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燄*》月下雪'

7、第六章

　　在韺韹生日後不久，她的父親烿罕有地被派到外地公幹，三個月後的今天他終於回來了。
　　「韺韹，我回來了。」烿與去接他的子妍挽著手，微笑著說。
　　「嗯。」
　　爸爸也很久沒離家這麼久了。至少在這四年他都沒有過。韺韹想著。
　　在四年前的日子，烿一直對韺韹母女說他是個商人，所以常要外出公幹。自從四年前韺韹搬……不！正確來說是強迫遷到這兒後，才發現她的爸爸居然是她口中說的妖，而且他說要外出公幹是因為他不能長時間逗留在人間。
　　韺韹直至四年前才聽到「半妖」這個詞語，可是在她知道這個詞的同時，她也要接受自己是一個半妖。當時的韺韹把這個詞唸了一遍又一遍，直至連自己也覺得半妖這個詞很討厭。
　　這是人與妖混血而生的韺韹被迫要接受的命運，是無論如何努力去避免，也終會來臨的命運。
　　但命運之神不單將她歸類成半妖，還再一次的捉弄她——把燄送到她身邊。
　　「韺韹，吃飯了！不要再坐著發呆了。」烿拍拍韺韹的肩頭。
　　韺韹點點頭，走到飯桌邊坐下。
　　一聲「大家吃飯。」後，耳邊就只剩下筷子跟飯碗碰撞的細碎聲響。
　　烿「卡」一聲放下筷子打破了寧靜，接著他說﹕「韺韹你在學校過得甚麼樣？」
　　韺韹聽到烿突然關心的發問，不禁怔了怔，她想了一會兒才答﹕「還不錯。」
　　「有認識到朋友嗎？」
　　『爸是在公幹時遇到些甚麼奇怪的事嗎？不然怎會突然關心起我來？而且我上學都四年多了，現在才問這問題不會太遲嗎？』
　　烿自四年前韺韹搬到連兒後就態度大變，再不會關心韺韹。
　　『我怎麼知道？可能他是良心發現吧！』
　　「韺韹？」
　　「啊！有啊！」
　　烿突然認真看著韺韹，然後微笑說﹕「那就好了。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你的朋友？」
　　你又沒問。韺韹在心中嘀咕。
　　烿接著說﹕「公幹時我遇到你一個朋友的家人啊！」
　　韺韹訝異地問﹕「是誰？」
　　「你跟素竹是好朋友吧！」
　　韺韹想也沒想就答﹕「嗯。」
　　「我公幹時遇到她的姊姊了。」
　　「誒？是傲竹？」
　　「嗯。想不到她真的有個妹妹呢！」
　　「她……跟你說了些甚麼？」
　　「她說你們要好好相處，還跟我要了地址，說要找天來拜訪你。想不到她這個大明星沒架子，還挺親切的。」
　　「是嗎？」
　　「嗯。」
　　一輪對話後，屋內又回歸靜默。
　　忍受不了沉默的韺韹對燄說﹕『原來素竹真的有個姊姊啊！』
　　『嗯。』
　　『你沒話想說嗎？』
　　『啊？傲竹挺漂亮啊！』
　　『誒？你在說甚麼啊！你在亂想些甚麼？』
　　燄以微慍的語氣說﹕『幹嗎讀我的感情？我只不過是在想你的朋友們的事。』
　　『朋友們？包括朋友們的姊姊嗎？』
　　『別吵了。』
　　韺韹迅速把碗中的飯都吃完後，氣鼓鼓的回到房間，還把房門大力甩上。
　　可是當她躺到床上時才記起自己根本怎樣也擺脫不了燄。無論是閉上眼、捂著耳，還是別過頭逃開，燄也一直在她身邊。這是種幸福，也是種束縛。
　　『你好討厭！』
　　『嗯。』
　　『你別敷衍我！』
　　燄深吸一口氣又嘆了口氣，閉上眼說﹕『好了。你別怒了。是我的錯。』
　　韺韹依在燄的胸前，輕呼著﹕『燄……』
　　燄一手擁著韺韹，一手撫摸著韺韹烏黑的頭髮。半晌，他張開火紅色的雙眼，拈起韺韹的頭髮把玩著。
　　韺韹也無聲地把手繞到燄腰間，輕擁著燄。
　　韺韹突然抬起頭對上燄火紅的雙瞳，過了一會兒韺韹抿著嘴笑。
　　『你在笑甚麼？』燄慢著眉說。
　　『就只是想笑。』韺韹的嘴角還是帶著笑意。
　　『真是個奇怪的人。』燄邊說邊把韺韹的頭按回懷裏。
　　韺韹閉上眼，讓自己充分感受這刻的感覺。
　　讓人窩心的沉默是兩人最喜歡的時刻。因為沒有任何言語的溝通，二人都可以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忘了一切的局限。
　　包圍著他們的火燄是阻隔一切外力入侵的城牆，而且只有在火燄的保護下，兩人才可以放任自己一直維持著曖昧的關係，不理會其他的可能性。
　　在大多數時候，韺韹都清楚知道一直這樣跟燄下去不是辦法，但當她回到這火燄之城中，就心甘情願被困在火燄之中，任由自己自欺欺人。
　　連在最親近的燄面前都需要裝模作樣，是非常痛苦的。可是韺韹沒法把自己心中想的一切毫無保留告訴燄。不是怕會不好意思，會尷尬，而是怕一旦告知，燄會和她一刀兩斷，再也沒法見到一直作為她心靈支柱的燄。
　　現在的韺韹最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暢所欲言的朋友，可惜她根本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朋友。至少，在這刻不能。只要有燄存在的一天，她都沒可能瞞過燄去跟任何一個人說任何話。
　　『韺韹？你睡了嗎？』
　　『還沒。』
　　『嗯。』
　　韺韹抬頭問﹕『甚麼事？』
　　『想看你笑一個。』
　　韺韹只扮了個鬼臉，就再次把頭埋到燄胸前。
　　此刻韺韹腦中略過一個念頭﹕即使這輩子也要在這痛苦又窩心的關係中糾纏，即使會讓自己失去一切，即使到死那一天一定會後悔，自己也不希望離開這她夢如幻的仙境。
　　韺韹不一會兒就沉沉睡著，燄把韺韹抱起，用烈燄造了張床，把韺韹放上去。接著他用手在身後的火燄憑空抓出了一張火星紛飛的被子，再輕輕蓋在韺韹身上。
　　『你是我的。』燄俯下身在韺韹耳邊呢喃。
　　一瞬間，火燄包圍在燄身邊，圍成一個球狀。火燄造成的球的火燄開始漸漸從底部剝落，露出一個火紅的光球。當火燄全都剝落後，在裏面的燄連同光球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