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翦》三院一鸟

15、猝死

　　九月一过，祈盛两国的战争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殷氏太后虽然没说什么，但乐王府里的警卫比之前多了不止一倍，胥汝弥算是被看管了起来。进出王府门，都要得到太后或者皇上的旨意。所以说，除了不时的被太后叫去之外，胥汝弥现在是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府里陪着傻呵呵的盛满。

　　如果能像他一样，生活的无忧无虑该多好！胥汝弥看着在湖里抓鱼的盛满，心里感叹到，苦涩不禁又泛了上心来。

　　十月二十五，两国开战已经二十来天了。在这深宫大院里，谁也不敢提什么战况，就是来通报消息的容嬷嬷也是支支吾吾，胥汝弥也不为难她。这天，太后下了旨意，让盛满带着胥汝弥去正殿。按规矩，伊紫千蓝晓她们是不能去的。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伊紫千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叮嘱了几句。

　　“凶多吉少，请主子万事小心，决不可出头！”虽不知战况如何，伊紫千还是能隐约感觉到，太后就要下手了。胥汝弥的生命现在是悬在一根线上，何时会断，可能是这一刻也可能是下一刻，谁也说不准。

　　“嗯，本宫知道了！”

　　“恭送主子，奴婢们在这儿等主子回府~”

　　盛满和胥汝弥出门了，随侍的嬷嬷和侍卫、贴身丫鬟们也都跟着离开。没过多久，院子门口有些动静，伊紫千和蓝晓都有些诧异，赶忙从屋内出来看个究竟。“奴婢问夫人好！”

　　“哼！”盛杏儿看了看没其他人的院子，趾高气昂的踱着步子进来，“殿下和王妃呢？”

　　“回夫人话，太后娘娘懿旨，诏殿下和王妃娘娘进宫去了”

　　“哟，是吗？”用手绢掸了掸袖口，盛杏儿抬起头，俯视两个低着头的丫鬟。“你们两个呀，这几天有什么好吃的记得多吃点，该玩的都玩一遍，死到临头了，夫人我提点一句，不过是和亲来的，也不看看这什么地盘？！来人，给本夫人重重的打！把这屋子里的能砸都给我砸光了，我看她胥汝弥现在能拿我怎么着？！”

　　随从的两个嬷嬷一上来就给蓝晓和伊紫千一人两个巴掌，把她们两个踩在地上，使劲儿的踢。伊紫千就这么缩着，任由挨打，一声都不吭。蓝晓则是找了个角落，揍人的嬷嬷一看，这贱丫头还敢躲，气头一下上来，抡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开始抽。一时间，蓝晓受不了，就开始了哭叫。耳边砸东西“乒乒乓乓”的声音，叫骂声，哭声，伊紫千逐渐瘫在地上。只希望自己这回还能幸运的没被打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杏儿心满意足的离去。伊紫千忍着全身的伤痛，爬到蓝晓的跟前，“蓝晓姐，你没事儿吧？还能起来吗？”

　　“呜呜……”声音断断续续，蓝晓全身上下被打的皮开肉绽，伊紫千都不敢去碰她。刚才发生的太突然，自己也没来得及跟她说。在青楼的时候，伊紫千已经被打出经验了，越躲越会被打的厉害。

　　把眼泪逼回去，伊紫千艰难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幸亏刚才只是被踢伤而已，还能行动。“蓝晓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到厨房烧了壶热水，伊紫千端着盆就进了屋子。小心翼翼的把蓝晓身上的破衣服解开，然后用绢丝沾热水，把伤口清理干净。肖月华送给自己的创伤药还在，伊紫千把它也拿出来用上。半个多时辰过去，蓝晓的伤口才算被处理完毕。

　　“如月，你身上也有伤，快点让我看看！”

　　“不用了，蓝晓姐，只是踢伤而已。你看，我这不是还能走能跑吗？”

　　不依不饶的掀开伊紫千的袖子，眼前看到的，让蓝晓的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这是作孽！你还这么小，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擦了擦眼泪，蓝晓颤抖地碰了碰那满是瘀伤的手臂，“回头我拿点药酒给揉揉，会好的快点。”

　　“嗯，谢谢蓝晓姐！”

　　从太后那儿回来，胥汝弥挥退了所有送行的人，一个人从王府的大门回到东院。一进门，就看到蓝晓和伊紫千正在打扫，屋子里的东西被砸的一塌糊涂。“如月，这怎么回事？”

　　“回娘娘，是西院的夫人来过一趟，让人把这儿都砸了。”蓝晓上前一步，脸上青青紫紫的，看的人心惊胆战。

　　“什么？！她竟敢！”胥汝弥握了一下伊紫千的手，一阵瑟缩。

　　“娘娘您轻点，如月被踢得全身都是瘀伤”

　　“主子，我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伊紫千冲着两个人都笑了笑，“太后叫主子去，是有什么要事吗？”

　　憋红了脸，胥汝弥根本没听见伊紫千后面的话，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走。

　　“主子，停下，你要去哪儿？”伊紫千连忙跑到门口，堵在那儿不让出去。“刚从宫里回来，应该先休息一下！”

　　“让开！本宫要去找盛杏儿报仇！”

　　“主子不能去！”

　　“是啊，娘娘您不能去啊，去了又能怎么样？！”蓝晓也在一边拖着。

　　“放开！这口气本宫咽不下去，让开！”

　　“咽不下也得咽！”伊紫千瞪圆了眼睛，嘴角第一次没有往上翘的弧度。“蓝晓姐，帮我把门关上，守在外面，别让任何人进来，有人来马上通知我。”

