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山 ...
-
傍晚。
夕阳余晖斜洒在青翠山峦上，薄云缭绕的天空添了几分绯红。
一位身形清瘦的紫衣男子端立竹林中，他的双眼被一根红带缚住。
一阵风起，竹叶漫天飞舞。紫衣男子右指凌空划下一个“刃”字，指尖过处点点流光泛起，一道闪着金光的灵符便出现在眼前。
“破！”男子嘴唇微动，轻喝道。
那道灵符应声变得明亮如火，顷刻间化为无数把金色小刀，疾速向四周散开。
半空肆意飘动的竹叶一眨眼已被刀刃划破，裂成两半。
几乎同时金色小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破碎的青竹残叶。
“不错不错！松容。”不远处一位青衫女子，笑道。
她撑着一把绘有梅枝的伞，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向紫衣男子走近。
“你要记住如今你是韩松容，再不是行尘。”青衫女子道。
行尘摘下眼前红带，一双明眸清雅如兰。
忽见眼前站着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子，行尘左眉微挑：“......景蓉？”
“不是我还有谁？”景蓉淡淡道。
行尘虽知景蓉向来容貌不定，不时便会换一张精巧的人面皮。但每次看见她的新模样，还是会一时难以适应。
行尘见景蓉手中拿着伞，忍不住道：“太阳都快下山了，哪里还晒得着？”
景蓉指着余辉下的浅影道：“影子都还在呢！你啊，向来活得太糙，不懂。人皮可是很脆弱的。”
她的手指白皙细长，皮肤丝润如玉，似不曾沾染过半点污秽。
行尘略有些无奈道：“恕弟子才疏学浅，不懂师傅您的美学之道。”
与景蓉相处的这些年，行尘领悟了一个道理——面对个性偏执之人，争论毫无意义。既改变不了对方想法，还可能让自己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谁都没好处。
“怎又叫起师傅来了，显得我多老似的。”景蓉不满道。
行尘笑着摆摆手，道：“口误口误，不是师傅，是景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下第一大美人景......”
“咳咳......咳咳......”
行尘本想称赞几句哄她开心，可话没说完，他就忽觉胸口一阵气闷，咳嗽不止，像是五脏六腑绞在了一起，一时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
景蓉眉头微皱，道：“又忘吃药了？”
行尘似乎难受得说不出话，只颤颤巍巍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青瓷小药瓶，艰难咽下一颗。
良久，他的气息才逐渐平复。
“这韩松容怕不是个药罐子，一日离了药就活不舒坦。”行尘苦笑道。
“说来也蹊跷，我研习医术多年，竟未曾见过此症，也找不出病的根源。韩松容并非先天患有此症，按理说，他出生于显赫的药师世家，平日里衣食住行自不会有岔子。为何患上这般离奇的病症？”景蓉思忖道。
“韩府汇集了天下各种珍贵药材，韩府中人更是无一不精通医术，却都对此束手无策。景蓉，你想不透也很正常，这几年你已经尽力了。”行尘道。
“韩府的人治不了，不代表我就不行！这病我定会找到办法！你暂且服用安命丸，别让病情加重了。”景蓉道。
行尘本是“宁可好死不愿苟活”的性子，如今却成了离不了药的病鬼，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安命丸的调制方法你会了么？”景蓉忽道。
“嗯，差不多会了。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有你在身边，我还怕没良药续命么？”行尘玩笑道。
“如今你灵力大有长进，我想是时候出山了。望你此去能重续旧路，也不枉我一直以来对你的苦心。”景蓉道。
“大有长进？不是吧！这韩松容的天资可谓愚钝至极！快五年了！我日夜修炼，也不过这点水平。”行尘背靠着青竹，语调甚是无奈道。
“韩松容本不通灵术，并非修灵之人。短短五年修炼，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依我看，韩松容的天资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比不了从前的你罢了！可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曾经的你？”景蓉缓缓道。
行尘不以为是地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他缓缓摊开手掌，试图将一部分灵力集于手心。可无论是灵力的流速，还是精准度都远不如前。
