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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不知何处而来的水,流淌在看不见的屏障上,水珠滴下,便立刻沉淀在荧光闪耀的虚无中,一滴,两滴,三滴……

      他抬起头注视着高处的那个女人,姿态慵懒地躺在虚空的摇床上,空间隐藏了她的容颜,但却可以听见她的声音,迷离而又妖异。

      “复仇~~?你知道真正的复仇女神是什么样的吗?”

      “我……”他张开口,却发现自己讷讷不能言。

      “怎么?不知道吗?”闪亮如同星子的紫眸略含戏谑,只在一瞬间,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真正的复仇女生,她应该有最善良的心,以显示她的悲伤是何等的令人同情;她应该有最无可奈何的理由,以显示她的仇恨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她应该有最高明的手腕,以显示她的报复是怎样的大快人心…………而最最高明的手段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的心‘格’了一下,很不安的情绪如波涛般席卷而来,淹没了一切思维,只能麻木地站着,听着女人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他的耳中,每一个字都被无限拉长,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向外幅波,久久不绝。

      仿佛已蓄势待发的怒涛一瞬间又被治退一样,伊利斯妖艳而笑,纤指轻轻一拨,无数光子汇聚成的利剑,仿佛有了视觉似地飞入他的掌中。

      他拼命反抗,身体却被剑的那股力量所控制,以最迅疾的姿态向前刺去。

      接下来的画面变得愈加水气氤氲,利刃对准的那张水帘上,一个女子的影像在隐动。

      “挣扎是没用的,这把剑,在把你带向答案前不会停下……”声音和那雾气一样,悠悠荡荡,重复再重复,伊利斯在融进黑暗的虚无之前泛起一抹笑容。

      笑容透过那片阴冷向他侵袭而来,他用尽全力抱住剑身,被剑刃划破的剧痛与那笑容一齐直入其骨,终于离水帘中的那个影像只剩毫厘了。

      宁次猛地坐起,喘息不定,心中某处的疼痛让他脑中一片混乱,汗湿的衣底紧贴其背上。

      又是同一个梦……

      初次开始是在一个多月之前,那时只有水滴,然后,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而每天推进一点,不知道是今天的是否算是完整了,还是必须得刺中那个女人呢?

      起身,脚步不自觉地踱到了门口,入眼处,是纷纷落落飞舞在空气中的雪瓣,和雀跃飞扬其间的儿子,还有静坐在树下,享受清晨空气的妻子。天已经大亮了,依稀可闻后林间鸟儿的呜叫。

      然而,宁次却突然感到一种脱离现实的空洞,快乐、平静、祥和,在他眼里所看到的,只有距离而已,仿佛被某种东西抽光了中间的空气,再也无法到达那一边。

      至于这是什么东西,宁次心里很清楚,是失忆。

      起初有的只是迷茫,他带着一颗陌生的心接受了本该熟悉的世界,五年的生活,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子,这一切填补了他空白的回忆,他本应感到安定,可却因为连续一个月的噩梦,把那从最初到现在都未解开的疑问重新翻出来,鲜明的摆在他面前。那诡异的梦境,妻子的逃避,迷茫得到了加速升级,已经变成一种焦急了。

      “宁次,你醒了吗?”

      妻子的呼唤使得宁次恍然回神,“哦,醒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喉咙干涩,几乎无法出声。

      他定了定神,向妻子走去。

      是他不对,现在妻子正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他实在不应该在这时拿这种事情来烦扰她的。

      “雏田,今天感觉怎么样?”

      妻子微微一笑,“在踢我呢。”

      轻轻将耳贴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小生命成长的声音正在其中回晌,宁次希望可以听见它。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和谐,和谐的理所当然。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时只记得一个名字——雏田,连他自己的名字都是在随身扣着的名牌上找到的,他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一切。于是便出现了此刻正在他面前幸福地笑着的女人,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是否就是自己唯一的记忆,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诉说的关于他们过去的故事,有什么理由要怀疑她呢?他甚至可以忽略自己胸腔中的那点点违和感,尽管它最近有了越来越强烈的趋势。他有可爱的儿子,体贴的妻子,体面的工作,他可以很满足。

      安逸的日子容易使人变得不敏感,而失去的时候又往往很突然,有时候只需要简单的一句话。

      “哎哎,雏田,你说宁次见到你会不会又要找你复仇啊?”

