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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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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明灯,相思花满城
天界——
自打神界那位仙逝之后,天界的气象竟然没了管束。算起来如今正值霜降节气,可云雾中氤氲的热气竟然让那满池清荷都开了花。
偌大的莲池环绕着长行宫,雕梁画栋的南天门立在天池尽头。
长行宫内。
微风吹动清荷,夹杂着几缕飘逸的清香,弥散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
精雕细刻的长阶之上,天帝身着一袭鎏金龙袍,翻看书案上六界呈来的文书。
据“六界秘闻录”所说,天帝陛下已逾九千岁,可风姿依旧半分不减,前些日子才收了几位年华正好的娘娘,夜夜笙歌颠鸾倒凤。
确实不假。
龙椅上坐着的那人气定神闲,挺拔的鼻梁和眉骨,三分俊俏,七分薄凉。
连着这人说出来的话也是极冰冷的。
“天帝陛下,蘅芜娘娘临产至极,小尊主就要出世了。”一名长行宫婢向那位正在批折子的天帝禀告。
“嗯,下去吧。”天帝头也不抬,像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也确实,无关紧要。
“天帝陛下您不过去看一下娘娘吗?”宫婢用几近恳求的语气说道,“您已经很久都没有……”
“够了!”天帝放下折子,语气微怒。
“娘娘她真的很想您……”
“够了!”
“可是……”
“下去!”那宫婢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看到天帝这样地不悦,便不得不依言退下了。
﹉
待那宫婢走后,帝尊又重新打开了折子,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心烦气躁,便又将折子放下,走向了外面的勾栏。
看着这长行宫下满池的清莲,不知怎的,竟想起那名宫婢的话……
呵呵……
小尊主……吗?
“是我不配。”
天帝长叹一声。
蘅芜是她的妻,可这情分终究是偷来的,得了她的心,却成全不了自己。
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须臾,帝尊受不住这燥热的天气,径直下了勾栏,出了长行宫……
——
﹉
若要说帝尊对蘅芜,那便只有一个字,“怨”。
若要说蘅芜对帝尊,那也只有一个字,“慕”。
这二人,若说无情也有情,若说有情却不似情……
四海八荒都知道,蘅芜对天帝一往情深,放弃了人鱼族的身份,嫁入天界,六界花事是她隆重的嫁装。
四海八荒也知道,天帝生性冷漠,不近人情,蘅芜一颗真心错付。
可是又有谁知道,天帝才是用情至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话本子上将天帝与蘅芜的爱情写得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对不起。”
一声轻叹,两份情愁。
谁在为谁道这歉。
谁又为谁碎了心。
﹉
惊鸿殿——
一女子虚弱地躺在软榻上,那模样像是在假寐,又像是真的睡着了。
现在正值天界夏季,虽说不似人间那般酷暑难耐,却也好不到哪去。
丝丝细汗从她额上冒出,脸色极差。高高隆起的肚子昭示着这月份已足,只是不知……
那名宫婢走了进来,见自家娘娘已经睡下了,便将脚步又放轻了几分。
小宫婢看着自家娘娘苍白的脸色,心里越发心疼了。可是自己再心疼,又有什么用呢?
娘娘本就不受宠,自从那件事以后,帝尊就开始厌恶娘娘,甚至可以说是恨了。
娘娘以为帝尊性子本就冷淡,可后来才知晓,帝尊一直就记恨着娘娘。
娘娘怀了小尊主十月近满,去年受了风寒直到现在都没好,帝尊硬是一次都没来看过。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丈夫,就算他是帝尊也不能。娘娘好歹也是人鱼族独女,难道还比不上她鸟族弃女吗?
