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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塔纳托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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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亚象征大地,厄洛斯代表爱欲。倪克斯和厄瑞波斯这对夫妻则行驶幽昧与黑暗的职权。
尽管同样自混沌中诞生,是构建神系的基石,塔尔塔洛斯却与他们有本质不同。
塔尔塔洛斯即深渊本身。
而深渊是纯粹负面的集合,规则不会放任其逸散。
力量愈强,便愈会被限制。
冥土之下,囚牢的名字即塔尔塔洛斯的名字。
深渊排斥一切存在,被流放的失败者仅配游荡在外围,宫殿中居住的既是此地的主宰又是最为特殊的囚徒。
现在,他要多出一个陪伴者了。
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无法瞒过他的眼睛。
塔纳托斯是黑夜的孩子,可能会肩任某个极为特殊的职责。
然而比起黑夜,他要更契合深渊。
塔尔塔洛斯握着手中的锁链,拽紧,连带被束缚的少年也踉跄着前进数步,勉强又狼狈,几乎难以维持仪态。
这幅形象,正是塔尔塔洛斯喜欢的。
他不能欣赏美,高洁或柔软,光明或坚定,在他眼中都毫无意义可言。
塔尔塔洛斯钟爱畏惧,苦痛,一切与美好相悖的存在。
其中当然包括死亡。
荆棘从地下生出,攀爬缠绕,占据了大殿的每一寸空间。
它紧紧箍住塔纳托斯的手腕,刺进皮肉,将少年的两只胳膊紧紧绑在一起,强迫它们高高举起,摆出受刑的姿态。
纯黑的、完全由神力凝聚的锁链,刺穿少年的肩胛骨,又从锁骨处贯出。链尖垂落,随着胸膛的起伏微微颤动。
塔尔塔洛斯是监狱,是囚牢,此地的主人有权对被囚者进行处置。
敢踏足此处,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塔纳托斯料到自己会因莽撞付出些许代价。
但剧痛袭来的瞬间,他的思维还是不可避免地空白了一瞬。
太过依赖生前的认知,他对塔尔塔洛斯有先入为主的错误印象,也导致了一连串的失误。
塔尔塔洛斯不是给他生命,在他面前母性远大于神性的倪克斯,没有那么容易打动。
还好,他是在开局不久发现这点的。
一切尚来得及补救。
疼痛反而让塔纳托斯的思维更加清晰。
向母亲求援行不通。
先不提塔尔塔洛斯是否会给女神薄面,单是消息的传递就有难度。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是厘清自身所具备的筹码。
深渊之主无疑清楚死亡代表什么,更不会不知道一切威胁应掐灭在萌芽期的道理。
没有被直接捏碎心脏,摧毁神格,说明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长鞭凌厉,脸颊被劲风擦出血痕。
伴随着疼痛,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阴冷也从伤口处潜入,直直钻入骨髓。
塔纳托斯默默计数自己所受的鞭数,一声未发。
良久,执刑者的动作终于停下。
但他清楚这并非结束,而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倘若这是唐突闯入、冒犯于您的惩罚,我乐意接受。”
垂着眼睫,尽可能掩去眸中的漠然,塔纳托斯果断抓住了喘息之机,“但我来此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您的承认,向您寻求帮助,同样也为了给您带来利益。”
少年声音中混着着低低的喘息,哪怕示弱,调子也是平淡的,比起请求饶恕,更像陈述事实。
更重要的是,哪怕他的身躯因疼痛而不自觉颤抖,精神远未从折磨中脱离,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嘴唇也失去血色,那份与生俱来的冷淡也未减损分毫。
此刻的狼狈模样反而更凸显出年轻死神身上的某种特质。
它在塔尔塔洛斯的掌控之外。
“不畏惧刑罚。”
高高在上的深渊之主终于开口,却更像自言自语,“是还不够痛苦吗?”
