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东流》风霜不为雪

7、第七章

　　在被车撞到地上时，孟东流还没反应过来，以灵魂的样子站在自己的身体旁边。
　　她还有些懵懂，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周围闹哄哄的，她想着“西枝呢？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我要回去，西枝该担心了。”
　　这时人群中向着她的方向冲出一个人，是陈西江。
　　孟东流想抱一下陈西江，但陈西江从她的灵魂穿了过去，
　　陈西江看到了血泊中的孟东流的身体，跌倒在地。
　　孟东流也走过去，她看了看血泊中的身体。蹲在陈西江旁边，她说：“西枝，我在这里啊？你看看我啊。”
　　陈西江在那哭着，孟东流手忙脚乱想替陈西江擦眼泪。“西枝，你不要哭啦，笑一笑好不好。”可她没有碰到陈西江，她的手从陈西江的脸上穿过。
　　孟东流明白了什么。

　　她跟在陈西江的身边，她和陈西江一起上了救护车，陈西江看不到她。
　　在医院里，她看着陈西江险些给医生下跪，她想去阻止，她碰不到。
　　她看着陈西江一直在守着她，在晚上偷偷掉眼泪，她想安慰陈西江，她说：“西枝你不要哭好不好？我还在陪着你，不要难过了。”可陈西江听不到。
　　七夕时，那通店员打的电话她也听到了，她对着陈西江说：“惊喜！收到花有没有开心些？”这几天陈西江的情绪看着很稳定。孟东流希望陈西江可以开心些。
　　这几天孟东流已经习惯这样了，她知道陈西江听不到她说的话，也看不到她。但没关系，她要陪着陈西江。
　　她看陈西江冷静的挂了电话。一个人走到洗手间，用水冲了冲脸，陈西江好像哭了。

　　她看到医生允许一个人进去看，陈西江进去了，她看陈西江很难过，很悲伤，可她无能为力，她连一个抱抱也给不了。
　　她从陈西江的背后虚搂住陈西江，明明知道陈西江听不到，还是在西江的耳边说：“你不要伤心了，我在陪着你，我好难过，我爱你。”
　　她有预感，她好像没法以活人的样子陪陈西江了。
　　她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她安慰自己，她这样以灵魂的样子陪着陈西江也还不错，她就是有些难过，她的西枝看不到她了。
　　好吧，是特别难过，她对不起陈西江，她想跟陈西江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陪着陈西江参加完了她的葬礼，又跟西枝一起回了她们的家。
　　家里的摆设如往常一样，就是少了一位女主人。
　　孟东流想过“我努力爱了你那么久，可是我连最后一个像样点的交代也没给你留下。”
　　她想和陈西江说：“我爱你，以及对不起。”
　　骑士没有完成她的使命，她曾守护过的公主一个人经历所有。

　　最近陈西江总是在半夜惊醒，孟东流一直都守在她的床边，可是没有什么用。陈西江又看不到她。
　　借着月光，他看到陈西江流眼泪了，她想抚摸陈西江的脸，想安慰陈西江“宝贝儿不要哭了，我在这里。”
　　她没有办法抚摸陈西江，她说出口了，可陈西江感觉不到也听不到。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她看到陈西江起身又去照镜子。她说：“这会儿都这么晚了，你该上床睡觉了。半夜可不是照镜子的好时候。”
　　孟东流一直都在说，可是他只是一个灵魂而已。陈西江是绝对不会听到的。
　　她看着陈西江对着镜子笑，她想跟陈西江说：“你要是不开心就不要笑了，不笑的时候你也很好看。”
　　她知道许多个晚上陈西江都是闭着眼睛到天亮，根本没有睡着，她也知道陈西江每天都会准备两人的衣物，准备两人的洗漱用品并做两份饭。
　　孟东流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撕开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痛？她想大声的喊叫，想要陈西江听到她的声音，想让陈西江不要这样做。
　　她感觉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她的眼角滑下，奇怪，鬼魂什么的也会哭吗？
　　她想听陈西江对她说话，想要陈西江开心一些，她想给陈西江一个拥抱，她想给她的爱人一个深情的吻。
　　但是她给不了。
　　她知道陈西江每两周就会去她的墓地，给她带好看的花，跟他说生活中的事，但又从来不说那些她心中的伤心难过。
　　孟东流一直对着陈西江说话，试着去抚摸陈西江的头发，或者说是给西江一个拥抱，亲吻西江一下，但是尝试了一天全部都失败了。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触碰到西江。她作为一抹亡灵，她只是一抹亡灵。
　　孟东流也有想过她怎么没有去投胎转世，她想了想觉得就像小说一样，她执念于陈西江，她想看着陈西江，她不想离开。

