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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密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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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连府。
费连坐在书房中,一言不发地喝茶,喝到一半又放下手中的杯子,拿出手中的一封信件,又开始修修改改,随后看了又看,总觉得不满意,后来索性撕掉重写。
如此一来二去折腾了一个时辰,连一旁的小厮都有些看不下去,轻声道:“老爷。”
费连抬眼看了小厮一眼,又瞥瞥窗外天色。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至黄昏时分。
他搁下笔,把封好的信件递给那小厮,说道:“去,把这信交给柯大人。”
“是。”
小厮领了信件出去,只剩费连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愁地揉揉眼睛。
因为这事,他已经好几宿睡不着觉了。
自从他私下提议,让六部尚书与包括他在内的内阁双辅共同弹劾陈长青后,始终有人忌惮不已,万一事不成,届时陈长青这名可汗眼前的红人再参他们一本,往后日子便不好过了。这位柯学林柯大人便是其中一位。
虽然费连已再三保证不会有事,但他们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趟这趟混水。
费连坐在桌前椅上闭目养神,本想打个盹,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梦到了老可汗,梦中的老可汗一改费连印象中老谋深算的样子,声泪俱下地质问他为何让奸佞得逞,为何没护好高昌,是不是他这个老师当得不好。
费连一下惊醒,出了一身虚汗。他喝了一口桌上的凉茶,刚准备给下一个人写信劝说,却很快地收到柯学林的回信。他接过信函仔细阅读,不多时后,脸上又露出失落之色。
送信的小厮看到主子这副表情,心中也大概猜到了结果。
柯学林不同意。
但随后费连却叹口气,说出的话完全让这小厮懵了。
“柯大人已经与其他大人商量过,他们决定不再参与此事。”说罢,费连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老爷……”小厮见了费连的样子,怯生生地站在原地,生怕他家老爷一把老骨头气不过,又晕倒了过去。
费连疲惫地闭上眼睛,揉揉眉心,片刻后睁开眼,朝那小厮吩咐道:“去书阁拿本书来。”
“是。”小厮快步跑了出去,去了书阁,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费连要的书的所在之处,然而在他拿到书正准备回去时,眼睛却瞥见书架上另一本书。
他看着那本书,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脑子里突然蹦出个点子。
“老爷,”小厮从书阁回来,双手捧着费连要的书,递给他,同时说道:“老爷可是在为了柯大人他们的事烦忧?”
费连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那小厮继续道:“老爷,我倒是有个法子,虽然不能让柯大人他们同意与您共同弹劾陈长青,但铩一铩那厮在可汗心中的地位还是可以的,万一成了,说不定柯大人他们便会同意加入您,到时候弹劾奏折承给可汗,不是更有说服力么?”
费连闻言睁开眼睛,也不答话,只是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你且说说,什么法子?”费连端起重新倒好的茶,撇开茶沫,看也不看小厮一眼,边喝边问。
小厮上前去,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费连听。
“大人,奴才听说城中凭栏阁的老板是中原人,做皂荚的手艺与中原临安的晋平坊如出一辙,凭栏阁里卖得其他玩意儿也一股子中原味。那陈长青是中原来的,难保不会去凭栏阁挑几件中原的东西带回去,我们便可从凭栏阁下手……”
待他把整个“计划”说完后,只听费连笑了几声,随后说道:“又是哪个画本上看来的野史?这种后宫争宠的法子,说出去不嫌丢人?”