——已经足够痛苦了。
疼痛也是有阈值的,超出那个阈值不意味着就此获得解脱。恰恰相反,感官会被无限放大,变得更加敏锐,更能够感知。
然而比起恐惧、后悔,塔纳托斯认为自己更应该吸取此刻的教训。
惩罚的另一重含义是提醒。
在今后的旅途中,这段经历会时刻警示他,莽撞和轻视会付出何等代价。
“这是我应该支付的代价。”他这样回答塔尔塔洛斯,“和就此将我毁灭相比......您已经足够仁慈。”
仁慈?
碧色眸子中划过古怪。
这样的形容不应该用于在对深渊的形容上,哪怕只是相对来说。
但塔尔塔洛斯确实没有如愿以偿。
年轻的死神像白纸像冰川,寡淡到纯净的地步,以至于哪怕接近极致的痛苦,也很难榨取出什么。
但同时,他也是强韧的。
就连深渊也难以涂抹。
后悔,惧怕,绝望.....塔尔塔洛斯所期望的,通通都没有。
当然,深渊之主不会就此放弃。
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之内,哪怕塔纳托斯只是因无知冒失而闯入的无辜者。
他是倪克斯给予祝福的子嗣又如何?
过于特殊的性质完全足以成为他出手惩治,将其囚于深渊的借口。
正如对方所说——比起扼杀,囚禁和责罚已经是“仁慈”。
单纯的疼痛不够,那其他的?
哪怕是神也有惧怕厌恶的事物,塔纳托斯或许足够坚韧,但不可能毫无弱点。
塔尔塔洛斯伸出手,按向少年的胸膛,指尖在心脏部位逡巡,找准某个地方后,又倏地停下。
失去力量的神会变得孱弱,容易侵蚀,被深渊同化,完全归于掌控。
塔纳托斯心脏骤停,瞬间便反应过来他的意图。
危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机遇,在局面极度不利的情况下,与其踟躇犹疑,倒不如干脆一赌。
“您可以将我的神格掏出来。”
少年声线仍然平稳,听不出多少颤抖,“甚至把它分成两半,留下作为核心的那部分,用来牵制我。”
以退为进。
他需要一个可以正常对话,从而进行逆转的机会。
塔尔塔洛斯和其他的初始神存在不同吗?
有的。
其他神或多或少有孕育后代,开拓完善整个神系的职责,可塔尔塔洛斯就是塔尔塔洛斯。
和盖亚结合诞生的那些子嗣没有从他身上瓜分到半分职权,仅仅只是怪物。
是不愿意,还是不能够?
塔纳托斯选择后者,“这便是我的决心与诚意——我说过,我并非仅仅为了获得您的承认而来。”
作为初始神的塔尔塔洛斯,身上一定存在某种限制。
“克洛诺斯已经成为神王,人类不久便会诞生,我也将离开冥土,与之接触。”
“有神格的牵制,您可以完全掌控我。”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仰起头,“我会成为您在大地上的眼睛。”
塔纳托斯只是有所猜测,还不敢肯定。
他在赌。
他赌,塔尔塔洛斯身上的限制是——无法离开脚下的冥土。
仅仅成为眼,传递消息还不够。它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被取代。不论出于畏惧还是贪婪,总会有生物乐意为深渊之主效劳。
刚刚的那句话,同样是为了制造机会。
必须找准空隙,才能让其动容,才能争取条件。
他可以感觉到,就在刚刚,塔尔塔洛斯情绪确实有所波动。
“您清楚我会带来什么。”
塔纳托斯的思维无比清晰,“我因此诞生,因此消亡,却可以成为您的合作者。”
一个神系,一个健全的神系,为了维持稳定运转,规则的限制也会越多。
倘使把初始神比作基石,那由此衍生出的,各个相互关联的神职就是密密麻麻的网。
网以石头为起始,同时又限制住了石头。
那要是网全部破坏呢?
他平静地开口,“以诸神全部死亡为前提,您是否能够——”
打破限制,走出牢狱?
