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柒7汐

2、余安

　　*01
　　我叫余安。年年有余的余，平平安安的安。
　　简单朴素的名字，符合我的人设，也符合我爸妈对我的期待。
　　是的，我的爸妈——余记小吃店的老板和老板娘，他们从来没有期待过自己的女儿有一天光宗耀祖，或者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他们最大的愿望不是望女成凤，而是我能平安顺遂地长大，开心地过完简单又平凡的余生。如果能早日继承家业，让他们有机会跟着夕阳红旅行团去快乐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中二期的时候我也曾幻想过爸妈是什么隐士高人，或许我也是个什么门派的少主，身上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
　　后来，自爸妈以帮我保管为由骗走了我的压岁钱以后，幻想破灭。我意识到我的爸妈也是普通人，和门口那个对每个顾客都夸一句美女的服装摊老板娘一样都是迫于生计的社畜罢了。
　　所以，我决定好好学习，好好赚钱，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唉，我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02
　　秉持着赚钱养家的目的。我没事儿就把店里家里的瓶子纸盒收拾起来，卖个一块五毛的，贴补家用。作为一个能在书店看完书就绝不买回家的铁公鸡，当我听到考上公费生可以每年免除两万的学费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哇⊙?⊙！赚钱的好机会啊！
　　我们小升初是考前报志愿，于是在深思熟虑五分钟后，我填好了志愿:云栖公费生，华兴公费生。
　　众所周知，这是本市顶尖尖的好学校，公费生名额更是扣扣搜搜十几个。所以当我一本正经地把报名表交给老师时，我的好同桌兼年级前三发出了“嚯”的感叹，以表示对我的鼓励。
　　我偏头看向他的报名表，白纸黑字，同样的志愿，只不过比我简短多了——没有“公费生”三个字。我对此时接受良好，并在心里嘲笑他是个胆小鬼。
　　可能是不屑地心情过于明显，没控制住在他面前的眉飞色舞。于是在对我翻了一个白眼后，这个狗比提笔，把志愿补成了和我一毛一样的。
　　看着我笑容僵在脸上，他甚至得意地转了圈笔。
　　可以，这很林轲。
　　我磨了磨后槽牙，决定还是好心劝一劝我这位过于自大的同桌。考公费生这件事，对于我的同桌桌而言，多少还是有一点点难度的，我希望他能有点自知之明。
　　最终，同桌桌以冷笑和白眼终结了我们本就不稳固的友情。
　　*03
　　报志愿的事儿在上机操作缴费之前，尚有回转余地。纵然我已经决心非公费生不考，我还是例行公事地跟爸妈报备了一下。
　　不出意料。我爸觉得我这志愿风险过大，提出了反对意见，强烈要求我把后一个志愿改成云栖自费生。我与之争辩半小时无果。
　　对此，我妈只说了一句话:“好歹是个年级前五，考就考吧。”
　　我爸双手赞成。
　　于是我的志愿就这么稍微有点草率地决定了。
　　*04
　　年级前五这件事呢，其实主要看英语的发挥。作为一个小学生，我的数学语文成绩非常稳定，数学稳定在100分，语文在98到100之间反复横跳，平均分99。唯独英语是个不确定因素，它直接决定了我是第一还是第五。
　　小升初的考试和普通考试不同，我们要考的不是平时学的书本知识，而是本校老师的自考卷，涉及到的知识点五花八门，令人头皮发麻。
　　小升初考试前的一年，我和同桌桌背下了一本新概念英语第二册那么厚的资料，又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试卷，成绩从三十四十到七十八十，终于忐忑不安地走向了考试。
　　整个考试过程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天雨下得蛮大的，我们考云栖的同学们一起坐公交车去考场。我全程在背背背，同桌桌叼了颗棒棒糖，和我旁边的同学换了座位，很严肃地告诉我，考前一个小时背的东西是没有记忆的。
