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毕一逍

1、初见

　　“你好，别人替我之前有跟你的电话你约过的。初次见面，我是江昭。”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下警服的江昭将手伸向桌子对面的女人。
　　“何慕。握手就免了吧，我有洁癖。”桌子的那一头一头大波浪的何慕说道。“既然来了，我们就直接开始正题吧。毕竟这年头心理医生可不便宜。”何慕挑了一缕卷发在指尖把玩着，“说说你有什么问题吧。或者你要是觉得你没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先试着让我了解你。”
　　“我是一名刚入职的法医。”江昭一边自觉的抽出椅子坐下一边说。
　　“嗯，之前你的同事在电话里说过。”何慕继续玩头发“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的那个同事是你父亲。而且他还一定是你的上级领导。”
　　真不愧是心理医生吗？江昭心里想，默默的给她爸爸点了个赞。心理医生都能找到这么牛的。老江真不是个一般人。
　　“所以，法医小姐。你的是你父亲基本上都完完整整和我描述过一遍了。对于你的了解我已经大大概概知道了。所以你到底是想来解决什么问题的呢？”何慕看着江昭的眼睛，“有什么问题是能困扰法医小姐的呢？说出来给我听听。”
　　江昭被何慕盯着有点不自在。她在对面女人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她忽然有一种当你在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的感觉。江昭有点抗拒这样，可她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何慕有一种感觉，她感觉江昭不会说。何慕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对江昭进行下一步的引导。
　　“我半夜睡不着。我一闭上眼。我就会看着那些尸体疯狂的要把我拉进地狱。他们要我陪他们一起死。”江昭说，声音有一点颤抖。“他妈的，他们让我陪他一块死。”
　　“你当法医你怕这个？”何慕有点不敢相信。“你是为他们鸣冤的人。他们怎么会拖着你一块儿下地狱？他们应该是仅你爱你感谢你绝对不会恨你。”
　　“我的工作是陪伴那些死者，让那些死者开口说话。”江昭别开了眼睛，目光暗淡“可是我总让他们失望。我是泥菩萨，我自身难保。可是他们总在求着我去度他们。我做不到。”江昭重复了一遍“我做不到。当我看到他们血肉模糊的躺在解剖台上。当我看到他们残缺的尸体。我能想象他们生前遭受过什么样的事情。我知道，他们生前遇到过什么样的虐待。我知道，我全知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下不了刀。我师傅告诉我面对死者，我们要客观要公正。要常怀敬意。可是当我拿起手术刀面对我面前的死者的时候。当我想到他们生前的痛苦的时候。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去他妈的客观公正。我只想拿着我的手术刀上去狠狠的捅那些畜生两刀。”江昭终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了心里这些想法。何医生会以为我是变态吧。选择了这份工作。却始终不能平常心看待自己的工作。
　　“你的想法没有错。”何慕说的话令江昭诧异她说“法医小姐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不是吗？为死者鸣不平，与死者感同身受法医小姐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不是吗？”何慕起身戴上手套想拍拍江昭肩膀表示安慰。江昭下意识躲开了。
　　拒绝外界的肢体接触，何慕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看来后期要给他加脱敏训练。
　　“何医生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难道你认为我这样的状态是正确的吗？”江昭搅搅着衣服的边角。

　　“我刚刚那一席话仅仅只是对于你人品的肯定。并不代表我对于你工作态度和工作行为的赞赏。”何慕摘下手套，随意的丢在一边“据你父亲透露。你你多次在对犯罪嫌疑人采样的过程中对罪犯采取暴力行为。并导致罪犯轻伤。最严重的一次你使一名□□犯四肢脱臼。多次被警告和停职处分。我想这点，你应该也意识到。因为还是根据你父亲透露。因为你的意思。所以才有了我们两个人这次的会面。”何慕向江昭简单的陈述的事实。“你觉得呢？法医小姐？”
　　“是的。”江昭对何慕给的话予了肯定。
　　“那么从你的话语中，我可以明白几件事。接下来我会对于我明白的事情进行一个提问。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与不是 。在过程中请你直视我的眼睛。听明白了吗？法医小姐？”
　　“是。”
　　“准备好了吗？”
　　“是。”
　　“你热爱法医这份工作。”
　　“是。”
　　“你想继续法医这份工作。”
　　“是。”
　　“你的噩梦里全都是和工作相关的事情。”
　　“是。”
　　“这令你感到害怕。”
　　“是。”
　　在一问一答中。江昭下意识地移开了眼睛。她讨厌这种被人审问的感觉。她讨厌何慕带给她的压迫感。
　　“请你直视我的眼睛。法医小姐。”何慕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江昭。“直视我的眼睛。”何慕见江昭不理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我认为我们的问答可以到此为止。我不认为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会对我起到帮助。”江昭不看何慕，手指搓着警服的下摆。
　　“我不认为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不会对我给你制定合适的治疗计划起到帮助。”何慕说“没关系，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我对我的病人一向很有耐心。但我认为今天的继续完全没有必要。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直视我的眼睛了。什么时候我就可以认为我们的治疗可以继续。”
　　“但是。”
　　“没有但是。在治疗这方面。请您务必服从我的指挥。法医小姐，论专业知识我可能不如你。但请你相信。我是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