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翦》三院一鸟

36、寻踪

　　伊紫千一到礼部，立刻找到尚书刘大人。获得他的许可之后，伊紫千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礼部的书库。对照小册子上记录的名字，一本本的翻开资料，并详实记录。为了节省时间，伊紫千干脆就在礼部的书库里搭上地铺，再弄了盏油灯。三餐都是由弥月宫的嬷嬷或者宫女们送过来的。就这么起早贪黑的扎在里面好几天，伊紫千也只是得到了些许零碎的信息。不过剩下未看的还有很多，捶了捶酸疼的肩膀，伊紫千再顺着秩序再翻开一本。

　　幸亏祈国建立还只是二三十年的事情，礼部的书库没有大到伊紫千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外。等到她有选择性的把资料翻看完，都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小册子堆成了一沓，上面是伊紫千整理出来的，关于那些重犯的信息，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周边关系。

　　“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伊紫千不禁感慨。进这个书库的时候还是懵懂的，等到真弄明白了，反而觉得还是懵懂比较好。推开书库的大门，伊紫千抱着一堆册子从里面出来，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又到年底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快赶了几步到弥月宫，伊紫千好笑的看着两个像是被抛弃很久的人，惊喜、委屈，还滴着泪水的表情。“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再说，只是在书库查资料而已，又不是丢下你们去玩。别委屈了啊！”

　　“唔……”一个两个都扑了上来，伊紫千难得的没躲开，用手轻轻的拍着她们的后背。好一会儿，气氛才热闹起来。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袄，伊紫千马上就奔着刑部去。凳子还没坐稳，就直接向曲靖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曲大人，先恕民女无力。”

　　“紫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了，有什么你直说”

　　“好，谢曲大人。民女想提审两个人，一个是程飞，另一个则是左沉”

　　“呃……这两个可都是关押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重刑犯啊！紫姑娘有何理由？”曲靖之惊讶之余，有些佩服此人的大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是在做他一直想做而不敢去碰的事情。毕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实在太过危险。

　　“呵……曲大人还需要民女的理由吗？”微微的翘起嘴角，伊紫千不慌不忙的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册子。“大人应该知道民女这两个月来的行踪。礼部的书库果然名不虚传，两个月的大海捞针，让民女收获良多。大人你看这屋外的雪，冬天都来了，马上就开春，这积压的雪，是不是应该化了？”

　　“啪啪！！”曲靖之笑着拍了拍手，“紫姑娘既有如此胆魄，可曾想过其中的利害？”

　　“没啊，一点都没！”摊开双手，眼睛里闪过一丝的娇俏，伊紫千装出一副15岁的天真模样，“家中姐姐教过，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民女可是个乖孩子。”

　　“哈哈哈……好一个乖孩子！本官期待着紫姑娘这个乖孩子带来的惊喜”

　　由曲靖之牵头，伊紫千重新提审两位重犯的日程被安排好。还是那个令人窒息的牢房，暗无天日。曲靖之亲自陪同伊紫千进入关押犯人的石室，临离开前，还派了四名全副武装的卫兵作为保护。

　　费力的推开石门，卫兵退在两边，出现在伊紫千面前的，是一个萎缩在墙角的人。勉强称为人吧，乱糟糟的头发上到处沾着灰尘碎屑，掩盖住了那人的脸，往里面看过去，只有眼睛偶尔发出的光芒。碎成布条的囚服，黑白灰的单调，手脚上还铐上了沉重的铁链。

　　“卫兵，去拿两把椅子和两件披风过来”

　　“是”

　　“还有，回去跟曲大人说，过几天我自会去见皇上，大人只需安排好其他事情就可以”

　　“是”

　　刚才还毫无反应的人慢慢的转头，看到伊紫千的时候，突然疯疯癫癫的冲了过来。铁链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剧烈的声音。

　　“大人小心！”士兵拿起武器就要挡在前面。

　　“退下，都退到门外去！”伊紫千呵斥住卫兵，然后一步步的接近正在和铁链搏斗的人。拴住的手和脚上都已经渗出血丝，嘴里还不停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从那些挣扎中，伊紫千终于窥视到了他的大概面目。苍白的肤色，不知道干裂了几层的嘴唇，关押了太久，全身都已经找不出半点希望的影子。

　　“大人，东西都拿来了”

　　“好，都拿进来吧。”自己穿了件披风坐在椅子上，然后指挥卫兵把另外一把椅子放在对面，至于披风，则是扔在了还在不停挣扎着的人的面前。“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关上，没我的话，谁也别进来，也别让任何人打扰。”

　　“可是曲大人说……”

　　“他问起，就说是我的命令！出去！”

　　“是，大人当心”