遗憾的是,塔尔塔洛斯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
塔尔塔洛斯掏出了塔纳托斯的神格,从正在蓬勃跳动的心脏中央。
身体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被从血肉中剥离出去,拿捏在带着寒意的手掌中,他仿佛也被握住,与之共感。
......任由宰割。
塔纳托斯已经可以想象出神格粉碎,自己也随之消失,归于最纯粹的力量与虚无时的情形。
少年睫毛很轻微地颤了颤,而后,闭上了眼。
——任务要失败了,这是一次宝贵的经验教训,一定要记住。
疼痛没有如期到来。
塔尔塔洛斯没有将那枚神格捏碎。
但比起现在的情况,塔纳托斯反而希望对方直接一些。
破坏也好,摧毁也罢。
塔纳托斯更愿意忍受会让自己完全陷入崩溃的剧烈疼痛。
他的神格非常之浅,散发出淡淡的银芒。
而塔尔塔洛斯正尝试将自己的神力注入其中,将其染成如同深渊的墨色。
随之而来的,除了一时之间难以被兼容的力量,还有完全陌生,几乎将他吞没的那些情绪。
要如何去形容深渊,概括无穷无尽的负面呢?
塔纳托斯宛如置身泥潭,不论怎样挣扎,那些犹如实质的恶感都会化作手掌,紧紧缠绕住他的四肢,将他重新拉下,逼他沉沦。
“请您......”
几乎用上全部的自制力,咬住牙关,塔纳托斯才勉强没有发出近乎软弱的泣音,“......务必考虑。”
少年眼尾发红,眼眶内蓄满冰凉的液体,表情似爱似憎,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冷静。
满意之余,塔尔塔洛斯也想看到对方更加失态的模样。
塔纳托斯样貌很好,既有遗传自倪克斯的柔美,也有独属于少年的棱角感。
所以,他或许能够欣赏美的事物。
前提是由他一手揉皱,摔碎,破坏。
问题并非出在塔纳托斯身上。
进退有据,大胆敏锐,只凭只言片语就推测出部分真实,更是抓住时机,将自己贴上合作者的标签,试图扭转局面。
唯有一点,新生不久的死神计算错了——这也是最为致命的失误。
他低估了自身作为筹码的价值。
从大胆闯入的那刻起,死神便取代了那些在深渊外围游荡的失败者,成了他目前最为感兴趣的存在。
单凭这点,塔尔塔洛斯就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虽然那个提议同样具有诱惑力。
深渊的主宰者如同厌恶自身般厌恶规则给予的束缚。
他没有继续同化那枚神格,更没有按照提议,将之切开,剖成两个部分。
塔尔塔洛斯重新把神格装入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而后,解除了施加在少年身上的种种束缚。
神格的状态会影响神。
随着锁链的抽出,那些紧紧勒住他手腕的荆棘迅速枯萎,干硬脆弱,还未挣扎就已断裂。
脱力倒下,被早已有所预料的初始神接住,手掌按上脊骨之前,塔纳托斯清晰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
残存在神格中,属于深渊的力量像是冥石榴。
撤去束缚和枷锁,名为塔尔塔洛斯的牢狱依旧会限制他离开。
但制约并非永久有效,神格只被同化了很小一部分。
停滞许久的思维重新开始运转。
塔纳托斯随即意识到:这是深渊之主有所心动的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 塔塔:谢谢塔尔塔洛斯老师的教导,以后批马甲会注意的[严肃]
我塔,一个眼中只有事业的好少年
塔尔塔洛斯的人设灵感主要来自于神话本身牢狱的设定,总之就是很负面,冷酷无情爱好刑罚还喜怒无常的监狱长,苍白系男子(。
以及,虽然是少年体型,但本文设定是二代神诞生就算成年,只不过体型会随着神力的增长进行变化直至稳定,会从小帅哥变成大帅哥这样(拉满求生欲)
(当然会长很高的不包括我们的矮子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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