娘娘真是受尽了委屈却不肯说,要是族王知道,准会生气,他老人家虽是打不过帝尊,但会保护好娘娘,绝不会让娘娘受这么多苦,唉……
﹉
“秋落。”一道宛如游丝的声音将秋落拉回了现实,她连忙端了熬好的药,伏在软榻前,将药递了过去,“娘娘,奴婢在呢。”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缓缓推开了那巨苦的黑色汤药,她转过头,眼中流转着期盼,“帝尊……”
秋落摇了摇头,又重新端起了那碗药,“娘娘,没什么的,您先把药喝了,身子要紧呀……再说,小尊主马上就……”
“娘娘……”看着自家娘娘将头转了过去,不想便知,肯定又在悄悄流泪了。娘娘总是这样,爱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他还是那样吗……”这话既像发问,又像自嘲。
“娘娘……”秋落倒是想劝劝她,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先下去吧……”
“那您记得喝药,奴婢先下去了。”说着,秋落将药碗放到桌上,轻轻地走出去了。
﹉
所谓的蘅芜娘娘还是那样躺着,只是不知何时,枕头已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他不会来的。”
阿辞,你果真做到了……
永远不再见我……
你当真那样恨我吗……也许你确实误会我了……
……快一年了……虽然我有愧,可那件事,真的不是我……
可惜呀……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做什么都无可救赎了……
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可我真的好想再见到你啊……
阿辞……对不起……
﹉
“咳咳……咳咳咳……秋……秋落……”蘅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站在门口的秋落本就怕她出事,听了这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却看自家娘娘用巾帕捂着嘴,指缝中有鲜血溢出。
“娘娘——”
秋落几乎是扑了上去,可又怕伤了自家娘娘,只得跪在旁边,泪流满面。
“秋落……我……”蘅芜硬要撑着起来,却又虚弱地躺下了,只把手放在肚子上,“我……”
秋落见娘娘这副模样,知道她准是要生了,“娘娘,您先坚持一会儿,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请产婆!”话落,连忙退了出去。
﹉
“咳咳……”
蘅芜翻身过来,额上的汗越积越多,她在极度忍耐着,身体下部传来的疼痛。
“阿辞……”
“婆婆,您快点,我家娘娘快撑不住了,快。”秋落一边小跑,一边催促着那位看着有些年纪的产婆,那产婆也是摇晃着身子,努力跟上前面的秋落。
“娘娘——”秋落一看屋里这样子,吓得脸色惨白,只见自家娘娘不知何时已摔到了地上,几近昏迷,好看的峨眉这时皱成一团,斗大的汗珠顺着碎发淌下,轻薄的白色纱衣,早已被身下的血染红一大片……
秋落慌了神,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是伏在娘娘身上哭。可那产婆虽说不怎么样,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出奇的镇静,命身后两个小丫鬟,一个拉开秋落,另一个和自己一起把蘅芜抬到床上去。
“啊——”蘅芜终是被疼醒了,也对,任谁都受不了生产的痛苦。
“——呃……啊——”
一声又一声,凄惨的痛嚎,仿佛刺穿了那无尽的黑暗……
……
……
“哇……哇……”小孩一声轻脆的啼哭,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该来的没来,该走的却已经走了。。
蘅芜心知,对这个世界已再无挂念。
帝尊不思,却也除不尽这牵牵念念。
辗转无依,只记——
三千明灯,相思花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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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府——
“月下仙倌,”天帝曳着一袭龙袍,端起玉酿喝了一口,“吾有事相求。”
“哎呀,”月仙轻呼,“陛下有事直说,小仙倌定当尽心竭力”
“蘅芜临产。”
“我知道,”月仙拈了一颗葡萄,“你不高兴?”
“你……”
“叫小叔!”月仙佯怒,“整天没大没小!”
“小叔,”天帝放下架子,叹了口气。
“我有愧。”
月仙被天帝这突如其来的顺从手足无措。
要知道,他这位天帝侄子,可是这四海八荒最倔的,哪会为什么事低声下气。
“辞之。”辞之是天帝的表字。
“他不会怪你的。”
月仙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中凝出一根红线,“下辈子的姻缘,替你定好了。”
金光忽闪,红线交缠。
天帝看着没入手腕的红线,“她会怪我的。”
“三分姻缘靠注定,剩下七分都是情。”
月仙说着拿起腰上的酒壶,灌了一口,“苦情人啊……”
“难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