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翦》三院一鸟

6、结识

　　又是一天清晨，太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伊紫千也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生好火，把昨天隔壁大婶送来的包子热热，就当是今天的早饭。

　　吃过饭，伊紫千便出门了。再过两天，村长的女儿就要出嫁了，自己手上的绣活儿已经完工，掌柜就给放了几天假。刚好，伊紫千也想着出门走走，顺便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

　　“哑姑娘，出门呢？”

　　“小心着点，有事儿叫一声”

　　对着路过给予关照的人，伊紫千都笑笑的点头。村子实在不大，绕了一圈，也不过就二三十户人家。所幸村子东面有一片桃花林还可以逛逛。深秋的季节，叶子掉的厉害，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再走远一点，就看见了一个废旧的大院子。不忍看满目的荒凉，摇了摇头，伊紫千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听到树丛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快速的远离了几步，再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身上只挂着几块破布条的孩子四肢着地，蜷缩成一团，呲着牙，目不转睛的盯向自己。伊紫千远离一步，她就跟上来一步。走过去，她也跟着往后退。僵持了一刻钟，伊紫千一直没有把目光从对视中移开。

　　天色渐渐地低沉起来，不一会儿开始下起了雨点。伊紫千慢慢的挪动，试图靠近这个防备着的人。雨势越来越大了，再不回去不行。脱下身上的外套，伊紫千快速的把衣服套在使劲挣扎的孩子身上。“嘶~”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伊紫千的手劲有些松动，但依然抱紧怀里的人不放开。深秋的季节，雨水落在身上，冷的发颤。等怀里的人挣扎的没力气了，伊紫千背起她，慢慢的走回村里。

　　在绣坊，伊紫千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凳子上，伊紫千换好干衣服，马上跑到厨房烧了壶开水，给她擦干净身子，并换好衣服，把人搬到床上。盆里用来擦拭的水浑浊不堪，躺着的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在那个废弃的院子里？伊紫千呆呆的坐着，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刚来时候的一丝影子。起身把被子再盖盖好，伊紫千就端着水盆离开。

　　刚才淋了雨，为了防止感冒，伊紫千还是决定洗个热水澡。在这儿的平常人家里，洗澡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一个月难得洗一次。吃饭什么的都可以入乡随俗，但就这一点，伊紫千还是坚持三四天必须洗一次。浴桶是让村里的木匠帮忙做的，花费了一个月的绣工钱。泡在热水中，伊紫千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从第二天开始，伊紫千就开始尝试和那个孩子进行沟通。头两天，又抓又打的，伊紫千的身上又开始出现了一些伤痕。渐渐地，敌意开始慢慢的消退。从最初老是张嘴咬人，到后来能够缩在角落里，主动伸手要吃的，最后，不管伊紫千去哪儿，那个孩子都扯着衣角跟前跟后的。

　　“呵……”笑着拍了拍那个孩子的手，伊紫千带着她去往离村里几里地外的镇子。虽然绣坊的掌柜没说什么，但伊紫千还是觉得两个人都赖在绣坊里，实在是不太好。小绣坊的工钱不多，添置宅子的钱远远不够。这么想着，伊紫千便从村里的人那里打听到，镇子上有当铺可以换钱。
　　肖月华的银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是不想动的。再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左手腕上的手链，解开其中的一颗珠子，然后把其余的藏好，伊紫千看着斜对面那个巨大的“当”字，深呼吸了一口气。

　　掏出几文钱买了两碗馄饨，伊紫千慢慢的吃着，身边的孩子也有模有样的跟着学。有些汤汁被溅了出来，伊紫千拿出手帕给她擦擦。

　　从刚才开始，伊紫千就注意到街边胡同口那里席地坐着的一个人。一身的黑色，沾满尘土的衣服也有些破旧，头上一顶黑色的斗笠。远远望去，满街上，只有那儿比较空。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好像没有丝毫影响，就像是一座沉默着的雕塑。

　　“唔，唔……”

　　“呵……”吃的差不多了，伊紫千扶着凑过来的脸，帮着把嘴擦擦干净。再掏出四文钱买了两个馒头，牵着身边的人一起走到胡同口，蹲下来。手里的人有些不安分的扭动，笑着安抚了一下，伊紫千把馒头递给坐在地上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馒头既没有被接过去，伊紫千也没有把它收回。周围有些人驻足观看，微笑的伊紫千直盯盯的望着不动如山的人。两个人都静静的，觉得无趣了，大家各自散开。抓起不知道比自己大多少的冰凉手掌，把温热的馒头放在上面，伊紫千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无波澜的黑眸，有些发黑的嘴唇紧抿着，脸盘的线条就像是被钝刀刻过的一样，生硬。

　　“帮我一个忙，到当铺里当掉这颗珠子”

