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轮回珠》今年八月十二

12、启蒙

　　山上的生活，没有同伴，没有母亲在身边，整天耳朵里都是诵经，眼里除了泥塑的菩萨，就是剃度的尼姑，因为年纪小，奶奶是绝对禁止我离开庵堂的，除非府里来人接我回家，我活动的范围就是庵堂方圆十丈。这一切，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何其寂寞，我是说平常的小孩子。也许奶奶想让我从小就习惯寂寞，毕竟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闺中女子都是寂寞着的。可我不是，所以我过得很自在。

　　我喜欢庵堂后面的断崖。崖上有块如切割过的条形巨石，石头表面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日晒雨淋，中间略凹进去，曾U形，表面光洁如鹅卵。石头后面，岩石缝里头得天独厚的长着一棵参天大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如一把巨伞擎在石头上面，天热的时候，这块巨石就是我最好的纳凉之处。我就一直琢磨着给它取个名字什么的，“卧榻”太直白，“玉榻”太不符合实际。想啊想，也就没了结果，结果紫菱她们每次找不到我，就吆喝去“崖床”那里看看，叫得多了，大家也就默认了。

　　果然鲁迅先生说的对，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这个石头本来没有名字，叫的多了，“崖床”就成了它的名字。

　　我如今已经5岁，在这里也有四年了，这四年，府里发生了很多变化，比如娘给我添了个弟弟，叫宣浩，今年3岁如今三娘也给我添了个妹妹，叫什么，真不记得了，我还没见过，才一个月不到。

　　我的庵堂生活其实并不如下人传的那么清苦。奶奶虽不算亲热，但也说不上苛刻。怕我无聊，每每无事，便给我讲那些佛经故事，这是我前世从来都没听过的，总是觉得新鲜有趣。所以我们祖孙相处，十分怡然。而我每次回家，家里都对我很热情，以弥补我在山上的清冷。爹还说等小妹稍大些也送过来陪我。且不论将来，我对现在的生活是很满意的。

　　另外，奶奶和家人都不知道的就是，其实我早就拜了定如师太为师父。当然不是那个师父，是做学问的师父。

　　那是刚来的三个月后，我把庵堂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摸索了个够，闭着眼睛也能进出自如之后，我真得觉得无聊了。我怕自己憋出病来，就乘午睡时间紫菱姐姐没看着我，偷偷去庵堂的书房找书看。

　　我随便抓了本书，刚打开，就愣住了。

　　当后面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

　　“笑儿施主识字否？”我呆呆看着来人。摇头。真的不识。我成文盲了。果然这是个奇怪的地方。文字很奇怪，感觉就跟以前看过的人家印章上的字一样。或者是甲骨文？那我还是做一辈子文盲好了。这比学英语，日语，德语，法语加起来都难。

　　“想学么？”她柔柔笑着，却不问我今日为何来此，为何对着书本发愣。

　　“想......不想.....这个看起来好难。”我兀自纠结中。

　　她过来捡起书本，看了里面笑了，

　　“哈哈哈，施主莫愁，咱们不学这个，这个是出家人才要学的。”

　　我疑惑的看着她，难道出家人学甲骨文？

　　“这个是梵文，不是我们大商的文字。”感情是只有出家人才需要掌握的外语啊。我终于放下心来。不对放了一半的心。简化字我就没指望了，英语也凑合，繁体字也可以接受。

　　我专注的看着她递过来的书，终于完全放下心来——方方正正的楷书。

　　“请师太教我。”我捧着书，端端正正跪了下来。

　　从此我有了个启蒙老师——定如师太。

　　在师太老师的教导下，我读书已经不成问题了，只是写字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好的。我也不着急，每天不需要师太的督促，我也能坚持练习一个时辰。

　　其他时间，我给奶奶请安时，她会给我讲讲佛经。对于我的教导，也只是希望我能与人为善，并不要求我一定要学什么女红，琴棋书画。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奶奶到底对我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呢？大户人家不都是想把孩子培养得很出众吗？我们这样的人家，早晚是要送入宫里候选什么的吧。紫菱也常嘀咕着，不从小教导礼仪，不学那“腌臜”玩意，奶奶是护着小姐，还是害小姐呢？

　　我自己分析着吧，奶奶这是放养，可技不压身，我希望能多学点东西。不能做个无知的山妇，也不能做个短见的闺秀。

　　我如饥似渴地读着书。天气好的时候，我就让紫菱姐姐把书搬到崖床，崖床很硬，我央着紫菱给我做了个靠垫。偶然天气不好，我就占用了书房。奶奶对于我跟着师太学习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问，只做不知。

　　我如往日一般，享受着午后的悠闲时光。阳光很温和，看了会书，竟有点犯困，我也就不勉强读下去，把翻了一半的书覆在脸上，闻着清新的墨香，渐渐睡去。

　　朦胧间，我听到说话声。

　　“这小丫头谁啊，怎么敢睡这里，也没人看着，掉下去了怎么办啊？”

　　“胆儿够肥的，且让我吓她一吓。”

　　“阿弥陀佛，师兄，师父知道要骂的。”

　　“无忧，莫忧，莫忧，有我在，师父不会骂你的。”

　　这山顶是我们罗家庵堂，本是私业，平时从不放人上来的，哪里来的说话声。真是扰人清梦。我挣扎着欲睁开眼，可是眼皮十分沉重，张嘴欲呼，也无从发声。耳力也没了声响。莫不是陷入了奇怪的梦吗？我又迷糊起来。

　　崖床在晃动。地震吗？

　　我终于睁开眼，眼前却是云雾缭绕。奇怪，这是哪里？我有点糊涂了。

　　“喂，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