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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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的日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艰难地折射进来，夏油杰愣愣地注视着木质的天花板，虽然得到了充足的睡眠时间，但是怀揣着心事的他并没有睡好。
他表现得像是某种不安警惕的动物幼崽，被眼前不能理解的东西惊动。
就在昨夜，他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邮件，在他回复并确信这是某种误会后。这个陌生人猛烈地如同应激地回应了他。近十条邮件，在短短几分钟传送了过来。
多余又隆重的、措辞过于正式的长篇敬语，使夏油杰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联想，有点像是什么新出道的落语艺人在尝试创作关于《敬语词典》的表演。
“搞什么啊……这家伙……是在耍人吗”狐疑地查看着这些过分奇怪的邮件。夏油杰敏锐地从冗长的句子中提取出了关键词，“西园寺奈穗美吗……十一岁…真的假的…第一次用手机……什么啊…什么假名罗马音的图案？……难道是在说手机按键吗…这家伙，难道是什么九州的乡下人吗？…”
夏油杰紧紧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纠结了半晌，沉默地选择了逃避。
“啊，说不定明天就会告诉我这是恶作剧吧…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无聊…”
怀揣着心事醒来，夏油杰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期望，手机没有收到新邮件，更没有谁站出来宣布对这起恶作剧负责。
和早就起床打理家务的母亲打过招呼，夏油杰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是平日，父亲已经去工作了，而距离秀知院学园初中部开学的日子，还有一个礼拜。
“不然我还是回复一下吧，这么久没有回复也太没有礼貌了…希望这个人不要再给我发了…真是头疼啊”
下定了决心，夏油杰拿起手机。
【收到新邮件1/1】
西园寺奈穗美深吸一口气，激动地点开了邮件。
【您好，我是夏油杰，12岁，东京人。请多指教。】
看着矜持简洁的短句，西园寺奈穗美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自己昨晚发送的邮件内容，脸涨得通红“糟糕糟糕，我发的邮件内容是不是太夸张了，呜…真是太失礼了，那这个人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啊…”
西园寺奈穗美不安地握紧裙角，不知所措地看着手机，陷入了纠结。
轻声地念着邮件内容，“夏油…杰…这个名字，难道是男生吗！！——”
再顾不得尴尬，西园寺奈穗美激动地发送了今日的第一天邮件。【那个，恕我失礼了，难道您是男生吗？】
片刻的等待后，她收到了回复。【啊，是的，难道我的名字还不够像男生吗。】
西园寺奈穗美认真地回复，【实在非常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因为…因为那个，我身边并没有同龄的男性，是我失礼了！】犹豫了一下，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情况——实际上，从小到大，她见过的男性只有自己的父亲。
紧紧地盯着手机前盖的心型指示灯，直到终于忍不住眨了眨眼，她也没看到指示灯闪烁。她怀疑是自己的措辞过于唐突，却实在想不明白该怎么和陌生男□□流。懊恼地起身走了几步，羞愧不安的心情终究是输给了强烈的好奇心。
西园寺奈穗美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笨拙地写了一些关于天气的问候发送过去。
按下“发送”的同时，屏幕上【收到新邮件1/1】的提示让她的心不规律地跳动了一下。【是这样啊，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请您不要再道歉了。我所在的东京是人口很多的城市，您是来自哪里呢？】
