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塔纳托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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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靠在树下的青年似有所觉，懒洋洋睁开眼。
迎面便是挟劲风，凛意森森的箭矢。
他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应对，旁边的草丛中便有小山般大小的野兽蹿出，爪牙尖利，涎水腥臭，闪电一样扑了上来。
箭射中了猎物。
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坠下，扬起一阵尘土。
然后，他听见第二支箭刺入皮肉的声音。
无论是箭矢，还是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来的野兽，时机都出现得过于巧合。
以至于宙斯不确定，箭的主人到底是提前发现了这只兽类的存在，计算好它发动袭击的时机......还是准备凭借那支箭杀死他。
如果是后者，野兽会突然冲出来，就有了另一种解释。
——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保护着他。
宙斯清楚自己与众不同。
力大无穷，可以驾驭雷电，眨眼间便能围着小岛飞上一圈。
人类崇拜他又隐约敬畏他，森林和海洋中居住的那些宁芙都说他是某位神的子嗣，就连宙斯自己对此也深信不疑。
他记得自己诞生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还没来得及睁眼，便被谁严严实实地，像包东西那样裹进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布里。
隐约可以听见女人低低的、夹杂着哽咽的哭泣声。
然后，他就出现在克里特岛了。
恐怕是遭遇了什么变故，他才会被送到这里来，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长大。
正是清楚这一点，宙斯才对外界的信息有种渴切感。
他靠花言巧语从宁芙们那里得到了很多信息，知晓奥林匹斯山的存在，听说过一些神的名字。
但那远远不够。
他要知道的不仅仅于此，他要知道自己是谁，是谁的儿子，又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所以，当箭矢射来的时候，他没有受到惊吓，更没产生后怕的情绪，只是有一种隐隐的兴奋，与什么即将被揭开的宿命感。
他从树下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又摘去发间的落叶，毫不费力举起小山般的猎物，将其远远丢到了一边。
装作不在意地，用余光迅速瞥了一眼伤口。
那箭带有某种腐蚀性，深色的皮毛被溶出一个大洞。
野兽刚刚死去，脏器仍然带有一定的活性，胃也在蠕动，被扎穿的心脏上只有一支箭。
它齐整地将另一支先于它射出的箭从中劈开，却没有完全没入。
这说明什么？
宙斯一步一步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走过去，尽管依旧戒备，态度却不自觉带上了懈怠与轻慢。
和先射出的那支相比，第二只箭的力道明显不够大。
藏在暗处的猎人，没有想象中那样强。
仅仅只是射出一支箭，就已经耗尽了大半的力气。
——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猜测没有错。
从野兽从树丛中突然冲出的那刻起，塔纳托斯就意识到提前杀死宙斯是不可行的。
计划失败了。
但他没有移动的力气，脚像是生了根，牢牢将他定在原地。
就在刚刚。
因为不在记载中，不可能会发生的行为，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攻击。
系统接连报警，防火墙帮他把攻击拦住了大半，但依旧有小部分对他造成了影响。
塔纳托斯现在神力全空，世界规则给他造成的影响由内自外，只是没有在皮囊上体现。
哪怕只是小指轻轻勾动一下，都会引动四肢百骸的剧痛。
更糟糕的是，原本被屏蔽掉的系统再次恢复了活跃。
【任务者你太乱来了！！！】
塔纳托斯被它吵得头脑发涨，表情原本就不甚明朗的脸上郁色更深，气息也更加冷淡。
【那可是宙斯，未来的众神之王，多少神话传说都和他有直接关系，这个时候杀死他，这个世界的规则怎么可能会允许！】
【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早把你投放进来。】系统也很怨念，同时感到糟心。
【任务者，最高难度没有那么容易打出完美，你的开局已经很好了......】
它试图和自己的玩家打感情牌【神可以拥有无比漫长的时间，动辄以百年千年计数，任务者完全可以利用游戏内和现实的时间差，对自己进行提高。】
【任务者越厉害，任务也更容完成，拿到完美的评分。】
系统的话确实有道理。
进入游戏之前，他眼前出现了两个关卡选项。
一个是遵从人设的新手难度，另一个则是要求玩家贯彻“死亡”这一概念的地狱模式。
他不喜欢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想也没想，就选择了后者。
有史以来头一次，塔纳托斯回应了系统。
“规则是制定了所有的细节，还是只操控着大概的框架？”
当然，与其说这是回应，倒不如用自言自语形容更合适，“是后者，因为我去找过塔尔塔洛斯了，它对此没有反应。”
“......我明白了。”
所以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啊！系统不理解。
但它没有办法就此表达自己的疑惑。
神力只恢复了那么一点的塔纳托斯，选择耗尽力量，屏蔽了它。
塔纳托斯已经可以动了。
他没有寻找地方躲藏，或是干脆地隐匿身形，而是选择将将自己的样子暴露在宙斯面前。
只有宙斯当上神王，一些重要的神和英雄才能诞生，整个神话才算完整。
所以，必须得想办法，让宙斯尽快推翻克洛诺斯的统治，登上神王之位。