　　伊紫千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又马上擦掉，然后站起来伸出右手。

　　除了眸子一直在盯着眼前的人，仇衍还是纹丝不动。有些阴暗的胡同口，伊紫千手中的珠子折射出的光线，刺得眼睛有些发疼，猛地起身，手里的馒头滚落到地上，仇衍握着身边的佩剑，冷丁丁的俯视面前一直笑意不断的人。

　　“呵……”良久，伊紫千抓住仇衍垂着的胳膊，把珠子放在他的掌心，然后径直的往当铺的方向走去，一步也未停。仇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真的就这么跟了上去。

　　从小就浪迹江湖，见过的人无数，但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比伊紫千快了几步走进当铺，仇衍直直的站着，身上的萧瑟杀气让当铺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挥走了吓的战战兢兢的伙计，掌柜的一脸和善的走过来，“这位客人是想当东西？”

　　“嗯~”紧靠着伊紫千二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仇衍亮出手心里的珠子。掌柜见状，立刻就擦擦手，拿过仔细的观看。这是一颗深紫色的玻璃珠子，里面有一小簇紫罗兰，也是伊紫千的生辰花。不管是材质还是打磨功夫，在这个世界上都应该算得上是独一无二。

　　掌柜的左看右看，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这位大侠，请您稍等，我去里面请主子出来跟你聊。”

　　截下珠子，仇衍也没说话。掌柜回来之前，伊紫千在他的手掌心里写了几个字，盯着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儿可能实际上比看上去的自己危险的多。

　　不一会儿，掌柜出来，请他们到后院去。循着从手心里得到的指示，仇衍除了张口“一千两”之外没有其他的话。

　　“这位侠士，这价也太高了，做生意……”

　　冷眼过去，仇衍作势就要拿东西走人，掌柜连忙劝阻。反反复复，掌柜商量价格，仇衍也不松口。看着稀罕物件，指不定能拿到都城里卖个更好的价钱，一狠心，“一千两就一千两，死当！”仇衍点了点头，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

　　九百两的银票，五个十两的银锭，三十两碎银和二十吊钱，出了当铺的门，仇衍就一直跟在伊紫千的身后。出了镇子，把包扔给她。

　　轻笑出声，伊紫千打开包裹，拿了一张百两银票，一些碎银和几吊钱出来，用一个小布口袋装好，递给仇衍。“这是你的酬劳，谢谢~”

　　默默的接过，随意的揣进兜里。伊紫千已经起身回村，仇衍不近不远的跟着。

　　桃花村外一里地，有一户都城人家刚好想把别院卖了。顶着仇衍的名义，伊紫千把房子买了下来。绣坊那里也已经打过招呼，毕竟从一个人增加到三个人，搬出去也是应该的。

　　绣坊的活儿不多，抽着空，伊紫千收拾起院子。仇衍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跟在身边，不说话也不离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力气活儿，他闷着声干。没名儿的那个孩子倒是越来越活泼，不过总是帮倒忙。院子有些破旧，修修补补后，又添置了不少东西。正方形的院子一共八间屋子，正对大门口是一个两层楼的建筑，楼下一个正厅，左右有两个小偏厅。经过楼道，上面有两个房间。厨房在院子的右边，向左是两个卧房。院子外围的左边毗邻一片竹林，不远处靠山。因地制宜，伊紫千用竹子从山上引水，在院子里修建了一个人工湖，再连接到村外的河道。一切完工，个把月的时间也过去了。

　　从绣坊搬进来，伊紫千她们住进了楼上的两个卧房，仇衍则选择了院子右边临门的卧室。一个寡言一个成天笑着不说话，气氛沉而不闷。想到身边的女孩儿还没名字，伊紫千想了想，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三个字，“尹遥兮。”

　　“唔……”

　　“尹……瑶……兮，这是你的名字！”用手指着有些莫名的孩子，伊紫千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给她听。“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妹妹尹遥兮。你今年12岁，今天，十二月十七就是你的生辰。”

　　“唔……瑶……尹，呵呵……”

　　“尹……瑶……兮……”

　　“呵呵，瑶……”

　　看着活蹦乱跳的瑶兮，伊紫千高兴地笑开了。

　　每天早上去绣坊拿绣活儿回家里做，伊紫千一边教瑶兮识字和生活常识。仇衍总是默默的呆看着，有事情了，就会主动去做。

　　“姐姐，姐姐，你看我写的字！”

　　“嗯~”放下手中的活儿，伊紫千拍了拍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瑶兮。“嗯，不错，要继续加油练。”一个鼓励的微笑就能让她高兴上半天。“记得把笔和纸都收拾好，不要到处乱放。仇衍哥呢？”

　　“唔……好像是去砍柴火了。姐姐，陪我玩嘛~”

　　“乖，听话。忙完了这些就陪你。”看看快到做晚饭的时间了，伊紫千起身去厨房，“瑶兮，到门口去等等仇衍哥。”

　　“嗯！”

　　尹遥兮蹦蹦跳跳的出去了，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半月，伊紫千心里有些满足，平淡是真，会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