她茫然地转头眺望远处，因为她并不清楚学校究竟在日本境内的哪个地方，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只能看到绵延起伏的山脉。于是西园寺奈穗美只能避开关键问题绞尽脑汁地编一些内容，【啊…我们附近有一些山，有许多河，有时候会下雨…】
将这条不实邮件发送过去的同时，手机的心形指示灯又亮了，她点开来看，正是关于之前自己寒暄天气的回复。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赶在午饭时间前，西园寺奈穗美匆匆地回到了图书馆，掩饰性地找出一本诗集，看了一会儿，就等到了她的专属女仆。心不在焉地吃过饭，她又着急地想回去自己的秘密凉亭和夏油杰发邮件。
上午的时间里他们并没有发很多邮件，简短地聊了一会，夏油杰就表示自己和同学有约，要出门去踢足球，西园寺奈穗美只能礼貌地和他道别，甚至不敢询问他什么时候会有空。
话虽如此，短短的午饭时间过去，对外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的西园寺奈穗美又有了很多的问题想去问夏油杰。可是这种计划又被来邀请她参加茶会的同学打断，想不出拒绝理由的她只能不甘心地藏起手机。
等到暮色降临，西园寺奈穗美总算有了独处的空间，她谨慎地反锁了卧室的门，取出藏在抽屉深处的手机，迫不及待地掀起前盖看向屏幕。
今天，手机上多出了“照相”“相册”的功能，她仔细地查看手机，发现编写邮件的界面上多出了一个图案，她试探性地选择，屏幕上出现今天在凉亭拍摄的照片，她亮了亮眼睛，不小心地按到了手机，却没想到一张拍着“蓝天和远处山脉”的模糊照片竟然随着邮件发送了出去。西园寺奈穗美心里着急，连忙补充了一封道歉的邮件。没想到很快收到了夏油杰回复的邮件，她微微脸红，又大着胆子和夏油杰聊起天来。
开学已经三个月了，西园寺奈穗美的校园生活依然是平淡无奇地像是过去六七年的重复。这里的学生被教养得温驯柔顺，像是一群漂亮皮毛的洁白小羊羔，被人用名贵的饲料驯养，住在华美的樊笼，无忧无虑地成长。
西园寺奈穗美藏起自己的秘密，却做出更柔软的样子，她若无其事地学习，总是顺从同伴的要求，心里却盘旋着一只快活的小鸟。她会在每晚独处的时间给夏油杰发邮件问候，偶尔会请求夏油杰抽出一些空闲的时间，在自己的“秘密凉亭”和夏油杰聊天，她小心翼翼地隐瞒自己所在的地方和外界相比的异常，只和夏油杰说这是自己对东京的向往。
她看着手机中的照片露出了憧憬的神情，那是一些夏油杰拍摄的东京照片。高耸的东京塔，是夏油杰在她的请求下于某天放学后特意绕路过去拍摄的；樱花漫天飘舞的上野公园，是夏油杰和父母赏樱的纪念；夏油杰家门前鲜艳的鲤鱼旗随风飘摇，是五月五“鲤鱼跃龙门”的象征；还有横越东京湾的彩虹大桥……
虽然清华院女子学校占地甚广，各种设施齐全，为了学生有足够的娱乐场所，甚至有独立建设的动物园、海洋馆、植物园，尽可能地搜集了各国的动植物，虽然没有熊猫，也为女学生们的生活增添了几分趣味。
西园寺奈穗美会选择一些不太稀奇的照片发送给夏油杰，作为聊天的交换。夏油杰对她幼稚的问题总是很有耐心地回复，有点像是她小学三年级以前的老师的语气。西园寺奈穗美心里充满了对夏油杰的感激，却不知道除了邮件外怎么表达出她的谢意。
在恼人的蝉鸣声声中迎来了盛夏。今年的夏日比往年更炎热，灼眼的阳光大方地挥洒在室外的每一个角落，西园寺奈穗美躲在室内，减少了去“秘密凉亭”的次数。七月下旬，夏油杰也迎来了暑假，在邮件中，他兴奋地提起了自己的暑假安排。
【后天港区有烟火大会，我会和同学们一起去，一定很热闹。】
“烟火大会！——”西园寺奈穗美发出羡慕的轻呼，之前五月份的时候，夏油杰在邮件中提过一些“神田祭”的信息，并且遗憾地告诉她因为今年是偶数年，所以今年的祭典规模很小，等到烟火大会会更热闹。
今天就是烟火大会的日子了，不过和西园寺奈穗美没什么关系。
高桥小姐推着一个底下带着轮子的衣架走进卧室，上面挂着数十件和服，不同颜色的振袖、色留袖、色無地、訪問着。她一件件地取下在西园寺奈穗美的身前比划。西园寺奈穗美看着镜子的自己，随手选了一件蓝紫色系绘满着繁杂花纹的华丽刺绣小振袖。在女仆的帮助下依次完成肌着、缝着半襟的长襦袢、打结、插上领芯等繁琐过程。
收到同学的邀请，她要去参加今天的和式茶会。趁着女仆收拾衣服的空隙，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机藏到丝绸手袋的最底部。