“你的箭术真好啊，我都没有发现那么大的猎物藏在树丛里。”
青年在不远处停下，将位置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
他伸手挠着脑袋，脸上的笑容大而真诚，配上过于英俊的样貌，很容易就会让人打消戒备，产生好感。
当然，容易让人对其产生轻视，将他当成一个空有样貌，而没什么戒心的天真蠢货。
塔纳托斯注意到他紧绷的，随时可以爆发出全部力量的肌肉，不动声色地在心中做出评判。
——宙斯，确实是个很聪明的神。
但同时，还有更多东西可以影响，或者说完全蒙蔽这份聪明。
他这样想，下意识抿了抿嘴。
观察宙斯的同时，宙斯也在观察他。
少年一身黑袍，身形纤细，气质死寂般安静，眸子金黄，透着无机质的疏离感，站在那儿就像精致的人偶，有种模糊性别的美。
但宙斯知道，他是和自己一样的神。
并且，从脸色来看，这位不知名的神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他向前走了数步，拉近距离，面上仍是那副热情爽朗的做派，“之前没在岛上见过你，你是从外面搬来的吗？”
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搭少年的肩膀，“我是宙斯，你呢？”
下一秒，他的手被冷冷拍开了。
与此同时，少年退后数步，几乎融入树丛的阴影中。
“瑞亚的儿子，不必试图打消我的戒备。”
塔纳托斯淡淡开口，“我来此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以含糊不清的言辞把自己包装起来，再适度透露信息，留下诸多可供猜测的信息，最大程度地模糊之前那两箭的意图。
“哪怕你因为母亲的怜惜逃过一劫，赖由大洋的庇护，在克里特岛顺利长大，但他终会发现你的存在。”
随着宙斯的成长，远在奥林匹斯山的克洛诺斯总会对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产生某种感应，除非宙斯选择隐姓埋名，永不暴露自己的力量。
——但他会吗？
甘愿一辈子都处在父亲的阴影之下，放弃应该属于自己，唾手可得的荣光，以及无上权柄？
“你和你的兄弟注定会打败他。”
塔纳托斯冷冷地陈述事实，“而现在，他们正在他腹中受苦。”
不出所料，宙斯向他询问那个人的身份，以及他的身份。
但消息给到这里已经够了。
塔纳托斯更不会主动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未来的众神之王又如何？
死亡面前一切平等。
“你可以去询问大洋的统治者，克里特岛真正的主人。”将身体融入阴影，从克里特岛离开前，塔纳托斯给出了最后的提示。
让宙斯去找俄刻阿诺斯和他的妻子泰西斯。
他他取得这两位海洋神的怜爱......甚至是信任，然后，为了获得他们的助力，迎娶他们的女儿，有智慧之称的大洋神女墨提斯。
然后因为预言将曾给自己莫大帮助的妻子吞入腹中，从头颅中诞生战争和智慧的女神雅典娜。
再然后......
一步一步，塔纳托斯边行走边思考，以宙斯为中心点向前延伸，盘点所有被动手脚，能够在世界发展中被无限模糊的细节。
光是和提坦神的战争就要打很多年，推翻克洛诺斯之后，因为宙斯无节制的风流，他还要等很久才能完全等到所谓的重要人物完全出场。
而塔纳托斯没有那个耐心。
既然能有可以减少关卡时间，加快通关速度的方式，为什么不用呢？
所以，他要帮助宙斯，让不久后就会燃起的战火尽快平息，让那些战败的提坦神尽快被打入塔尔塔洛斯，从此不再妨碍神王统一的步伐。
只有宙斯尽早把握权柄，尽早体会到权利所带来的种种特权与殊荣，他才会快地被权利侵蚀，暴露出种种或许原先就存于性格中的问题。
独断，自大，不容忤逆。
放纵的同时又对一切充满猜忌，因此更加不能接受对自己权威的挑衅。
毁了克洛诺斯的东西同样会毁了他。
只要那天到来，塔纳托斯距离成功通关也就不远了。
按照原路返回，他只看见了依旧坐在泉水旁的普罗米修斯，却不见修普诺斯的身影。
“我有两个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远远地，普罗米修斯冲他招手，走进才发现少年脸色太不对。
白得过分了。
“......你？”他有些迟疑。
“我告诉了宙斯某些信息。”塔纳托斯抢在前面开口，成功模糊了话题的重点。
“修普诺斯呢？”接着，他这样问道。
普罗米修斯很快回神，颇为无奈地耸了下肩，“这正是我要说的。”
“他回冥界了。”
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走之前，他丢掉了原本准备送给你的花环，看起来非常生气。”
普罗米修斯没有任何隐瞒地将自己和修普诺斯的聊天内容全盘拖出，目光温和，“塔纳托斯，你隐瞒了自己的双生子很多事，所以他因此而伤心了。”
普罗米修斯和修普诺斯谈到了他那缕颜色不正常的头发，做出了一些猜测。
......意外，但又没有那么完全意外。
何况，可以看出来，普罗米修斯完全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对此不自知而已——恰恰是这点才让塔纳托斯感到难办。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普罗米修斯切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带了点黑。
“我帮你找到了花环。”
普罗米修斯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笑容依旧温和，“你肯定会用到它。”
有什么落在他发间。
塔纳托斯看向泉水中的自己，发现花环的存在。
“很合适。”普罗米修斯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冲他眨眼。
“快去追修普诺斯吧。”他一定会因这样的你而心软的。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塔纳托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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