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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火之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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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认识埃文时,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与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比我年长两岁,甚至比威廉还要大几个月。
可是,几年不见,这个从前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小孩子不但长大了,竟然还被封爵了?我摇摇头,简直不敢想象。我儿时的朋友埃文,现在成了一个只有18岁,却从死亡和贫困中蜕变出来的新爵!
埃文一进门,便吸引了在场所有年轻女子的注意力。一个年轻英俊的新爵,当然是贵族女子中的抢手货!
美妙的音乐再次高声奏起,威廉对我做了一个请舞的姿势。
我随着他优雅的舞步,旋转在乐声里。我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惊异里。我生于贵族之家,深深知道被国王封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爵位如果不是世袭的,一个平民只有立了丰功伟绩,再加上多年的等待,才有封爵的机会。
威廉看出我的疑惑,在我耳边轻声说,“想不到吧!埃文是个幸运的家伙!”
音乐声中我无法多说话,我和威廉第一次共舞,时间却因为我满脑子对埃文的惊异飞逝而过,等我回过神来,舞曲已经结束了。
我们刚一停下,威廉的男仆立刻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长长的名单。原来,今晚他的舞伴,早已经被安排好了。
威廉无奈地对我笑笑,吻了我的手,舞会刚刚开始,他却在向我告别了。
我知道,今晚等着与我共舞的人,大概也有不少。
可是,他们不是威廉。
我暗暗叹口气,回过神来,一个人已经在向我请舞了。
我抬起头,正要机械化地冲那个邀舞的人微笑,我的微笑僵住了,那个人,竟然是埃文。
自从刚认识他起,他的眼中,就永远有一抹无法拭去的阴翳。现在,他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那阴翳却始终没有退去。
他直勾勾地望着我,没有吻我的手,没有任何的礼节,只是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已经和他舞了起来,我说,“埃文,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他所答非所问地,直白地说,“你长大了,更加美丽了。”
我对他笑笑说,“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微笑着说,“你现在还在幻想变成美人鱼吗?”
我笑了,“你竟然还还记得这个!其实我很久没有想这些了。现在我被宫廷里的教师们搞得团团转,好像有学不完的东西。”
埃文微笑说,“等你学累了需要透透气的时候来找我,我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将小房子推翻了,建起了城堡。“
“威洛克伯爵,你好厉害!“我开玩笑地说。
他笑了,我也随着他笑起来。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把埃文和“伯爵“两个字连在一起。
埃文停止了笑,由衷地说,“我不像你,一出生就注定了荣华富贵。我只能尽我所能把握时机”!
我从心底里承认,埃文是个善于把握时机的人。
那个夜晚,和埃文舞过之后,每一支舞,我都不得不换个舞伴,每一个舞伴,都让我感到乏味之极。
跳到最终一曲,威廉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刚一揽起我,便开始飞速地旋转,我被他转得有些头晕,又不能停下,飞快的舞步中我根本无法和他讲话。渐渐地,我进入一种近乎被催眠的状态,我感到威廉和我与曼妙的音乐融为一体,化身为那悠扬的乐曲。我深红色的长裙飘了起来,如同一团冬日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看不清威廉的脸,他沉默着,舞步如飞。
红色的光影里,威廉和我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大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只有威廉和我,在大厅的中心旋转,燃烧,直到曲终。
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开始鼓起掌来。我有些羞涩地向人群里扫了几眼,看到埃文站在最后一排,他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在鼓掌的人。他双手交叉在前胸,若有所思地,用专注的目光望着我们。
舞会散了,威廉和我礼貌地道了晚安。我都走远了,他好像还站在原地发呆。埃文没有和任何人道别,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回到我的房间,我的女仆兴高采烈地将我今晚的亮相大为称赞了一番。然后,她忽然说,“小姐,你还记得今晚那个威洛克伯爵吗?“
我扬起眉毛说,“当然,我以前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伯爵的名字,一定是新封的吧。”
女仆神秘兮兮地说,“据说,他原本是一介平民,年纪轻轻的,竟然铸成一把神剑,任何骑士不管怎样不济,拿了那剑便天下无敌。他的剑已经帮国王打了无数胜仗,扩充了三分之一的疆土,难怪他被封爵受赏,平步青云啊!现在不少贵族之家都在盘算着要和他联姻呢!”
我耳中回响着埃文的话,“我不像你,一出生就注定了荣华富贵。我只能尽我所能把握时机!”