下车和女仆告别，她提着手作的点心和小巧的手袋，厚厚的木屐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抬起头，向不远处的和式建筑走去。
心里惦记着夏油杰说的烟火大会，她握紧手，失落地走在布满石子的小路上，步伐越来越慢。
“？！——”
手袋里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她急忙低头查看。
没有人注意到，女孩子的身影从小路上消失了。
轻微的晕眩感袭来，西园寺奈穗美不适地晃了晃头，她站稳脚步，抬起了头。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了某个狭小的空间，她转头看了看，眼前是一面人高的镜子，背后是一扇门。她慌张地动起来，笨拙的木屐无法承受突然的动作，她摔坐到了一旁的木板上。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她匆忙拿出手机，手机的心形指示灯直直地亮着，她看向屏幕，是从未见过的信息【目标——东京，港区，烟火大会，已到达。】她睁大了眼睛，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西园寺奈穗美仓惶地站起身，打开了门往外走去。明亮的顶灯，一排排的衣服出现在她的眼前，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对着衣服窃窃私语。她退了几步，又关上门，回到那个狭小的空间。
她坐在木板上，重复几次深呼吸，愣愣地看着手机，“发生什么了？难道、难道我是到了东京吗？这里是夏油君在的港区吗？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强烈的不安几乎将她击倒，西园寺奈穗美涨红了眼睛，马上要哭出来。手机发出微弱的光，又被打断，熟悉的指示灯亮起。她打开手机，是一条夏油杰的邮件【今天很多人。（附一张街景的照片）】
她亮起了眼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夏油君！救命啊！】意识到不妥，她又连忙补充【那个，我应该是迷路了，我不知道我在哪儿。】
几乎是瞬间就得到了回复，她犹豫着发了第三条邮件【对不起夏油君，但是我好像是在东京的港区，能不能请你帮帮我？给你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
听从了夏油杰邮件里的指示，她故作镇定地走出更衣室，去找可以看到天空的地方。
西园寺奈穗美敏锐地注意到一扇与众不同的玻璃大门，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她推开了门，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来往的人群，大小的车辆，耳边响起听不清的嘈杂人声，交织着喧嚣的汽车发动声，此时日色未尽，太阳挂在天穹的西北处降落未落。
西园寺奈穗美不动了，怔怔地发起呆，直到被身后打开的玻璃门惊醒，她走下台阶，高高地举起手机照下眼前的景色，将照片发给夏油杰，得到了让她在此等待的回复。
她局促地站住，为了躲避来往的人群，又向墙角移了移，直挺挺地站在离墙壁十公分的位置，于是她娇小的身影被流动的人潮遮挡，只剩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她低着头等了些时间，又忍不住地抬起眼看着这陌生的场景，有穿着浴衣的结伴而行的女子高中生、有穿着可爱的牵着父母的小孩子、有西装革履的行色匆匆的年长男性；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遵循着规律依次亮起、小汽车和出租车超过大块头的公交车消失在远方、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商店招牌在建筑的侧面排列组合……
她在心里偷偷比较起学校和这里的区别，又想起之前听说的、学校里短期大学才会有的实习内容，认可地点了点头。
手机又响了，是夏油杰询问她是否是穿着和服，她肯定地回复了确认的邮件，眼睛还是专注地盯着手机。
直到面前响起了清亮的男孩子声音，西园寺奈穗美反射性地抬起头。
“那个，打扰了，请问您是西园寺奈穗美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