　　“嗯，好的。”看了看愣住的胥汝弥，再看了看伊紫千，蓝晓走出房门。

　　深呼吸了几口气，伊紫千拉着还在生气的胥汝弥，坐在椅子上。“被打的是我和蓝晓姐，主子大可不必这么生气。再说，您现在去找夫人，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现在整个宫里都盯着这里，只要有一点疏忽，就会满盘皆输。主子，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能安全的回到祈京。您信我，不是吗？别去找夫人了。”

　　“……如月，不疼吗？”

　　笑笑的摇了摇头，“疼啊，只是想到再过不久，就能离开这里，忍忍就过去了。”

　　“呵呵……回祈京啊？”提到这里，胥汝弥的脸上慢慢的露出笑容。“知道吗？今天太后娘娘和妃子们又在刁难我了，不过本宫却很高兴。因为终于得知大哥二哥在打胜仗。盛国的军队节节败退，朝臣们在吵个不停，太后恼羞成怒，还直接把茶杯扔到我脚下。殿下都被她强行的留在宫中，没让他跟着回来。你没看见殿下那个样，真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哭的眼泪鼻涕到处都是。呵呵……”

　　“嗯，主子，心里高兴就好，可千万别表现在脸上。”

　　“知道。如月，你说大哥二哥什么时候能打到这皇宫来呢？”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只有将军们打胜仗，主子才有机会从这里离开，不是吗？”

　　“嗯，接下来的戏还要好好演。如月，别离开！你要是不在，本宫就什么都没了”

　　“主子，如月不会离开。”要离开，也得等到把主子安全的送回到祈国。伊紫千握着胥汝弥的手，脸上一如往常的挂着笑容。

　　日复一日，乐王府里的气氛不见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起来。从那天起，乐王盛满一直都待在太后的大殿。东院内，胥汝弥天天是唉声叹气，时不时的哭诉。面对西院的挑衅也没精力应付，现在时局未定，盛杏儿也不敢轻易下手，只是骂上几句就走。平常会从宫里来这里看看的于嬷嬷和容嬷嬷也很少过来了，容嬷嬷趁夜色偷偷地来过一次，告诉胥汝弥，“殿下一天到晚哭着闹着要回府，缠的太后娘娘实在没办法。王妃娘娘您再等等，太后娘娘那里已经快松口了。”

　　“多谢嬷嬷过来相告，一点心意，还请您老收下！”

　　送走容嬷嬷，胥汝弥和伊紫千一直被压着的心里稍微松了一点，但戏还是得继续演下去。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胥汝弥在早上接到了太后的懿旨，说乐王盛满第二天就会府里，让她好生的候着。打赏完来人退下，胥汝弥朝伊紫千笑了笑，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从心底里露出轻松地表情。

　　第二天，天还没亮，胥汝弥早早的就起身。对着铜镜梳妆打扮，挑了好几身衣裳都不满意，换了又换。花了近一个时辰整装完毕，早饭也是草草了之，胥汝弥小跑着，到了王府的门口。

　　“主子，您慢点！”伊紫千跟在身后，心里总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万事要小心呐！

　　左理理额头上的碎发，右整整头上的朱钗，胥汝弥也没在意盛杏儿的挑衅，一直都是笑盈盈的往门外张望。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还是没看见轿子，胥汝弥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端来的椅子也不坐，就直挺挺的站着。

　　快到午时了，才见一个卫兵急匆匆的赶过来，“参见王妃娘娘，夫人！”

　　“请起！是不是殿下快到了？！”胥汝弥立刻就向王府外奔去，看着宫中过来的方向。

　　“回王妃娘娘，夫人，殿下……殿下在回府的途中，被祈国派来的杀手刺杀，身中数箭，太医们都已经看过了，殿下已经……已经去了，请王妃娘娘和夫人节哀！”

　　就像是晴天霹雳，胥汝弥的表情一点点消失，耳边，盛杏儿的斥责声也影响不大她。从府外走到府内，短短几尺的距离，胥汝弥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伊紫千就站在她面前，“请主子节哀~”

　　如月，本宫该怎么办？定定的望着伊紫千，胥汝弥突然就倒在了地上，从口中不停的吐出鲜血。

　　“主子，你怎么了？主子快醒醒！”

　　“娘娘，王妃娘娘！……”

　　众人一阵慌乱，七手八脚的把昏迷的胥汝弥抬回到东院。太医来过，只开了几副简单的药方。

　　“主子，您一定要振作！听到了吗？主子……”俯在胥汝弥的耳边，伊紫千不停的低声叫唤，“奴婢不知道主子现在想什么？但请您相信，奴婢一定不会让您死在这里。请主子一定要记住，奴婢已经把一副药方缝在您上衣的领口里，醒了之后立即冲水服下，能保主子的性命暂时无忧。接下来，奴婢们可能就不能守在您身边了，请多保重！”交代完，伊紫千还不放心的留了张纸条塞在胥汝弥紧握的拳头里，然后再在书房的《女诫》一书中，夹藏了一份。

　　回到自己的仆人房，伊紫千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痛失爱子，太后那边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胥汝弥身为和亲公主，又是乐王妃，再怎么样，也不会立刻就杀掉她。但是身为奴婢则不同，太后第一个要办的，应该就是两位祈国来的陪嫁丫鬟了。蓝晓还在厨房里准备乐王回来后要吃的东西，就是知道了这消息，估计也来不及反应。伊紫千拿起针线，把剩下的银票缝在了内衣的夹层中，伤药等一切能带的东西都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还没过三刻钟，一群卫兵就冲了进来。终于来了！伊紫千装出一副可怜样，泪水哗哗的流。蓝晓早就被按在地上跪着，身上的围裙都还没解开。随行的太监宣读完太后的懿旨，蓝晓和伊紫千就被推着，跌跌撞撞的出了东院大门。主子，多保重！伊紫千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最大的一场赌局已经开始，是胜？是败？老天，能为我卜上一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