　　又是一年，两方的家长都在劝说陈西江找个新的对象。
　　孟东流有些愤怒，她想着“西江是我的伴侣，她是我的爱人，为什么要让给别人？我们是堂堂正正结了婚拿了结婚证的。”
　　随即又很快冷静下来，是啊，她已经不能再保护她的西枝了。
　　她已经死了。
　　她不能阻止陈西江去找一个新的伴侣，西枝这么优秀，应该有一个优秀的能保护她的伴侣，而不是一个死人。
　　她就想怎么能有人配得上她的西枝？西枝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啊。
　　陈西江拒绝了，孟东流是一半开心，一半撕心裂肺的痛。
　　她开心于她的爱人还是她的。可同样为陈西江难过。
　　她已经死了，什么都给不了陈西江了，也没有办法再保护陈西江了。陈西江还爱着她。这对陈西江来说是多么的残忍而又痛苦。
　　好想好像拥抱她的西枝啊，好想好想跟她的西枝说我爱你啊。

　　又过去了好久好久，孟东流已经彻底习惯了，她陪着陈西江每两周到她的墓地去，去和陈西江一起挑选衣服，他夸陈西江挑衣服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都是她喜欢的，她在清晨的时候跟陈西江说早安。
　　她夸奖陈西江做的饭一如既往的好吃，她陪着陈西江去甜品店。一路上有阳光有鲜花，她走在陈西江的身旁。
　　孟东流已经妥协了，她接受了陈西江看不到她、听不到她说的话、感受不到她的触碰，但是她仍然像是她活着的时候那样同陈西江说话。
　　即使西江听不到。
　　十年，二十年……孟东流一直陪着陈西江到老。
　　时间过去了这么这么的久。她们一起看了许多的美景，见了许多的人听了许多的事，但是这些明面上都只有陈西江一人。就连陈西江也是这么以为的。
　　那些旅游那些美景，都是孟东流计划着两人以后要去的，但是孟东流死了，陈西江只能一个人去了。
　　但孟东流她又“活”着，她陪着陈西江看完了这些景色。
　　旅途也没有一帆风顺，陈西江不论订什么票，订的都是两张，准备的行李也都是两人份，仿佛孟东流还在。
　　陈西江也有遇到过混混流氓，在车上也有行李被偷，去警局做了挂失，又有提前订好的旅馆出了问题，不得不重新找旅馆，一个人大半夜的等飞机，这些是陈西江一个人都经历了。
　　孟东流想跟陈西江说话，想抱一抱陈西江，但是……她做不到。
　　她曾经许诺过要保护陈西江，最后却只能让陈西江自己保护自己。
　　“诺言就是个笑话，我就是个骗子。”孟东流在心里悲痛想着。

　　陈西江死了，孟东流的心里很难过，却又生起了一丝希望，她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和陈西江说话，拥抱陈西江了？
　　然而没有，孟东流还是这样，但是却不见陈西江。陈西江离开了。
　　她终于面对现实，为什么自己一直在陈西江旁边，为什么自己还以这样的方式存活着？
　　她想把陈西江找回来，她想知道陈西江去哪儿了，她要去找陈西江。
　　又是百年过去，她只有她自己了。
　　她一直都没有找到陈西江。她想陈西江应该是去投胎去了吧。她再等一等，一定一定可以等到陈西江的。
　　又是百年的孤寂，孟东流觉得，她应该已经疯了吧。
　　最近总是有些道士要来抓她，说她祸害女孩子的性命，可是她并没有啊，她一直都在找陈西江，只是恰巧出现了在了这一带附近。
　　那些道士们最终还是联手抓住了她，再一次死前，她向那些道士们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爱人，我想见她一面，我已经找了她两百年了，她不见了。”
　　道士们根本就不听她的话，恍惚间她好像有听到一个道士说：“你这鬼魂，进了一个女婴的身体顶了人家的灵魂做了二十来年的人，竟然还结婚成了家，好端端的祸害了另一位小姐的一生……”
　　她好像还听到：“那位小姐本该是安康一生的命，还该有个如意郎君，带着几辈子人的福气，硬是叫你霍霍没了。”
　　孟东流最后想着“西枝，对不起，以及，我爱你。”好像，又有眼泪从她的眼角划过了。

　　end
　　番外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