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舍同人[]请君暂行黄泉路》妄乱

1、请君暂行黄泉路

　　“小姐，你在里面吗？”巧儿轻轻的敲门，小声的问道。一旁的老鸨见屋内没有动静，便直接挤开巧儿推门而进。

　　一进门，老鸨直接愣在当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救命啊,杀人了！”巧儿愣愣的站在原地，呆呆的喊了声“小姐”。

　　屋内虽不能和大家小姐的闺房相比，却也装饰的颇为精致。雕花抜步床上铺着淡青色的被子，床榻一侧摆着松木香几，上面放着一株清雅的兰草。

　　林清漪正坐在临窗的山字屏镜台前，望向窗外。如果不是屋子正中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的话，想必便是一幅静谧的美人梳妆图。躺在地上的男人身材有些发福，因着脸上过于肥胖，便显得五官似乎都挤在了一起，巧儿仔细一看，正是昨夜来万香楼的刘知府。

　　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刘知府身上被戳了五六个窟窿，流出的鲜血形成了血泊。似乎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鲜血已经开始变得暗淡，看着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见老鸨夺门而出，巧儿愣在门外，林清漪神态自若，对老鸨和巧儿的反应视若无睹。她平日里常穿一身夺目的红，妆容精致，语笑嫣然。今日却穿了月白花绫的衫子，配了条雀蓝山茶暗花缎裙。薄施粉黛，淡扫蛾眉，冷冷清清，恍若广寒仙子。

　　巧儿恍惚觉得，似乎今日的小姐才是她真实的模样。巧儿扶着门框，虽然心内惶恐，仍然干巴巴的说了句，“小姐……你……快逃啊。”

　　林清漪又是诧异，又是感动，不想在这种时候，巧儿仍是想着让她逃走。只是这天下之大，又能逃向何处呢，她既然做下了这事，便没想过要逃。

　　不多时，巡街的衙差已经走了上来，要押着林清漪去县衙。林清漪侧身避开，冷声道：“别动我，我自己会走。”她朝外面走去，并未看巧儿一眼，擦肩而过的时候道一声“保重”，就径直走了。

　　林清漪缓步而行，仪静体闲，自有端庄大气之态。衙差紧随而行，似乎衙差并不是押着她去县衙，似乎也不是去县衙认罪，而是大家小姐带着护卫出行，赴一场盛大的宴。

　　县令升堂，左右两边衙差大喝“威武”，杀威棍一敲，县令拍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

　　“堂下所跪何人？”

　　“民女林清漪。”

　　“你可是万香楼花魁仙仙？”

　　林清漪原先只是目视前方，脸上并无表情，听县令这样说，蛾眉微皱，她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仍是淡淡的应了句是。

　　此案并无什么可审理之处，人证物证俱在，不过是过堂问一下案犯，然后直接宣判。

　　县令又拍了下惊堂木，道：“可是你杀死了知府刘武邑？”

　　“是。”

　　“你可知罪？”

　　“敢问大人，民女何罪之有？”林清漪直视县令，眸光锐利，竟冷笑起来。

　　“大胆，你杀害朝廷命官，如今还不知悔改！”县令一声断喝，厉声道。“林清漪，你罪该万死。”

　　“大人，这罪民女不认。”林清漪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竟落下泪来。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因为他该死！”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人证物证俱全，拒不认罪。这当真是万香楼那个逢人便笑的花魁吗？

　　林清漪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凄楚：“十二年前，家父林治平任永安县县丞，为人清正。家父的至交好友周绍安是州府有名的大夫，行医时无意牵扯进了一桩秘事，便献出了传家之宝锦玉杯以求脱身。”

　　“为了躲避是非，周伯父带着妻儿投靠到我家。本以为只是区区小事，周伯父再置办些家产，便可再此处定居。谁曾想，当时的县令刘武邑和县尉郑德，如今的知府和兵部侍郎。他二人不知从何处听来锦玉杯一事，又不知从何处得知锦玉杯为一对，周伯父手中还有一只。这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便起了歹心。”

　　林清漪惨笑，当真是可笑啊，不过为着一个杯子。“他二人威逼不成，便下了蒙汗药，然后一把火烧了林府。周林两家上上下下十六口人，全部殒命。”

　　“便是他俩费劲心机，也没有得到锦玉杯。可笑啊，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杯子，十六条命就这么没了。他便是死上十回，又有何用？”

　　林清漪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她紧握在手中。四周的衙差见状，赶忙就要上前制住林清漪。

　　林清漪环顾四周，厉喝道：“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谁！”趁人不备，反手一刀直直的插入腹部。

　　“我就是用这把匕首杀了刘武邑，第一刀的时候他还没死，就又给了他几刀。真可惜，只杀了他，却没有杀得了郑德。”林清漪强撑着站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林清漪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下。至亲皆无，何必再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她怔怔的落下泪来，想起了疼爱她的爹娘，想起了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别丢下我，清漪怕……”可怜红颜薄命，竟是如此玉殒香消。

　　阳光刺眼灼目，监斩官远远坐着，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愈发急躁。已是午时二刻，午时三刻就要问斩。

　　周舍跪在行刑台正中，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后悔自己作恶多端还是后悔客栈放火当时没下狠手。他恍惚间想起曾经的林清漪，眼前浮现的却是万香楼花魁仙仙的模样。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她托人邀他到酒馆中为他送行。那晚她一反常态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衣服。周舍颇有些疑惑，却也并未问她何故。倒是她自己言说，只因周公子像她的一个故人，远离家乡遇见了个仿若故人的人，便冒昧前来。

　　周舍只觉得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周舍难得发了回善心，问是不是要替她赎身，去一个安静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神色一怔，倒笑着说多谢公子费心，只是要在万香楼等一个人，再等两个月，那人便来了。她倒了杯酒，轻声细语，此去山高水长，愿公子长乐无忧。

　　青楼女子多称相公，唯有她冷冷清清的唤他公子。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她。周舍怨她不同他相认，又怨她不得。该如何相认呢，万香楼无人不知他周舍要娶宋引章为妻，让她如何自处呢？

　　周舍想起，便觉得心口阵阵作痛。她可等来了那个人，那个人可会对她好？他一生作恶，别无他求，惟愿她一生长乐无忧。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缕清风，他仿佛回到那个夏日，她趴在他的背上，笑嘻嘻的问他，景行哥哥，清漪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他合眸，微微一笑，恍若无声。

　　好。

　　“午时三刻已到，斩。”监斩官扔下令牌，大喊一声。

　　刽子手扬起手中的刀，白光闪过，鲜血溅了一地。

　　远远的传来笛子声，似乎是别君赋。笛声幽怨凄清，闻者落泪。纵是日头正盛的当午，也不由的让人心生萧瑟。

　　公子啊，黄泉路上且慢行，请君暂等妾一程。

　　同年九月，沸沸扬扬的知府被杀一案终于呈上御前。政敌之间相互攻讦，御史弹劾兵部侍郎郑德。皇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同年十月，大理寺查明此事，兵部侍郎郑德伙同原河南知府刘武邑，谋杀永安县县丞林治平、永安人士周绍安两家，欺上媚下，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数罪并罚，兵部侍郎郑德午门问斩，郑德同刘武邑全家流放三千里。

　　至此，周林两家终于沉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