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橘酸 ...
橘
凡有利处,必然有商,这大概已经成为天地间自有商以来的一条铁律。
不同于布帛米粟之类的硬货,受路况条件和运输工具的严格限制,水果贸易可以延伸的地域并不大。
比方说北方的西瓜,瓤够沙,汁够甜,至于皮呢,也够脆生,更要命的它还禁不起晃悠,且不论一路颠簸后它很难保存完整,退一万步讲即便千里迢迢的又是马车又要渡江的运至南方,人也未必会买,毕竟大家想吃的不是已经糠得只剩下汁的瓜,何况还是酸馊的。不过也有似苹果、橘子这般适合长途运和长时间存放的。
晋末诸侯割据,今个元韶占了洛阳,为增强自己的军事实力在此征一次兵,明儿魏骜赶走了元韶,也征一次兵,下次两军交锋,就很容易出现父子或兄弟两人分处敌对阵营的事儿。随着各路诸侯的不断兼并,时至今日,只余九州东陵两方,这类事虽已不多见,终归还是有的。
当年少小离家的兄弟两人,如今乡音未改,鬓毛已衰白。前些年,九州同东陵敌峙,一江相望,许多人明知亲人就在对面却不能团聚,近两年,两国结为秦晋之好,边境矛盾缓和许多,有条件的已经可以回乡探亲。
当然,可得此利的也绝不止他们,更有不少人琢磨出了生财之道,果商即在其中,这柑橘在江北的价钱同江南的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新一季的柑橘下树,在九州除了贩运的商贾外,其实还有一个地方的人可以第一时间尝到鲜橘。
龙朔宫。
栖梧,一盘棋正收官紧张处,榻上魏希手下不自觉撕了瓣橘含了,偏爱酸,果皮犹显青的新橘在她尝来甚合胃口。
“啪!”听筠一子落得精妙,明眼人不必花太多心思已能瞧出战果。
“哈!朕又输了。”魏希收了指间白子,笑得完全不像个败阵的,“这一年多,朕还是第一次输在三子内呢。”
有些人喜欢同低手过招,得意于赢后的满足感,相较,魏希更喜欢与高手较量,纵然棋占下风,依旧执着执白后手,今日落三子,明日落两子,沉溺于输中的进步!
听筠清淡笑笑。她从未执过白,也没有主动要求过,尽管她有这个实力。如今看来,若无先手之利,她已不敢肯定能否胜过魏希。“陛下,下次筠儿执白吧。”
出招难,见招拆招更难。拆招者需掌握同等甚至更多的解术方才可拆得招,后手的确不占便宜,但在压力下也易进步。
“嗯?!”魏希挑眉,她不是没有想过听筠有一日会提出这个要求,可那是在以前她棋力稍逊时,而不是现在,两人旗鼓相当或者说她已稍胜一筹时。
知己强,礼让人,谓之谦逊。知己弱,挑战人,便是勇气!
“好,就听筠儿的。”魏希应得爽快,顺手又取了只橘子,今儿这盘棋,它功劳也不小。
听筠赶紧起手拦了,不过一盘棋工夫,他吃了得有五个了,再合胃口也不逮这么干的!“不许再吃了,这东西吃多了上火。”
欲止一个人,苦口相劝同举手相止不过一线之隔,之于魏希,天底下敢迈过这条线的人实在少得可怜。“筠儿唬朕了,虽说这橘子朕不如你常吃,有些话还是听阳提起过的,她说橘可是败火的,怎么到你这儿,同一东西反倒上火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譬如柑橘,橘皮败火,橘肉上火。
听筠手上仍没有放松的意思,“陛下当日可听仔细了?!橘皮的确可以败火,不过橘肉却上火。”一个手势招呼雨桐过来撤去了果盘,“所以呢,今天不许再吃了。”
“唔”魏希十分不甘,目下时节她难得寻到两味合口的水果,这个雨桐,前些日子去姑苏,两个多月不见踪影,怎么一回来就跟自家公主来一出“龙口夺食”啊。“再吃一个不行吗?”
