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ush》垃圾一个

12、信

　　李蓉清家有一扇落地窗，像一个小小的舞台，有时雪花飞舞，有时青草萌发，有时繁花似锦，有时落叶飘零，四季景色不同，坐在窗前，可以把路上来来往往的身影一一看见。
　　沈琪雅也喜欢这扇落地窗，每天她路过，都有抬头看上两眼，找一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们间的坚冰随着春天的到来慢慢消融，活泼的少女欢呼着奔向明天。
　　中考在即，林傲珊近来对女儿愈发严格，压得李蓉清喘不过气来。
　　同学们有了一个统称:中考生。
　　白曼文对沈琪雅还是那样，似乎对沈琪雅可以考取市一中有十足的把握。
　　读书声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涤荡浮华，洁净身心，无需老师督促，每个人都尽最大努力向前。
　　李蓉清这时就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校园里，碧桃，迎春都已经发芽，园丁们在为新栽的小树搭架。
　　李蓉清不是不想学，只是学不动了。
　　她忽然想到，明年也该是这样的风景吧。
　　只是人不是当年的人了。
　　毕业时，零食摆在中央的课桌上，谁吃谁拿。
　　只是想到这样的场景，李蓉清就开始犯恶心。百余米的林荫小道如同画廊，与图画书里的仙境有几分相似。
　　李蓉清常常翘课来这里走走，有时能撞上值周的李老师，被狠狠扣一笔考核分。
　　不远处的池塘波光粼粼，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李蓉清往里投了一颗石子，溅了许海安一身水，引来对方一连串的脏话。
　　山与水相依，好人与恶人共存，优等生和差生共处，矛盾与包容相交。
　　这就是学校。
　　周末再到"全省最美的公园"中央公园走一走，看看夕阳下的沙滩，草丛，尝一尝街边小食，过过无忧无虑的咸鱼生活。
　　李蓉清不讨厌这种生活。
　　是不讨厌，不是喜欢。
　　老秦早就不管李蓉清了，不知是管不了，还是不想管。
　　有时老秦话音未落，李蓉清就自顾自走出教室，或是趴在桌子上补眠。

　　初春，李蓉清赶回学校补课。
　　这是学校同一为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学生开设的。
　　教室里，有两三个同学在默默做题。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发现了李蓉清，抬头跟他打了个招呼，李蓉清点点头算是回应。
　　手上不停写字，身子一动不动，就这样消耗了李蓉清一个上午。
　　她停了笔，搓了搓僵硬的双手。
　　去年冬天，沈傲珊和同事去了南平出差，去做什么李蓉清不知道，许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吧。
　　那时沈傲珊把她寄宿在沈琪雅家，她没有拒绝。
　　不过还是自我安慰，说妈妈不会走太久，一定快回来了，再过几天就回来了。
　　就这么想着，她在沈琪雅家住了一个多月。
　　李蓉清设想没了母亲的生活，又不能一直赖在沈家。
　　她收拾东西，和沈叔叔打了声招呼就搬去了出租屋。
　　沈琪雅推开门追上去，在车站拦住了李蓉清。
　　"带我走。"她说。
　　沈琪雅就这样和她一起挤在出租屋里，脸红扑扑的，冻的。
　　李蓉清没有管她。
　　后来，南平那边的生意惨淡，沈傲珊又回来了。
　　这才结束了李蓉清和沈琪雅悲催的同居生活。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一场大雨。
　　李蓉清没有带伞。
　　一轮耀眼的太阳从地平线上跃出，阳光顷刻洒满了大地。
　　一看就是个让人不快的好天气。
　　表妹马上要上初中了，正在缠着她爸爸要一部手机。
　　不过没有成功。
　　天快黑了，李蓉清写完最后一道题，放下了笔。
　　窗外刷刷下着大雨。
　　教室里的交谈声盖过了雨声，导致她现在才发现下起了雨。
　　那个和李蓉清打过招呼的男生看见李蓉清迟迟不走，迟疑了片刻，向她走去。
　　书桌上一片狼藉，不过收拾起来倒也不算麻烦。
　　男生对李蓉清轻声说道:"要一起走吗？"
　　李蓉清不说话，默默收拾东西，那个男生也站在那里等她。
　　"走吧。"她说。
　　李蓉清背起书包，教室里只剩他们二人了。
　　一路无言。
　　远处出现了房子的轮廓，李蓉清到家了，男生坚持将她送到了楼下。
　　"我叫郑澄。"男生离开前向正在上楼的李蓉清喊了一句。
　　李蓉清和许多中考生一样，手握着笔，写下一排排整齐的字。
　　不过是应付罢了。
　　沈傲珊活了三十多年，一直是被人称赞艳羡的存在。
　　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就是她人生中唯一的败笔。
　　李蓉清被母亲辱骂，也不恼，就一声不吭地听着。
　　她很清楚，这时候说话只会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