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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塔纳托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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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从冥土和地上交界的大门出去,而是选了条更偏僻的小路。
穿过山洞,出口则是一片满是盎然绿意的森林里。
草地茂盛而柔软,野花盛开,带着柔和而奇异的芬芳。
修普诺斯从未见过大地。
他有些好奇地蹲下,伸手探向一朵无名的白色小花,花瓣玲珑纤细,柔弱地贴着他的手指,触感清晰而奇妙。
冥土是阳光无法照进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有满是生机的绿,更不要说这种弱小的植物。
冥界的作物如同那片土地,狰狞凶残,本身就代表着危险。
“好弱小。”
将花朵揉皱,修普诺斯重新站起来,对未探索之地的兴趣很快便由乏味所取代。
“塔,大地上都是这样弱小的存在吗?”青年语气中不自觉透露出失望和无聊。
塔纳托斯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前方阳光倾泻的树林。
躲在树后面,藏在草丛中,原住民满是好奇和探究地打量他们。
——宁芙。
由自然幻化,出没于山林原野,水泽大海的妖精,擅长寻找欢乐,热爱歌舞和一切美好的事物。
冥界也有宁芙存在。
当然,以修普诺斯的标准而言,宁芙们也在“弱小”的范围内。
“你们是来自冥土的神吗?”
细细小小的声音从树后面传来,白色纱衣的宁芙探出脑袋,“真好看,和那片土地完全不一样。”
以她为开头,很快,四面八方响起了各种各样的议论。
“冥土的神都像你们这样美貌吗,我之前还以为那里只有怪物。”
“那里有什么好的,你们要不要留下来?这里比冥土美丽太多啦。”
“对呀对呀,我们会找你们玩耍,给你们唱歌的。”
......
比起叮咚不绝的泉响,更像总在清晨吵闹的鸟群 。
宁芙们的声音悦耳动听,但当很多宁芙一起,争着抢着开口的时候,再怎么悦耳动听的声音也会变成灾难。
塔纳托斯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兄弟,以免他控制不住脾气,把这群宁芙全都吓走。
好在议论声来得快,消失得也同样快。
最先探出头,询问他们的那位宁芙被推举出来,由同伴簇拥到两位冥土神面前。
而后,在欢笑声中,同伴们一拥而散,轻盈溜入了山林的各处。
宁芙用清澈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你们好像需要一些帮助。”
大概是不认识出去的路,两位冥土来的神已经在原地站了许久。
“我们只是到大地上来看一看。”
塔纳托斯不着痕迹地试探,“现在地上还安全吗。”
“只要不靠近奥林匹斯山。”宁芙思考了一会儿,“克洛诺斯殿下总是发脾气,奥林匹斯山附近阴沉沉的,一点也不好看。”
“脾气不好?”
“这个我知道哦!”
一道活泼的声音进来,另一只宁芙从树干上跳下,“因为克洛诺斯殿下和瑞亚——我们可怜的瑞亚女神,产生了矛盾。”
她从刚刚开始就在偷听,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也是笑嘻嘻的。
显然,这是一只喜欢热闹的宁芙。
“可怜的瑞亚女神,整天以泪洗面,三番五次地拒绝冷落克洛诺斯殿下。”
“上次我路过那里的时候,还听见克洛诺斯殿下大发雷霆呢。”
“瑞亚为什么要拒绝克洛诺斯?”修普诺斯不太理解。
瑞亚可是盖亚的孩子,还从母亲处继承了一部分大地的职权。
她都能算可怜的话,不如瑞亚的大部分神又该形容?
宁芙脸上的表情神秘起来。
她拖着调子,长长嘘了一声,突然压低了声音:“当然是因为——克洛诺斯殿下一直在吞吃他们的孩子啦。”
眨了下眼,修普诺斯略带吃力地确认了这句话里蕴藏的信息,更加困惑。
上一代神王乌拉诺斯被关入混沌深处,怀着不甘对克洛诺斯施下诅咒时,他已经睡着了,并不知晓诅咒的内容。
“乌拉诺斯诅咒过他。”
塔纳托斯不意外他的困惑,相当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就像他推翻乌拉诺斯一样,克洛诺斯也终将被自己的子嗣推翻。”
“是呀是呀,克洛诺斯殿下已经吃掉六个孩子了,他们最小的孩子也在不久前被吃掉了呢。”
宁芙不住地点头附和,“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七个,可怜的瑞亚女神。”
“可是......”
修普诺斯还想说些什么。
他悄悄给站在一旁的塔纳托斯传音,用只有双生子间能懂的交流方式询问道:“瑞亚明明拥有力量,为什么不保护自己的孩子?”
“就算她无法打败克洛诺斯,也可以向盖亚求助。”
难道克洛罗斯还能违抗盖亚?