女仆吹熄了烛火,离开了。
我躺下来,闭上眼睛,眼前一会儿是我那如同一团火般飘舞的红裙,和威廉优雅的舞步,一会儿是埃文那披金戴银的样子。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咚咚咚”几声。有人在敲门。这么晚了,这是什么人?
我觉得不对劲,那敲门声,好像不是从门上传来,倒像是从窗子那边传来的。我坐起来,在一片漆黑中向着窗子望去。厚厚的窗帘将我的窗子挡得死死的,窗外的月光根本透不进来。
“咚咚咚”那声音继续轻轻地,持续地响着。
隐隐约约的,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也是从窗子的方向传来的。我侧耳去听,那个声音好像在窗外―――好像是威廉的声音。
我的脸颊不知为何发起烧来,他在搞什么名堂?我的房间在第二层,他是怎么爬上我的窗子来的?
我赶快起身,拉开窗帘,看到威廉趴在我的窗台上,脚下还有个高高的梯子。
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个场面。我只好打开窗子,他还趴在窗台上,他的脸颊和我的一样通红,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望着我,张开口,不知要说什么,过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有些尴尬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睡啦,我可以进来吗?”
我打开窗子,窘迫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知说什么,只好胡乱说,“你为什么不走正门,却来爬窗子,太危险了吧,如果摔下去了怎么办?”
我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如同一头灵活的豹子,无声地跳了进来。我赶快关了窗子,打开窗帘,窗外是圆圆的满月,银色的月光立刻洒了进来。
我这一次自从来了,就没有机会仔细打量威廉。现在,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我才发现他已经明显不是我记忆中的,有几分孩子气的他。他明显地长高了不少,他的肩膀变得宽宽的,他的臂膀似乎变得强壮了许多,现在,月光下,他的脸如同雕刻的一般,他的鼻梁似乎更加挺直了,他的琥珀色的眼睛依然飘着稚气,可是,他望着我的目光却似乎不同了。
威廉望着我,有些窘迫地说,"母亲好像打定了主意,就是不给我机会和你单独说话。如果不爬窗子,我恐怕没办法单独来找你...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看看你还好吗...”
我被他的尴尬传染了,也结结巴巴地说,“我――还好。“
他忽然认真地说,“你会不会有点后悔被推上未来王妃这个角色?”
我想了想,开玩笑说,“有点后悔。”
他没有看出我在开玩笑,皱紧眉头说,“今晚,我觉得,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没有不开心!“我辩驳着。
他咬咬牙说,“你今晚,只有和埃文跳舞的时候笑过!“
我恍然大悟,他在胡说什么?他在吃埃文的醋吗?我笑了,“威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很久没有见到埃文,和他多聊了两句而已。“
我停顿了一下,很认真地说,“其实,我有些失望,今晚,几乎没有机会和你共舞...”
看到他的脸上荡过一丝欣慰,我故意叹口气,开玩笑说,“不过我搞不懂,我到底是你未来的王妃,还是你母亲找来的那些宫廷教师的折磨对象? “
“我受的可不比你少!他们折磨我折磨够了,才去折磨你!”威廉说着,忽然一本正经地望着我说,“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所受的折磨比我的严酷得多!至少我不用整天缠着一条让我窒息的束腰走来走去!”
我气急败坏地去像以往那样伸手去揍他一拳,他哈哈大笑着灵巧地闪开。
欢笑声中,几天以来的生分一扫而光。
我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最终,还是把话题落在埃文身上。威廉告诉我,这几年,埃文的铸剑术越来越精进了。他铸成的每一把剑都价值连城,当然,这也意味着,他的身份也与以前不同了。
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我手里,说,“埃文新铸的,送给你。你看,这家伙的技术越来越精进了!”我定睛去,原来是一把只有巴掌大的小刀。刀鞘精雕细刻,简直是难得的佳品。记得少年时,埃文曾经铸了这样一把小刀送给威廉,我们还对着这个小刀立下了个一个永恒的盟誓!想到当年我们三人脸上认真的神情,我不禁微笑。我拔开刀鞘,青色的冰冷的刀光令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这一把,好像比以前那一把更加锋利,更加精致呢!
“威廉,我有点担心埃文。“我有几分困惑地说。
威廉望着我,不知我要说什么。
“我总觉得,他的成功好像来得太快,太容易,我..."我说了一半,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威廉笑了笑说,“我倒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
他眼中飘过一丝忧虑,他的目光忽然深邃地让我搞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听他轻声问道,“如果没有我们的婚约,如果你可以自由选择,你的选择还会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