      陌生的女人的声音从庭院外面传进来,是外乡人的口音,要在平时,顶多就是个不速之客闯空门,以他宁次的身手绝对不在话下,却闪电间将他身上所有的温度从体内抽出。

      ‘雏田、宁次、复仇’几个词如同世间最有效的咒语,凝固了他的血液,不让他动弹,不让他逃离,然后——

      悠悠的,淡淡的,一个若有似无的音色,像一缕轻烟从他的掌心划过,溜走。一个女人开口,那句话和心的碎片一起,被风吹散,撒落了一地。

      “我想他已经复了……”

      接下来,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妻子惊恐而又怨恨的威胁,儿子不知所措的哭泣,还有一个粉头发的女人大呼着住手,这一切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空鸣,敲在他的耳膜上,却没有敲进他的心里。

      眼中,只有那张被泪水浸没的脸庞,痛苦到不能再痛苦的眼睛,欲哮无声的口,以及白晃晃直刺而来的剑,此时此刻,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忽地眼前流过一片暗红色,像毒药般融入他的眼球,生疼。

      就在离他几寸的距离,剑刃陡然调转了矛头,刺入了女人自己的腹部。

      夜色静默,月光与灯光相织,映在宁次的脸上,映出他久久未散的震惊,迷惑,还有那么点痛苦与彷徨。

      他已三天无眠,而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的那个叫做‘雏田’的女子也昏迷了三天了。他没有勇气去看她,而且他知道,就算他去了,也会被那个‘樱’气急败坏地赶出来,所以他只是守在门口,听樱絮絮向‘雏田’叨念着像是‘不要破魔剑第一次杀的人就是公主自己’之类的他听不懂的话,而后任凭挤不出回忆的大脑疼痛欲裂。

      第二天进宫述职回来,蓦然看见不知何时清醒了的她兀自坐在树枝上,望着宁次的儿子怔怔出神,很有些失魂落魄。

      于是宁次也不打搅她,只望着她布满血丝的白瞳,心中陡然一痛,然后,就在他发觉之前,四泄的蔚蓝色的光芒已在雏田的掌中酝酿成形,她就像是只雪燕,向着男孩俯冲而下。

      世界在那一瞬间变成了真空,从‘无’中骤然跃出比白昼更白的亮光,生生刺入宁次的眼,而偏偏,他只能感到痛,痛到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一个修长挺拔的男人,紧紧地箍住了雏田的手臂,使得她的掌气在击中宁次的儿子之前改变了方向,四棵松树应声而倒,显然……是下了重掌。

      “别傻了!”男人斥责道,“从那个人忘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就这样,宁次看着男人平板冷酷的面容,听着雏田向他大吼着‘浑蛋佐助!’,在他胸前落下疯狂的拳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突然间,他只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实在是很荒谬,只是接触到她悲伤无助的眼神,他便认定是自己欠了她,想要补偿她,多么的自以为是,也许他根本不如他自己想象得那么重要,甚至于与她毫不相关,宁次在涌起的这种想法的一瞬间,面无血色。

      狼狈和失落的感觉从脚底慢慢升起,他该怎么办?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这个女人要杀了你的亲生儿子呀!”

      终于赶来的妻子护在儿子面前,眼神愤怒地盯着他,提醒他什么才是他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谁才是他最应该在乎的人,哪个才是他自己真正的生活。

      闻言宁次不再犹豫,走到雏田跟前,心乱成了一片。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袭遍全身,根本无法思考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深深垂下高贵的头,宁次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不起,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可以惩罚我,但请不要牵扯到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拜托你,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抬起头,他的眼神非常的诚恳,也非常的……残忍。

      真是残忍啊……这句话,这个动作,以及这个可笑荒唐的理由!

      宁次的心‘咯噔’了一下,接着就看见雏田扯动唇角开始笑,先是一丝冷笑,再是淡淡的嘲笑,最后大笑,笑到全身颤抖,笑得……没了声音,她忽地身子一震,捂住嘴巴,儿缕血丝沿着指缝间滴落。

      她看向宁次,目光变得冷如寒冰。

      缓缓解下系于腰间的破魔剑扔在他面前,她非常用力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不会再来了。”

      冬日里微弱的阳光照射在他和她的脸上,一样的苍白,没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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