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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季明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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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轩走进那条巷子的时候,有只乌鸦扑腾着飞了出来。
心里莫名颤了一下,脚步一顿,不觉得就踩滑了,倒是身旁的程飞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季警官小心些,”程飞见他站稳便适时地收回手,眼睛顺着巷子看向远处,“雪有点化了……小时候程翔也总是这样。”
季明轩停下来安静地听,结果程飞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偏着脑袋想了一会,笑笑:“抱歉,总会走神。”
季明轩望进他的眼睛,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透,便微微点头:“节哀。”
破旧的巴洛克式院落。
季明轩想不透程翔一个挺出名的艺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再看一眼开门的程飞,他更加想不明白的是,双胞胎兄弟,原来可以差这么多。
程飞很瘦,清瘦到让人不忍心看。但倒也不会觉得突兀,眉眼温和,说话温吞慢热,让人觉得舒服。而程翔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记住的样貌,帅气而不羁,连笑容都带着邪气,季明轩在电视上见过很多次,冲动、有些暴力。
所以死的才会是程翔而不是程飞。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尤其是在这种背景萧条的地方。
季明轩揉揉太阳穴,跟着程飞进去。
屋子里比想象中的整洁。倒没有外面看上去的萧瑟,家具物事看上去都有一种泛着陈旧光晕的华丽。
窗帘居然是黑色的,上面是些暗红色的蔷薇。
季明轩沉默,也许这就是程翔的风格也说不定。
“这是我们以前的房子,十一岁那年父母意外去世,直到十八岁我们都住在这里。大学之后分开,房子留给了他。”程飞慢慢解释。
这些季明轩都知道,调查记录里写得详细,但莫名地很想听他讲。温吞的声音跟家里的那个叔叔如出一辙,像是极力地压抑着什么,像是外面的风刮过叶子,沙沙地响。
“到底……他还是去唱歌了。”程飞伸手缓缓抚过相片上两张稚嫩的面庞,微微摇头,“其实他做蛋糕比我要好的多,真的,可惜他的天分太多,人却只有一个,怎么分得过来……”
大学毕业,程飞开了家别具一格的糕点房,如今已是声名在外的糕点师,程翔签约组建了一个视觉系乐队,出道七年,事业上也是如日中天。
二十六岁,我们还是同龄人。季明轩看向相片中那张桀骜不逊的脸,只可惜这个人,却在他与程飞共同的二十六岁生日宴会上,莫名地离去了。
生日宴设在程飞EVER DEAM蛋糕房的后花园,程翔吵着自己的蛋糕要自己做,众人只好随他去,但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出来,程飞进去叫时,却发现人已经倒在地上。凶器是一把直中心脏的水果刀。如果算的上是凶器的话。因为水果刀上只有程翔一人的指纹,而旁边的地上赫然用奶油留下“保重”二字,怎么看怎么像遗言。
报警是必然的。没有哪个正常人相信有人会挑这种时刻自杀。生日,宴会,外面有数以百计的客人。虽然,目前为止除了人为想象还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凶杀。
“季警官。”离开的时候程飞叫住他,“抱歉这样麻烦你们,我只是……”
季明轩知道他指的是继续调查的事情,于是摆摆手打断他,“我都明白。”
程飞一愣,似乎并不明白季明轩所谓都明白的含义,但末了也点点头,“真的很谢谢你。”他知道,这个看似年轻的警官,并不是会轻易出手的。
季明轩冲他笑笑,转身离去。
程飞看着雪中渐远的身影,视线模糊起来。曾几何时,这里也有一个这样的身影。
但,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时的事了。
“我知道了。”季明轩放下电话,没有叫人,自己冲了杯咖啡。
案发四天,已经错过最佳时机。纵然外面粉丝闹翻天,上面也分明已经是放弃的语气:没有丝毫头绪的案子还不如留着力气干别的。蛋糕房居然没有监控,客人杂乱没人注意,几个算的上是嫌疑的人一一排除没有作案时间,连被害人朋友都接口说“其实阿翔也不是个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人”……这样的案子,自己却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非要接过来。
因为那人低低的语气和那双微微颤抖的眸子么?
季明轩习惯性地揉揉太阳穴,他最是对这样的人没有抵抗。
再或者,是他自己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吧?
“季sir,”玻璃门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有位季彦先生在会客室等您。”
“你让他过来吧。”季明轩闻言一愣,随即答道。
“好的。”高跟鞋的声音渐远,不一会,有皮鞋的声音传来。
还没有听到敲门声,季明轩抢先开口道,“进来。”但接着又懊恼不已。
季彦推门进来看着一脸不悦的季明轩惴惴不安半晌,最后终于迟疑着开了口:“对不起明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来这里找你……”
“那你还来!”季明轩有些上火,“手机是用来看时间的吗?”
“不是……”季彦更加紧张,声音愈加小了起来,“我打你手机关机,办公室也没人接。”
去见程飞的时候把手机关了,回来也忘记开。季明轩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人,语气松缓下来:“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我下班回去说啊,叔叔?”
“案情不顺利吗?其实……”后面的话在季明轩又见火气的目光下自动销声匿迹,只好转移话题。想起事情来季彦倒也没那么害怕面前的人了,三十二岁的男人怕自己的侄子怕的要死,说出来像什么?“我去广州出差三天,加加上学就拜托你了……”
“你去出差?”季明轩瞥了一眼身影瑟瑟的男人,讥讽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收了回去,他知道这人是很想在事业上做出点什么的。
“恩。”听他这么问,季彦又低下头惴惴不安起来。
“什么时候走?”
意外地没有被讥讽,季彦大胆地抬起头,“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
“好了我知道了。”季明轩摆摆手表示送客,又想起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叮嘱,“可要看好自己,再被女人骗到倾家荡产可没人管你。”
“我,我知道……”明明已经听习惯的讽刺,再听一遍还是窘迫不已。季彦小心翼翼地带上门,想着这样的叮嘱也许是正常的,谁让自己是有过前科的人呢。六年前一次出差被个女人缠上,后来被骗到身无分文,不得搬到侄子家借住,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一次就够了。不过那女人总算留了个儿子给他,他唯一的财产,季加。
季明轩看着他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地雷的样子,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