想他费连阳伯驰骋朝堂四十载,若是这种下三滥的办法用出去,万一败露事端,对于他这种德高望重的人来说身死事小,丢脸才事大。
可话虽这么说,但费连目前一时半刻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小厮知道现在自己所出的主意是最可行的办法,便不再言语,低下头只听费连的动静,看他会不会采纳。
但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费连却没有再说任何话。小厮抬起点头,发现费连也正看着他,双腿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想不到你小子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啊。”费连似乎看出了什么,似笑非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放下。
“你这法子听着机灵,但是漏洞颇多,破绽百出。”费连起身,小厮连忙去扶,费连却摆手示意不用,他踱步到院中,背对着问那小厮。
“你方才说利用凭栏阁里的小玩意儿,那我且问你,若是出了事,可汗派人去查,你如何保证凭栏阁的人不把我们供出来?而毒又从哪里来?这中间一桩桩一件件,一环扣着一环,真办起事来,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这么简单的。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难保白衣卫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那小厮果然是没有经历过朝堂斗争,经费连这么一提醒,小厮也皱起了眉头。
费连瞅着这小厮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不再言语,同时又心想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厮心思这样重。虽说他这法子不甚好,但难保他以后不会有什么动作。
对自己来说捏死他倒是容易,万一哪天他这主意打歪了……
费连心中思索片刻,权衡了一下,认为目前还是解决掉陈长青为上策。他心中采纳了小厮的“馊主意”,但嘴上却说道:“你且回去吧,制衡之术可不是看几本画本就能学会的,该跑腿跑腿,扫你的地去吧。”
小厮“嗯”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失落,同时还带点不甘。他点点头,退下后继续守在门口,做他自己应做的事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陈长青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费连倒也再没有给他添什么乱子,但他知道越是风平浪静,便越不能放松警惕。他知道费连正在暗中联合,势必要扳倒他。
这场无声的战|争早已在他们两人之间打响,这几天的风平浪静,只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准备时间而已。
七月初六这天,陈长青还和往日一样,前去征宁宫,陪着慕容果去殿内上朝。慕容果的身体已经好了些,不过还是有些咳嗽。这日朝堂上,陈长青却发现萧啸天不像平日那样对他视而不见,反而是时不时地往慕容果身上瞥。
陈长青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萧啸天此举在提醒他什么。他循着萧啸天的视线看去,果然,慕容果的衣摆下方有一处烧焦的痕迹。
什么意思?陈长青有些不明白萧啸天的意思,等他再次看向萧啸天时,萧啸天已经转过了脸,不再与陈长青产生更多对视,以免惹来怀疑。
早朝已经开始,陈长青也无暇去思考,正要认真听朝时,却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迅速移到慕容果身上。
怪不得萧啸天提醒他,原来慕容果身上这件衣服,是陉海宫走水那天所穿的衣服。他虽然不知道这件烂衣服为什么还会在天子身上穿着,但他已经看懂萧啸天的意思。
去陉海宫,或许有要事相商。
陈长青明白了萧啸天想传达的话,心中仿佛有块石头落了地,不过几乎同时,他又想到一个疑问。
为什么不去浮台园?从前有事均是在浮台园见面相商的。想到这儿,陈长青双眼再次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费连,心下了然。
或许浮台园已经布满了红衣卫,只等着他上钩。
陈长青坐在那里,竟然罕见的走了神。他不知道费连一个外臣,哪来的这么大的权力,能把自己的眼线放进宫里?
莫非他联系皇亲国戚,意图谋反?!
这个念头只是在陈长青脑子里闪过一瞬,便迅速被他自己否定。
不可能的。他虽然素来与费连不对付,但费连为人他多多少少能看出一点,费连此人忠心耿耿,对高昌、对慕容果绝无二心,不会做出谋反篡位的事来。
那他又是怎么把眼线布到宫里来的?陈长青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索性不想它,待见了萧啸天后问他一问,说不定萧啸天知道点什么。
待下朝后,陈长青专门挑了那日知晓陉海宫失火的时辰,找了个偏僻处等候。
天灰蒙蒙的,看着快下雨了。
不多会儿后,只见一枚石子骨碌碌滚到他脚下,陈长青注意到那枚小石子,却没有专门低头看,而是直接绕道陉海宫的灰墙后。
灰墙上被人刷了一层糖,上面都是蚂蚁。陈长青掸了掸多余的蚂蚁,随后蚂蚁排布成一个土地公的样子。
失火后的陉海宫简直成了荒园子,小动物一堆。陈长青看着墙上的土地公,又听到头上喜鹊的叫声,明白了。
七月初七,土地庙。
轰隆隆——!
瓢泼大雨说下就下,冲掉了墙上的糖和蚂蚁,喜鹊四散,陈长青扭头离开,整个陉海宫被大雨一冲,丝毫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第二天是七月初七,慕容果知道今日是中原的乞巧节,虽然他们高昌不过这种节日,但他还是特意准了陈长青一个假,许他今日不用陪着听朝。
陈长青自然开心,甚至“得寸进尺”地向慕容果请求能出宫玩玩。慕容果同意后,陈长青便拽着蒋应安与他一同出去,专程去了这日比较热闹、中原人所开的凭栏阁。
不过玩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让蒋应安引开那些悄悄跟在身后的红衣卫,来到土地庙,按着上次见姑姑时的法子,进了先前的密道内。
萧啸天已在此等候,见陈长青一来,废话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
“既然费连要弹劾你,那我们不如趁他动手之前,先行安他个谋反之罪?”
陈长青一听这话差点没站稳,心中不禁感慨萧啸天的胆量,他定了定神,问道:“你的意思是……”
陷害?陈长青没敢说出这两个字,但是萧啸天却点点头,表示确实如陈长青所想。
陈长青心中暗槽:这有点异想天开了吧?费连这样的老臣,是这么容易被他们两个小喽啰弄死的吗?况且费连是慕容果的老师,若是老师死了,慕容果会不会……
“怎么,心软了?”萧啸天的语气顿时犀利起来。
“忘了昨天中原人怎么被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