“不行!”听筠无奈地摊开她的手,魏希指上留有不少剥橘时残留的黄色皮汁,“才多大会,你都吃了有五个了…”
“咳”魏希不免尴尬,“朕也是人,有喜欢的东西自然也想多吃...”
“嗯…”听筠心软,想想还是忍住了,“马上要用晚膳了,今天就不要再吃了,橘子吃多了太易上火。”示意雨桐去取块湿帕子过来,“要是北方也适合橙生长就好了,它败火,味道也比橘要好,相信陛下一定会喜欢!”
人在北方,喜欢的却是南方的水果实在一件劳心的事儿。
“是啊…”魏希深感遗憾。
身为一国国君,相比于寻常百姓,她可以做的事情要多的多,只是仍有几类,她也无力或者无心为的。
一如“运西瓜”,它不会因任何人的身份改变而改变,不可为就是不可为!二者她有能力却绝然不会为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如今益州已归属九州,她也拥有了千里快马从岭南运递鲜荔枝的条件,不过她断不会有此心思,而且即便她有,听筠也不允许她这么干!
还有一类就是橙子这事儿了,虽说目前她受一定条件限制,可只要她乐意,也不成问题的。初冬,她完全可以拿自家的苹果去换吴佶的橙子,即便她不打算交换想白吃,一声招呼过去,她老丈人定也不敢说什么,上好的鲜橙立马便会启运。可关键在于,她现在宁可暂时忍着口瘾也不愿受吴佶的好,江南的产橙之地,将来她自会派人去取。
“可惜朕现在吃不上啊,不过相信将...呃...”一句别有深意的“相信将来会有机会的”差点儿又脱口而出,魏希顿生警惕,“既然橘子已过江了,橙子不过时间问题而已,也许没几日朕就会吃上了呢。”
“倒也是”听筠取湿巾为她擦了手。
“好了”魏希手上给她擦的干净也摩挲的舒服。起来舒展下身躯,院外,已然落叶簌簌,没在意天已深秋,自上巳后,筠儿也有半年没出过宫了,“明日朝议后朕带你出去走走吧?”
“明日不行。”听筠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手巾递给雨桐,“明日思琪生日。”
她与思琪年纪相差只半年,到了这个月份,很自然地会去留意日子。
“呃,朕险些给忘了…”魏希多少有些自责。
父亲去世,魏希、听筠三年内不能庆生辰,思琪可就不一样了,她在先皇驾崩前成的婚,依照华夏族的传统,当守夫家的制,所以她是可以的。前几年,为母守制,近两年,先是准备希的大婚冲淡了气氛,后父亲刚刚过世守热孝,算来思琪起码也有五年没有好好过过生日了。
“那明日我们去思琪那儿,一家人好好聚聚… 呃…”
改变行程不难,有一件事却让魏希感觉棘手,她还没备礼物,好奇地看看听筠,貌似这还是筠儿第一次为思琪贺生日呢,她打算如何表示?
………………………………………………………………………………………………………
醋
“哇!好漂亮啊。”车内,非要跟皇兄一辆车撵的小魏隐抚了一块精致苏绣,他小男孩一个对针线活不怎么了解,不过打小用惯了宫廷用品,好东西一上手即可知的。
当今天下,三大刺绣,益州蜀绣,荆州湘绣,扬州苏绣,岂能是浪得虚名!
旁边,魏希心里有些不太对味。
织锦刺绣之类的她也没研究,不敢妄加评论手艺水平,也没闲工夫去管它漂不漂亮,她更多心思放在了别的上面。
听筠一幅花草奇珍苏绣明显应是为思琪专门订做的,落款处刺了“琪花瑶草四时春”一句,合了她名字立意。
在九州依礼法,皇帝生辰是有一日休期的,魏希如今为父守制,不能大庆也罢了,不巧前些日子她生辰时又赶上黄河大治可能延期的事儿,忙得叫一焦头烂额,晚上,听筠什么礼物也没送,不过只陪她用了膳。当时,她倒没什么感觉,毕竟,听筠生辰她也没怎么表示,可眼下不同了,那有给小姑子过生辰比夫君还要上心的?!
