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进化论》轻萤流转君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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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邻居大姐经常会诈尸似的神出鬼没一阵子，然而每次“失踪”最多也就一两个礼拜。像这种一个月没见着人的事情，迄今为止还没有过。
　　我越想越不对劲，尽管这么久的邻居做下来，知道她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强中里手，野外生存能力是一等一的，可担心还是在所难免。——万一她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迎面而来的宝马弹到空中做转体三周半了呢？万一她被人口贩子花言巧语软磨硬泡的弄到乡下强迫劳动了呢？万一她好好走在街上突然被犯罪分子盯上圈圈叉叉又叉叉圈圈了呢？
　　我和臭屁儿子思来想去，首次在同一个问题上达成高度的共识。
　　——我们决定报警。
　　来到派出所里，值班的是个年轻女警，她登记完情况，抬头瞪我：“孩子他妈失踪都一个月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报案？”
　　我一阵黑线：“你误会啦，我们只是邻居……”
　　“邻居？真的只是邻居这么简单？”
　　我的脸开始抽筋，警官同志您在yy什么啊，咱这是在报案，又不是在演棒子剧。
　　“喂，你倒是说句话呀。”我推了臭屁儿子一把。
　　他白了我一眼，径自开口：“没错，这人虽然老爱叫我儿子，可我从没承认过他这个爹。”
　　死小子，算你狠，越摸越黑啊！
　　为了不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继续打转，我清咳几声，正色道：“反正孩子他妈妈以前也常好些天不见人影，窝在家里写稿子，所以我们这次也以为……”
　　“以前就经常这样？”
　　“嗯，只不过从没失踪那么久过。”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妈不会出什么事吧？”
　　女警皱皱眉头：“从我们手头的资料来看，孩子他妈应该没碰上交通意外，也没卷入违法犯罪，所以这点你们尽管放心。问题是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小孩才11岁，要是她一去不回怎么办？你就没有点线索，比如她出走的原因啊，地方之类的？”
　　我摇头，低头看看臭屁儿子，他沉默了许久，最后也还是摇了摇头。

　　做完笔录，我带着他出了派出所。
　　回家路上臭屁儿子显得心不在焉，他不说话，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我们俩很难得的在沉默中走了一段。
　　临近黄昏，影子拉得长长的，看那单薄而倾斜的形状总觉得寂寞无助，莫名的叫人伤感。
　　虽然没有低头看身旁的臭屁儿子，我却知道他一定是满脸的寞落表情。
　　邻居大姐失踪快一个月了，至今音讯全无，即便没出什么意外，也很难保证她不会就此一去不回，我很想相信她，但类似的遗弃案例在书上不知看到多少，如今这事就发生在我身边，作为一局外人我尚且如此忐忑，何况是臭小子本人。
　　就算他平日里再怎么拽得要命，遇到这种事情毕竟还是会慌乱害怕，只是他的早熟和自尊不允许自己表现出脆弱而已。
　　想着想着，我的脚步越发沉重，现在臭屁儿子正在需要我来安慰他的时候，可辩理骂人我在行，碰到这种事情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想了半天，终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身旁的臭屁儿子。
　　“……”
　　“？”
　　“……还是不行，等一下。”
　　我别过身去，努力酝酿了半天感情，终于憋出一句：“放心，你妈一定没事的……”
　　背后没有半点反应，我只好再接再厉。
　　“……就算她真有了什么事儿，我也会一直让你混吃混喝下去的……”
　　身后的人依然沉默着。我索性横下一条心，咬咬牙，挤出最后一句话。
　　“哪怕是让你……混吃混喝……一辈子……”
　　说着我便回过头尽可能亲切和蔼的朝他笑了一下，然而下一秒，笑容就垮了下来。
　　——面前压根不见臭屁儿子的影子。
　　看看左右，才发现那小子正在十米开外的里脊肉摊子旁大嚼特嚼，神采飞扬得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你……”
　　“嗯？”
　　“怎么突然精神了？”
　　臭屁儿子飞来一记眼刀，理所当然似的答：“今天没吃中饭就出来弄到现在才好，肚子早饿扁了，我就不信你这样还能兴高采烈又唱又跳的！”
　　“………”
　　我无语，背过身去，不让人看见我那张青筋暴出的脸。