　　于是我呆呆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糖，开始听他讲话。他说，橘子味的棒棒糖比较好吃，他说，雨很大今天不能去打球了，他说，选择题三长一短选最短，他说，准考证填好要再检查一遍……
　　进考场前我还是有点恍惚，他拍拍我的脑袋，说他已经把好运气悄悄给我了。
　　同桌桌是个好人，如果我没有发现他昨天偷偷拿我的笔祭天，以此来求得自己顺利考上云栖的话。
　　*05
　　报考云栖的其实真的不少，公费自费，本部分部，愿意考一考试试的大有人在。
　　公交车面包车一车一车运过来，等铃声一响，再一车一车运走。
　　云栖的自主招生不考英语，语文题目有很多近期的少儿文学内容，作文是我最擅长的创新加温情类，作为天天蹲图书馆的选手，这是我最大的底气。
　　先考语文。
　　写完试卷，还没有到交卷时间。
　　我又检查了一下准考证号，心里大概有了底。
　　嗯，可以。
　　雨声淅淅沥沥地小了，我想了想，握着昨天被祭天的笔，如果有用的话，希望我的好运气通过笔也能给我同桌桌。
　　*06
　　我答完了题目，转着笔检查答题卡，那些不确定的地方瞎蒙乱猜地填上去，阅读题尽我所能地绞尽脑汁猜想所有可能，作文检查了一下，自己在心里默默修改点评了会儿，感觉上……
　　还不错……
　　考数学就没有语文那么轻松了。
　　之前老师有开奥数班，但我太懒了，不愿意周末上课，于是奥数题基本抓瞎。
　　好在同桌桌之前一年里有断断续续交过我很多奥数知识。我也跟着他写过一些奥数题，加上这段时间补习班的数学卷子，自考卷写起来虽然也难，但好歹能写得下去，很多题目就算不全会，也有个思路。
　　于是我又转了圈笔，耐心解题。
　　这次没有更多时间给我发呆了，收卷的时候刚好算完最后一个大题，中间空了些我完全没有思路和我的方法算完过程太复杂的题目，好在，问题不大。
　　综合而言，数学成绩不太漂亮，但语文不错。我又转了两圈笔，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雨小了很多，没伞的我在走廊等同桌桌。
　　雨还在下，我还在呆。
　　所以刚才那道题目到底是……
　　“感觉怎么样？”同桌桌打开伞遮住我们俩。
　　“就那样。”我回神，耸肩。
　　“有没有完成度高一点点了？”
　　“笑死，肯定考得比你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07
　　自主招生考试成绩出来之前，我们又陆陆续续参加了毕业考试，拍了毕业照，举行了毕业聚餐。
　　我私下问了问同桌桌，他很笃定地告诉我他肯定能考上，而且肯定比我考得好。
　　我两相互不屑冷哼，各自追自己喜欢的小说去了。
　　于是，除了毕业照以外，所有我们两个共同出镜的毕业合照里，我们俩铆足了劲在比拼。
　　你比心我就比个更大的。你比剪刀手，我就给你添兔子耳朵。你耍帅，我非要让你最后一秒变鬼脸。于是……毕业合照没有一张正经的。
　　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我们俩一个在贵州，一个在广东，一个在看山，一个在看海。
　　我爸在海浪声声中接到华兴公费生的录取通知电话，然后大手一挥，告诉那边的老师:“你等等吧，我看看云栖今天打不打电话过来。”
　　我扒拉着沙子，心里替华兴的老师尴尬了一分钟。然后听我爸又接起了云栖的公费生录取通知，我爸说:“这样啊……华兴也录取了，那我们家再商量商量吧。”
　　好吧，狠人。
　　最后，我们俩一个在山那头，一个在海这边，不约而同地选定了云栖。
　　由于考得太好，我最后以全校第一，全市第十二的好成绩考进了云栖。
　　同桌桌知道这件事后，对我小人得志的行为报以白眼。
　　但轲神还是我轲神，毕业考试成绩轲神又把他的王位夺了回去，并且不骄不躁，拒绝炫耀。
　　嗯，这点我不如同桌桌，但是改是不可能改的，下次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