“啧啧”魏隐抖抖手里的缎子,十二分没眼力劲地瞅了哥哥,“皇兄你说呢?”
“嗯,不错。”魏希视线压根没留在她要评论的物什上,瞥了听筠,嘴角一抹笑实在勉强。
她人虽没到过吴郡姑苏,洛阳到那儿的有多远还是知晓的。敢情雨桐一走个把多月,是去订制苏绣了,筠儿这功夫下得可真够大的!
公主府,后花园,听筠姑嫂两人与杨老夫人逛得惬意悠闲。
魏希对杨太傅的敬重,听筠从她日常的言语中也能窥出一二,因此她对杨夫人打心底尊重,魏希兄弟同杨博的谈话她无意参与,一来男子同女子的话题多有不同,二来他们不可避免地会说到朝政,她在那也不方便。相比于,此时她宁可选择与思琪一起聊些不足与男子道的私房话。
前厅石阶上,一只虎斑猫蜷曲了它的御用软垫上正睡的舒坦,用午膳前睡睡懒觉是它的习惯,深秋近午的阳光晒身上暖洋洋的,酣梦中姿势摆的有些“不拘一格”。
人老了,总爱侍弄侍弄花草,养养小动物什么的,算老有所乐,也算寻个玩伴。杨夫人的其他几个儿子比如长子杨济都是驻守戍边或者外调为官,她的几个小孙子也跟着父母在外地,小儿子杨博成家不久还没有孩子,含饴弄孙她现在是没条件了,弄弄猫还是可以的。花大心思宠出来的,这猫长得可是肥硕。
“哈——”魏隐舒个懒腰过来,坐乏了出门转转。他和魏希有着同样 “过耳不忘”的本事,只不同于魏希最留心关键的事儿,他仅记自己最感兴趣的。魏希三人说了半天,他几乎全当了耳旁风,也就一件让他入心的——黄勋过些天要回洛阳一趟!两年不见,还着实想这哥哥。
屋里现正在谈论吴佶,有消息说他近些日子病了,貌似还病得不轻。魏隐才懒得花心思管这档子事,有些时候真不知老天爷咋想的,父皇这样的人不足天命就去了,吴老儿活了这把年纪还不死?
脚下这只造型别致的生物很容易吸引他的注意。乖乖!这可是猫?!怎会肥成这德行?少说也得有十几斤。“咪咪?!”
魏冀望望石阶上调戏猫的小弟,对于猫,他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相较而言,他更推崇狗,尤其欣赏它们不知要比猫高出多少倍的忠诚。
“嘿!”魏隐快让猫搞崩溃了,公主府的猫虽说肥,可跟平常人家的有一点还是相同的,不怎么懂人话,他又是手上拨弄又是嘴上苦劝的挑逗了半日,人家楞不给他小王爷面子,蜷着睡,给拎起来接着趴下还是睡。“这猫还真对得起它懒猫的名声…”不厌其烦地来回扯了它一次次在假寐中夹入股间的尾巴,小嘴一撇,不知又来了什么花花主意。“来人!”
一位侍女应声过来,很快照他的吩咐弄来两样东西。
心情不错时,不少狗儿都有追尾巴玩的习惯,猫这类物种可没有,再加上它又不易为人调教,如何才可以让猫追自个儿尾巴?让一个不到十一岁的孩子一时解来可能有些难,不过对于八岁就能一个闪念间寻思出抹辣椒在猫屁股上让它心甘情愿舔去它从来不吃的辣椒的魏隐来讲——太简单了!
“嗯...好啦!”小魏隐拍拍手起身,看了在哪儿不停追尾巴转圈圈的猫抑制不住的成就感,“不错,不错!嘿嘿...”