　　他又猛吃了一阵，这才装模作样的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硬说吃不下了，然后把剩下的里脊肉塞到我手里：“你吃吧，这点我请你好了。”
　　我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了些，看来不管这臭屁小子平日里有多么找抽，这种别扭的地方也有不那么找抽的时候。
　　没想到才刚咬一口，就听见他说：“对了，别忘了给我钱付帐。”
　　“什么？我付帐！不是你说‘请’的我吗？！”
　　“是啊，我请客，你买单。”
　　“凭什么啊！”
　　“就凭你刚刚说要让我混吃混喝啊！”
　　我顿时窘得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些肉麻话怎么好死不死就被这小子听了去呢！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还什么一辈子呢，真是肉麻死了。”他还故意缩起脖子打了个寒颤。
　　死小子！你当我忍着满身鸡皮疙瘩说这些话是为了谁啊！
　　镇静，镇静，我告诫自己，同时制止住当场把他杀人灭口的冲动。
　　“……其实刚刚我要说的话是这样的……”我咬着牙一字字的说。
　　“嗯？”
　　“我要说的是，我会让你混吃混喝下去一辈子……”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运至丹田，声如洪钟的吼出两个字，“才、怪——！！！”

　　这天回家路上我简直要悔青了肠子，好好地把死小子的神经想那么纤细干嘛，竟然会一时昏了头说出这种话来，这不，自找麻烦了吧？
　　真是越想越气，我决心把这烫手山芋脱手，一阵冥思苦想后终于找出解决办法。
　　——给臭屁儿子另外找个人看着不就好了！
　　《民法通则》规定，如果父母双方没有监护能力的可以在亲属或朋友中寻找监护人。
　　邻居大姐这么多年据说一直和家里保持断绝状态，所以她家亲戚是指望不上了。不过还有朋友这一路可循，邻居大姐和街坊邻居的关系向来不错，我便开始四处推销，只要有人愿意接手，居委会再点个头，新监护人就此诞生。
　　可那死小子平日里那么臭屁，谁见了不头痛，还有哪家敢收？
　　我只好挨家挨户宣传，反复强调他的“内秀”，什么做菜洗衣拖地板样样精通啊，什么恼羞成怒起来很好玩啊，什么脑袋一流学起东西像海绵吸水啊，什么平日里闹闹别扭只是他不好意思啊……
　　所谓谎言说个一千遍也就成真了，自我这么一包装，臭屁儿子很快在街坊邻里的心目中成了模范儿子的代言人，也许是说了太多次的缘故，别说他们了，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忍不住要这么想想了。
　　没过多久这片儿居委开了个大会，主持会议的大妈一上来先引了一大堆青少年犯罪的例子，大谈特谈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她说话节奏本来就不快，再加上起伏也不大，如念佛诵经，听得我恹恹欲睡。
　　她过了好半天才谈到正题，说要为臭屁儿子解决临时监护人。然后问了几家，大家都说愿意照顾那死小子，甚至还为了他该归谁的问题争执起来，没想到滞销货经包装后竟成了当红炸子鸡，让我在感叹自己巧舌如簧的同时大大松了口气，不知不觉地走了神。
　　冷不丁听见大妈问我的意见如何，是不是乐意。
　　我忙不迭的点头：“乐意乐意，一百个乐意。”那潜台词是：扔谁都好，我都解放。
　　大妈拍拍我的肩膀：“好，那我现在就代表居委会正式同意你成为孩子的监护人了。”
　　……嗯……嗯？！我当监护人？！
　　瞌睡一下子荡然无存，我蹭的跳了起来：“怎么是我？！”
　　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开了。
　　“你不是从以前开始就特别喜欢这孩子吗？”
　　“以前她妈妈不就一直托你照顾吗？”
　　“你看你，上次来我家时说的尽是孩子的好话，什么做菜洗衣拖地板样样精通啊，什么脑袋一流学起东西像海绵吸水啊……”
　　“对啊对啊，还有什么恼羞成怒起来很好玩啊，什么平日里闹闹别扭只是他不好意思啊，一看就知道你打从心眼里喜欢他。”
　　“就是，亲生父子也不过如此啊……”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体会楚霸王当年四面楚歌的悲壮了。
　　偏偏居委会大妈又在这时给了我致命一击：“我们知道你是为了孩子好，想给他一个完整家庭的温暖，才没有出来争监护权。不过像你这么全心全意爱孩子，也该给你一次机会问你是不是也乐意照顾孩子，没想到你那么热情积极的答应，把我们大家都感动了一把，觉得交给你放心，你也就别顾虑那么多了。”
　　“……”
　　我那个叫欲哭无泪。
　　天啊，地啊，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吧！！！
　　就这样，我和臭屁儿子的二人生活在众人的鼓掌喝彩声中真正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