行尘只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匹软弱无力、行动迟缓的老马，对那些曾游刃有余的灵术“识途”却再无力施展。
“景蓉，凭我如今之力恐已难达成你的心愿。出山后没准儿半道碰上个小妖，就又被送去见阎王了。事到如今，为何你还如此执着于我？”行尘道。
“瞎说什么呢？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才把你从地府捞出来，你要是敢再这么轻易死了，以后你做鬼投胎，我也不会放过你！”景蓉罕见地有些生气道。
“开个玩笑罢了！别当真。”行尘转笑道。
夕阳余辉映在景蓉精致的脸上，犹如一尊绝美的白玉雕。她看着行尘，神色忽然多了几分认真：“人的能力总是有方法可以变强的，但人心却难以栽培。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天选之人。”
“天选之人”四字一出，行尘表示已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景蓉拍了拍行尘右肩，又道：“你也不必灰心。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乘风破浪会有时’。行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可以像你这样乱背诗？”行尘转移话题道。
“......总之你懂那个意思就行。”景蓉敷衍道。
言毕，她拿出一根模样精巧的白玉笛，道：“这是灵玉笛。我特意寻来给你的。灵玉笛品性忠诚，一旦认了主，便会竭力相助。如今你已失去天定，正缺一件灵器。这只灵玉笛年幼且驯服较易，我想着正适合你。”
行尘接过玉笛，似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要是当初天定没跟着我，也不会就这么死了......给它赐名时，我曾答应要让它成为天上地下最强的灵器...”
“过去的事已成定局，这回重头来过便是了！快给灵玉笛赐名吧！”景蓉道。
“就凭现在这三脚猫功夫外加半死病体？”行尘心道。
他心里并不相信重生为韩松容能改变从前的结局，他愿意重生也不过是为了偿还景蓉的恩情。
行尘将灵力聚于指尖，用手指在掌心划了道小口。一滴鲜血便顺着破口滑下，落在玉笛上。
血滴刚触碰玉笛，它就仿佛遭受强烈刺激般，立刻变得狂躁起来，晃动不断。笛身上下浮现出一道道不规则的青色裂纹状图案，几欲从行尘手中挣脱。
行尘加大力度，握住玉笛。
玉笛却变得更加抗拒，发出极其尖锐的鸣音，碎片般划破四空。
四周的竹叶受到笛音控制，开始不断聚集。
行尘将灵力运至手掌，右手画下一道“光猎符”。
一条形似游龙的耀眼白光腾空而起，将笛音碎片全部猎住。
终于刺耳的鸣音消失了，被玉笛蛊惑的竹叶也恢复如初。
“结！”行尘画下“知音”二字，低声道。
“知音？”景蓉有些诧异。
“它既是玉笛便一定知音。世人皆道知音难求，你瞧，我这不就有了？”行尘拿着玉笛晃了两下，似乎很满意自己取的名字。
“突然感觉有点冷......”景蓉道。
行尘笑了笑，并不在意景蓉的不捧场。
“你既已收了“知音”，明日便出发吧。”景蓉道。
行尘点了点头。
“早点回浮云观，收拾收拾行李。”景蓉转身向浮云观走去。
“要不今晚我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当作临别宴？”行尘跟在其后道。
“不行。就算你明日要走，今晚也只能喝寒清露。你一日还在浮云观，就得遵守一日浮云观的规矩。”景蓉面无表情，回绝道。
行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寒清露他是真喝够了！
“寒清露乃我独门秘方，汲取天地精华，对于修灵之人大有裨益。况且它还能延缓衰老，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反倒不懂得珍惜。”景蓉言语间透着对行尘有眼不识宝物的遗憾。
行尘不禁叫苦道：“再好的东西也扛不住天天喝，并且只喝这一样！再说寒清露味道苦涩至极，实在令人难以下咽。景蓉，这规矩你真该改改！”
景蓉没有理会身后的行尘，只向前走。
行尘又道：“定要喝寒清露也行，至少允许吃点别的东西吧？每日只喝这一样，当真成神仙了？”
闻言景蓉突然驻足，神色微妙，回头道：“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出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