有利使之,必有人趋之。有腥钓之,亦必有猫追之。
地上,猫儿身影迅捷,却也不难看清它尾尖处系有一红绳,勒得它挺疼也罢了,上面还挂着片该死的它爱吃的肉!
“嗯?”这小子平日干了什么坏事才会此般傻笑,魏冀听见弟弟这边动静跑过来,立时给眼前阵势唬得不知当哭还是当笑。“魏隐,呵...你...”
“我怎么啦?”魏隐表情无辜地很,他本无恶意,不过突然一个念想觉得好玩罢了。“好玩吗王兄?”
“呜呜...”猫儿喉中低吼,恼羞成怒,睡个觉给人打扰了不说,近中午了还弄块烂肉来,不知道快到它用餐的时辰了么?不想再追了吧,想扫又扫不去,挂尾巴上还挺沉。
“你!唉…”魏冀无奈,他这弟弟什么时候可以多花点儿心思在读书骑射而不是玩上,蹲下来为猫儿解去尾上红绳。
俗话说“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猫,老虎的师傅,它恼了可不仅会咬还带挠的!
“嘶...”世上不仅有不识好人心咬上仙的狗,也有不识好人心挠魏冀的猫。
魏隐先前的绳结拉死了,也勒的太紧,魏冀解起来不免弄疼它,原本的怒气再加上现有的疼痛全部发泄在魏冀毫无防备的手背上。
“啊,王兄!”魏隐顾不得踹两脚扬长而去的猫,一把握了小哥哥的手,这猫平日里娇生惯养的惯了,那里受过这等窝囊气,一爪子下去,三条长长爪痕深深嵌入皮肉,血立时渗出。
快到了用膳的时辰,游廊上,听筠、思琪一行人过来,见小哥俩这阵势心疼坏了,尤其听筠,肌肤无暇的都不曾受过什么伤,平日削个果子划破手也算得上大意外,又不像思琪,起码还见过弟弟们受伤。
杨老夫人赶紧吩咐人端几盆净水过来。屋内,魏希、杨博听见动静也过来,表现的可比自个媳妇镇静多了,毕竟在上过战场的他们看来,这点小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盆内,听筠姑嫂俩尽可能地为魏冀挤了污血,手法极尽细致温柔。
“没关系,不疼的…”小魏冀手下无措轻捻,有些局促,被这么体贴的照顾,姐姐倒没什么,嫂子终归还是第一次。
“还说不疼?!”听筠疼惜地紧,取帕子擦净伤口,轻吹了挠痕,爪印足足有三寸长,纵贯了整个手背,将来怕会留疤了。
“不要再说不疼!”思琪又是心疼又是嗔怪,她这个弟弟的性子她了解,平日里练武受了伤也只强忍着,绝不叫痛。
魏隐盯了第一盆中被染成淡红的水,紧紧咬了下唇,不知是是在骂猫还是在骂他自己。
旁边,魏希心中五味乏陈,弟弟受伤她也心疼,只是也不只是心疼,似乎还有别的。
餐桌上,一顿丰盛的午膳,桌边没有外人,既然皇兄已起了筷子,魏冀也准备进食,左手上细细包扎了一层纱布,这样开裂的伤口,一些女孩子可能会邪乎上十天半个月,在经常受伤的他看来算不得什么,不去留意,不知不觉中已经好了,夹了只爱吃的大虾在碗中。
对面,思琪忙止了,“冀儿你手上有伤,就不要吃鱼虾之类的发物了”
“是啊”上首,就近的听筠的夹了些青菜给他,“多吃些青菜!”
