来洗澡，是想做什么？还是准备做什么？

　　虽然他的确是被卓宇攻了，可那是建立在他心愿的情况下，如果是正常恋爱关系，毫无疑问卓宇才是下面的那个。所以，江桐并不觉得自己柔弱，更不愿被人看见他的软弱，就算对方是卓宇。

　　走出浴室卓宇没在客厅，茶几上的杯子也被收走了，江桐蹭着头发进到房间，卓宇就站在飘窗前看着长江对岸冷清的山面。

　　江桐真的很怕看到站在窗边的卓宇，会忍不住想起宿舍楼下的那摊血，洗刷了那么多次都会残留下一些红色来。

　　他走过去把卓宇拉开合上窗帘，低头深呼吸，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抬起头来，说：“对不起！”

　　这一声抱歉他亏欠了卓宇十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亏欠，他曾觉得他连对卓宇说这三个字的资格都没有，可封羿也说，【你不说他又怎么知道？他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你开不开口又全完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桐觉得封羿这句话是对的，所以他选择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把亏欠了十年的歉意表达出来，不论卓宇接受与否。

　　“这句道歉是为哪一件事道歉？跳楼？没给我生日？还是在我快死的时候连看都没来看我一眼？”

　　卓宇问的格外冷静，似乎是在代替别人来质问江桐一样，让江桐觉得压抑窒息。

　　他沉重的呼吸着，回答说：“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怎么道歉，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不会因为我一句道歉就烟消云散。小宇，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是......”

　　【希望你能过的幸福。】

　　这句话江桐没能说出口，把卓宇害成那样，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