塔纳托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在瑞亚母亲的身份之前,还有一重神王妻子的身份。她是克洛诺斯权利的附庸,是象征,而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女神,或是能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孩子的母亲。
瑞亚无疑爱自己的骨肉,但比起自己母亲,她首先是丈夫的妻子。
她注定无法反抗,只有忍受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但忍耐亦有限度。
所以,她用自己方式表达了不满和违背。
悄悄调换了包裹,将所有的愧疚和爱意都灌注到最小的儿子身上,将他送离了奥林匹斯山,希望他可以在将来某一天推翻克洛诺斯的残暴统治。
——然而宙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克洛诺斯尚且维持了对瑞亚的敬重,不曾与其他女神来往过多。瑞亚哪怕只是丈夫权利的附属,依然有着神后的头衔与权力,能维持表面风光。
宙斯在权利中倾辄得要比他的父亲还要深。
所有不服从的提坦神都被收押在塔尔塔洛斯,预言中注定要夺取他神位的第一个儿子仅仅是位空有武力智慧,翻不起太大波澜的女神。
不仅仅是大地,连海洋和冥土也间接归于他的统治之下。
无底线节制地放纵,正是反被权利操控,成为欲望奴隶的体现之一。
对爱情的不贞并非不贞,而是诸神之王的慈悲和垂怜,是在权利范围内对被统治者的恩赐。
同样,子嗣的数量也是某种证明——神王永远强盛,永远富有精力,辉光与地位永不旁落。
“......塔?”
修普诺斯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
思考瑞亚的问题要花这么久吗?
“抱歉,刚刚走神了。”塔纳托斯遮住多余的情绪,轻声给出了答案,“瑞亚只是附庸。”
早已对问题失去兴趣的修普诺斯极为敷衍地嗯了几声,“接下来要去哪?”
“去找普罗米修斯。”向他问出宙斯的具体下落。
然后,尝试杀死宙斯。
宁芙们恰好知道普罗米修斯的行迹。
——这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和其他提坦神不同,普罗米修斯总是显得温和谦逊,耐心地听取她们的诉求,帮忙解决那些源源不断的问题。
他对自然的精灵予以尊重,宁芙们自然也喜爱他,哪怕这里的宁芙和他并未见过面。
“请帮我们问候普罗米修斯!”
八卦的宁芙这样说道。
并肩行走在大地上,修普洛斯心中仍在介怀兄弟之前走神的行为。
他认为塔纳托斯是想普罗米修斯的事才会走神的。
“普罗米修斯拥有先见之明,可以看见有关未来的片段。”塔纳托斯是这样告诉他的。
“他可能会对我们做出预言。”
说到这里,睡神刻意停顿了下。
塔纳托斯和自己不太一样——这是修普诺斯从诞生起就隐约知晓的事实。
因此,他始终存有担心,恐惧分别,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萦绕心头,无法消除。
万一普罗米修斯所看到的恰恰是他所担心的呢?
“如果他故意说出不好的内容......”他刻意放大了自己失落,让它在脸上表现出来,试图以此打动弟弟,让他心软。
“我只是担心你。”
往常,这种“撒娇”总是有效的。
然而这次,塔纳托斯没有停下脚步。
“——不会有不好的内容。”
少年只是这样保证,而后,看向前方某道坐在泉水边,正和宁芙们聊天的人影,最终将目光停在他的侧脸上。
青年发色墨蓝,眼睛颜色与头发相似,袍子异常整洁简朴,给人以安静贤明的印象。
他是普罗米修斯。
似有所感,对方扭头朝这个方向看来。
视线相撞。
极为短暂错愕浮现在脸上。
他低声说了些什么,水泽宁芙们鸟兽散去,他也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向此处。
“倪克斯女神的子嗣。”远远地,普罗米修斯冲他们行礼,表示问候。
“你就是普罗米修斯?”修普诺斯抬着下巴,以近乎挑衅的言辞表达对其的不满,“听说你具有先见之明,可以看到未来的片段。”
睡神睥睨着看向青年,“那你知道我以后会如何吗?”
普罗米修斯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很遗憾,我的神职并非是预言,也与命运无关,未来如何,不得而知。”
——哪怕他确实能窥见零星的画面。
仅凭片段做出判断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
让普罗米修斯做出决定的从来不是从画面中得出的、有关未来的推测,而是思考。
比起能力,他更依赖自己的经验和智慧。
修普诺斯站到他面前,冷冷道:“那你就是名不副实。”
“我本来就不应有这样的声名。”普罗米修斯半点也不恼怒,好脾气道,“你应该就是修普诺斯,倪克斯女神诞下的双生子之一......掌管睡眠的神。”
这样说的同时,他看向稍微落在对方身后半截的少年——那这应该就是死亡了。
睡神金发银眸,死神银发金眸,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只有身形轮廓存在差别。
普罗米修斯是通过气质判断他们分别是谁的。
死亡要比睡眠更冷......或者该用淡这个词来形容。
“淡”仅仅只普罗米修斯对其气质的印象,事实上,塔纳托斯的存在感很强,站在那儿就让人无法忽视。
样貌和气质的对比太过强烈,极具冲突性。比起鲜活的存在,死神更像精致无生气的人偶。
“你是......”普罗米修斯刚开口,眼前便闪过细碎零散的画面。
画面充斥着黑与红,幽暗和血。
他看见被死神被锁链贯穿心口,四肢皆有镣铐限制。
少年越过荆棘,眸中燃着金色的火焰,正挥剑刺向谁。
“你......”
下意识地,普罗米修斯想对这不详的画面进行警示。
似乎知晓他看见的内容,普罗米修斯反应过来之前,镶有红宝石的短剑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剑刃锋利冰凉,随时可能割破喉管。
——而眼前死神眸光沉静。
“嘘。”
少年轻轻开口。
语调一如他给普罗米修斯的初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塔塔:不管是什么,总之不能让修普诺斯知道
普罗米修斯的部分人设有参考奥林匹斯星传*
他真的是我童年印象中最初可以用美强惨形容的人,因此我小时候很讨厌宙斯[。
虽然长大后也不喜欢,但我现在对希腊神的看法相当学术而客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