“对对!”身侧的魏隐十分殷勤,夹了小哥哥的虾到自个碗里,他不挑食,但钟爱荤腥。“虾就让隐儿吃了吧。”
听筠浅浅笑笑,也夹了些清淡的菜给他,她发觉魏隐这孩子在饮食上多少有点问题,喜欢荤腥也罢了,三餐也常不规律,尤其早饭,可能是要上早课着急总吃不饱,不到午膳的时辰就喊饿。“隐儿别总吃荤腥,也不要吃太急,对身体不好。”
“嗯...”魏希脸上不怎么好看,筷子停在盘中有一会了。
她从不介意听筠疼爱她的弟弟妹妹,若作长嫂的不关心小叔小姑她肯定也生不满,只是凡事得有个度不是?!今天妹妹生日,一家人难得聚聚本来一件很好的事,她心情也不错,可现在谈不上了。
近些年,因为种种缘故,思琪的确没怎么好好过过生日,听筠也是第一次给她庆生,上点心自然,但她魏希又何尝不也一样几年没过过,结果呢?
虽说魏冀、魏隐都还不到束发年纪,仍算孩子,不过再小对听筠来说也是小叔啊,今天魏冀受伤,她疼惜紧张成那样,以往她魏希也没有过这般待遇呀!
先前的就不说了,说说眼下,俩弟弟碗里满满全是菜,她魏希碗里可还空着呢!
“皇兄为何不吃?” “陛下为何不吃?”左右思琪、听筠同时夹了块米醋黄河鲤给她。“不合胃口么?”
醋鱼。
“咳!”魏希菜未入口心已酸,偏爱酸的她今天第一次发觉原来酸味这么不好吃。
醋绝对好东西,它从来就不仅是菜肴的一味上佳调味剂,同时也是生活的。形如一个和睦三口之家,若母亲关心孩子多些,作父亲的心里必不是滋味;倘若孩子与父母任何一方亲近些,另一方多少也都会有些酸溜溜的。
门前,几个人出来送送魏希、听筠。难得出次宫,小魏冀今儿不打算回了,想多在姐姐家玩一天;难得可以免了一天的早课,小魏隐也不回了,寻思着明天一定要好好折腾折腾那只该死的猫!
“难得来一次,皇嫂也住一夜吧?”思琪握了听筠的手,十分不舍,明早魏希要朝议,听筠并没有什么可耽误的。
“这…”听筠征询地看了魏希,半年没出过宫,条件允许的话,她也想多留一日,不过这种事必须魏希点头才行。
“不用了!”魏希毫无商量余地地拒绝,将听筠朝自己身侧揽了揽,像个孩子似的护了自己的宝贝,“你皇嫂今儿累了,早早回去歇了。”
夕阳外,望了渐行渐远的龙御,在魏冀狐疑皇兄今儿怎会有些反常,魏隐抱怨皇兄真霸道的同时,思琪从旁笑得高深。
她第一次发觉,原来她哥哥跟其他普通人一样,无论气度大小、涵养高深,在感情上,也有着同样的独占欲,或者通俗点讲…也会吃醋。只是,以他的性情,皇嫂一去不知是否会“遭殃”?唉,难说!
………………………………………………………………………………………………………
误
车上,撵内的气氛有些僵。
听筠忐忑忑地看了魏希,对面一双深潭似黑眸,清而幽,平日里很少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哪怕一个小小的涟漪,现在却不难瞧出,瞳仁内闪了丝不悦。
“陛下…”听筠微微抽动了下右手,浅浅打破僵局,自打上了车,她的手就一直给魏希钳着,不似以往的轻柔,紧紧地握了,一路过来,她手指不免麻麻的,手心也潮潮的,不怎么舒服。
“嗯?”魏希手上不仅没有放松的意思,反又向自个膝上拉了拉,“什么?”
“唔…”听筠苦笑,魏希不温不火的样子她有日子没见过了,生生咽下到口的一句“你握疼我了”。“回宫后到栖梧一趟吧,筠儿有件东西给你。”
她的确为魏希准备了生辰礼物,可惜因为某些原因给耽搁了,前些天才刚拿到,原预想过段日子,待九月二十六送给希的,不过照今天这架势,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她,或许现在送会更合适!
“什么?”