　　“轰隆隆……”石门缓缓的关上，出了一盏小小的油灯，这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光亮。非常安静，出了铁链被拖动的声音，伊紫千的呼吸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程飞，现年36，程氏家族大家长幼子。家中还有一兄一妹，程远程颐，其大姐程昱为陛下逝去的宠妃，育有六皇子黎霜序，现年17岁，目前身为守边大将军。程飞自幼聪慧过人，三岁会诗，四岁习武，以17的幼龄成为祈国的第二任左丞相，后因……”

　　“啊啊啊！！！”

　　嘶哑的狂吼声并没有影响到伊紫千，“388年十一月，程昱被召入后宫。次年十二月，染伤寒一病不起。过了三个月，发现怀有龙胎，五日后设宴贺喜。十一月产下六皇子后，身体虚弱，于次年二月离开人世。同年六月，程飞以□□后宫罪被判刑入狱。从此，后宫中再未出现程氏中人。”

　　“啊啊！！”

　　从头到尾，伊紫千都只是淡淡的叙述，平常的小册子也并未随身带着。把披风裹的稍微紧些，伊紫千一直在欣赏，拼命地挣扎，却又无力挣开。幅度越来越小，力气看起来也慢慢的耗尽了。

　　“喊够了吗？够了的话，请你自己拿起披风站起来。你曾经贵为丞相，而我也只是一介民女而已。怕冷，所以得加件披风，而且也不习惯席地而坐。民女喜欢和人平等以待，如果你觉得什么时候够了，就坐到民女对面的椅子上。这里没人迫你，慢慢想就行。”

　　用着淡淡的语气说完，伊紫千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睛既没有看向程飞，也没有看向任何一处。只是不停的游移，斑驳的墙面上，有着无数道用手抓过的痕迹。不甘吧，痛恨吧，但是我什么也不会说，不会同情更不会怜悯。缓缓的环视了一整圈，伊紫千就半眯着眼睛，静坐在石室的中间。

　　时间好像在此地是静止的，等到卫兵来提醒伊紫千，已经到用晚膳的时间，她才意识到，室内的那盏灯已经快油尽灯枯。

　　“卫兵，帮忙换一盏新的吧，别让这里黑着”

　　“是，大人”

　　从牢房里出来，伊紫千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能重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紫姑娘辛苦”

　　“曲大人还未回家吗？”扬起笑容，伊紫千对这位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刑部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干净，本官怎么能先行回去。再说了，紫姑娘不也是刚从下面上来，怎么样？”

　　“呵……”做出一副难为的表情，伊紫千拍了拍搭在手上的披风，“民女什么都不多，就时间最多。曲大人忙完事情，该早些回家才是。民女先行告退~”

　　一天，两天，伊紫千每天都准时的到程飞的牢房里报道。还是那张椅子那件披风，除了刚进来的招呼声，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只是静静的坐着。低吼过，甚至抱着自己的头撞墙撞地，试图伸出手来抓伊紫千，眼睛恶狠狠地怒瞪，每天都翻新花样，伊紫千也并未移动一步，只是无言的看。离开的时候让卫兵给他上些药，留一盏灯。

　　“大人，该回了~”

　　石室外面传来了卫兵的叫声，又是静坐的一天，伊紫千收起身上的披风，慢慢的走到门口。

　　“是他让你来的？”

　　或许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缘故，伊紫千听在耳朵里是一阵颤抖，“呵……你自己认为呢？这个问题何必问民女。”如往常一样嘱咐了卫兵一句，伊紫千离开刑部，回到弥月宫用膳休息。知道她忙，胥汝弥和瑶兮变着法，说一些开心的事情，伊紫千也配合着露出难得真心的笑容。

　　有了第一次对话，接下来也并不顺利。程飞只是在伊紫千即将要离开的时候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是他派你来的吧”

　　“你认为是，那就是”

　　只是第二次对话。

　　“难道不是他让你来的？”

　　“呵……今天认为不是了？那就不是好了”

　　这是第三次对话。

　　只是这短短的几句话，伊紫千的心里已经放松了一半。程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原本还在担心他一直不开口怎么办。现在看来，数十年的关押并未把他所有的心绪都抹杀掉。

　　用过晚膳，伊紫千泡在热水里，享受着难得的全身心放松。沐浴之后到了书房，重新翻开记录程飞档案的小册子，又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才安然入睡。

　　第二天早朝后，伊紫千正如往常般赶去刑部。

　　“紫姑娘，陛下宣你到议政厅议事”

　　“好，谢谢公公，民女这就去”

　　转了个前进的方向，伊紫千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该来的究竟还是来了，窥探得事情的真相，究竟是福还是祸？轻抚着左手腕，伊紫千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下，来到熟悉的议政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