——一把折扇,名誉天下的姑苏折扇。
魏希原有的一把已磨损了不少,听筠留心过,所以值魏希生日之际,她特地遣人到姑苏订制了一把,可惜先前一个在裱糊上矾时损了她的题画,她又无意调快马驿传,待雨桐带回这把,魏希的生辰也早过了。
“题画诗陛下自己题吧。”
魏希轻轻展开,扇面一幅听筠亲绘的“竹石”,题额处留了白,相比雷夜的无心之作,这幅倾注了太多心力。“你来为朕题!”
“筠儿写不出陛下的韵味。”听筠婉拒,她也曾想过将题诗也一道题了,只是她的一手正楷,隽秀有余,狂狷不足,完全写不出魏希的意境。
“要朕非要让你题呢?”魏希咄咄逼人的眼神同赏梅夜如出一辙,她习惯了爱护弟弟妹妹,也包括后来的听筠,不过今日也不知谁触了她的逆鳞,那儿出了岔子,她只想让听筠迁就她、宠她一次。
两年来,听筠几乎可以正视魏希所有的眼神,惟独这一个她与大多朝臣一样,顶不住!闪躲了她的视线,口气上却依旧没有放松。“还是陛下自己来吧!”
“嗯哼!”魏希身下握纸扇的手有些发紧,一位九五之尊连续让人拒绝了两次,若换作其他人可能已经甩胳膊走人了。
但,只会甩胳膊走人的绝对不会是魏希!
“唔…”
旁边,侍立的雨桐和两个小奉仪给她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吓了一跳,立时飞红了脸,一溜小跑跑开了。
听筠也给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唬得一瞬没了思绪,唇上,魏希甚至没有留给她感应触觉的空隙,舌尖直接撬开了她的齿封,完全没了雷夜抱她回房的体贴,霸道的几乎吮尽她所有的呼吸。
怀里,魏希感觉了她肩上的紧张同口中闪躲的小舌,缓缓放小了自己的力道,学着一点点去探索、去享受自己尚见青涩的初吻,或许…下次该慢慢来,不应这么急。不及尝够伊人的味道,该死的窒息感已袭来,不舍地离了她,努力顺了自己的呼吸,不待人迷离的瞳光聚齐,又再次提出了被拒绝两次的请求。“你来为朕题好不好?”
“陛下…”听筠羞涩里夹杂几分好笑,意乱情迷中也险些给耳边的蛊惑低沉声音乱了阵脚,她算是领教了魏希的“非常”手段。“筠儿写不出你的韵味来,这已是第二把了,题坏了还要再遣人到姑苏去。”
魏希有钱,不是小有,是大有。
九州皇帝的内库同国库是分开的,国库每年都会拨一定量的开支到内库,供皇帝本人以及后宫一应事务的用度。自魏雍起,龙朔人便少得可怜,他也没有多少闲工夫去修修房子、建建园子之类的,开销自然不多,最近一次大手笔也就是用体己的银子给女儿思琪建了座公主府,所以,十几年来,积累到魏希这儿,她的家底——那真是相当丰厚!不过话又说回来,再有钱也不能乱花不是?将来比如两个弟弟开府建牙的也得用大头。
一把小小折扇,成本可不小,湘妃竹扇骨,上刻精致山水浮雕,正所谓“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丝绸不闻声”,扇面覆以上好青檀皮宣纸,下结罕见的蜜结迦南扇坠,只因一题画诗破了美感,生了瑕疵,实在可惜。何况洛阳至姑苏两千余里,一来一回,也劳人!
雨桐一去姑苏所为苏扇还是苏锦,不言自明,魏希低头看了听筠红胀的唇,有些尴尬。“朕…咳…那朕一会回去自个题。”
一会还要回去吗?
听筠浓浓失落,深深窝进她的怀,迟迟方才吟出了深藏已久的话,“陛下…今夜还要走吗?”
半年里,她总觉得同魏希之间似乎隔阂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又说不清。
魏希习惯遣退所有的人与她独处,在书阁、偏殿或者暖阁,一待就是半个甚至一个时辰,她知道有些影影绰绰的暧昧在里面,侍人必然误会,可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即便是四月那几个雷夜,魏希也不过只是与她同榻和衣而眠,从未褪去过外袍。
最初魏希排斥她,她理解。犹如一巨贾,自然希望自己的夫人喜欢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家财万贯。以九州储君的骄傲怎可能会那样容易地去接受一段掺杂有功利的情感。
可此后呢?上巳他已表露的心迹,为何依旧若即若离?
九州的规矩她了解,也曾听思琪提及过,“尽管尔烟、涵阳的身份只是大尚宫,她却将她们当嫂子来敬重,称呼一句姐姐。”这些年里,也没有人诞下过希的子嗣,她甚至怀疑魏希是否患有某种隐疾。
只是,她,大婚后一年多尚未被临幸,他,可能患有不易为外人道的隐疾。这让她一女子该怎么说?!
女子天生的羞涩和自小接受的训育注定她不可能主动提出什么要求,今日一句“今夜还要走吗”已是她最大的尺度。
“朕…”魏希疼惜地紧。
她恼怒自己的欺骗,也害怕自己的坦白。
她清楚她与听筠之间究竟隔阂了什么——一层薄纱,一层命运布下的薄纱,一层目前她不敢扯下的薄纱。
她知道淡淡一层外,两心煎熬,但撩开后,两心可能会更痛苦,那时的她们将不再是对方眸中此刻的她们,一个心不变身变,一个身不变心变。
她从未怕过什么,这一次却从骨子里怕,她不曾拥有过的、苦苦寻找了多少个日夜的东西,如今在身边,她怕失去!
世间存在一种陷阱,人身在其中不舍抽身,也怕抽身,当不自觉愈陷愈深,将会更不舍也更怕抽身。它的尽头没有回路,欲推开横亘的阻石,走向“柳暗花明”,人要经历的痛,是一种涅槃的痛。
“筠儿…筠儿可否能再给朕些时间?”
又是一轮等待!
仿佛听筠在过去的日子里做的最多一件事就是等待了,在东陵,她几乎要等待一个公主、一个女儿所有的东西,不知期限、不知结果,直至远离故土,她真正等来的也没几样。来九州,她用了一年半才等来爱人的心,如今又一轮等待,不过至少这一次她知道,她最终将会拥有自己想要的,剩下的只是时间而已。
“我等你!”
“嗯…”魏希浅浅吻了她的额角,将她向怀里揽了揽,忍不住贪婪地吸了她身上味道,“嗯?!”
入鼻的不是以往的茉莉清香,而是一股木槿的味道,魏希不免失望。
“怎么了?”听筠稍稍探出她的怀,纳闷地看了她。
“朕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身上以前总有股清香,是什么的味道?”
“清香?!”听筠下意识嗅了嗅自己的手,什么味道先前有,现在却没了?“喔,陛下说的可能是茉莉。”
“茉莉?”魏希曾听姑姑提起过这类南方的花种,一直苦无机会尚未见过,“为何筠儿以前有现在没了?”
“是胭脂…”听筠勾了她的肩,舒服地依了她,摩挲了她前领的游龙绣纹,“我们东陵后宫有种特制的胭脂,在淘澄净的花汁里配了茉莉花露,蒸成后的胭脂也就保留了一股茉莉的清香。前些天,筠儿带来的用完了。”
“嚎!”魏希英眉一挑。
或许不该又是淮扬菜又是竹雕的宠着她了,也应让她好好融入下九州,胭脂、苏绣、苏扇,总不能什么东西都搁娘家的选,我这儿的不好吗?!
江苏茉莉,扬州芍药,南京梅花山,苏扇、苏绣 ,淮扬菜,浙江嘉兴派竹雕,咱儿怎么发现这篇文咋就跟江浙杠上了?不行,得换地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橘酸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