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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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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心脏。
李弘看着插进胸口的柴刀,张了张嘴,但终是咽了气。
阿黎的脸上闪过一片惶恐,然后是茫然、无措,最终定格为平静。
他把刀从慢慢冷却的尸体里拔出来,丢在一边。瞥了一眼李弘额角上的一块菱形胎记,阿黎嗤笑一声,把裹住了他半张脸的绷带解了下来。
额头上,赫然是一块菱形的胎记,与李弘的并无二致。唯一的不同,就是阿黎的这一块,正正长在了额心,像他的第三只眼睛。
就因为这块长得不是地方的胎记,阿黎从小被当做怪物,只能用绷带遮掩。而现在,它却成了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出路。
阿黎用绷带擦去了手上的血,转身从草丛里翻出一个包裹。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衣服,和李弘那件沾满鲜血的一模一样。阿黎换上衣服,将表情调整到最自然。他将僵硬的尸体拖进草丛,绕出后花园进了厨房,点了个火把。
静谧的深夜,突然冒出一点火光。渐渐的,火光越来越高,院子被火焰吞噬,门上的“李府”匾额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周围邻居都被惊动,纷纷喊着救火。宅子里的人却好似还在沉睡,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动静。直到火被扑灭、只剩下了断壁残垣时,也依旧是一片死寂。
不远处的阿黎倚在一颗树旁,注视着李府,将这场大火从头看到了尾,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少年清秀俊逸的面容,此时映着火光,侧脸埋在阴影里,竟有了恶鬼之态。当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火被扑灭时,他才离开了这棵树。
阿黎对着一片废墟,轻声道:“再见,六皇子。”
朝廷的钦差,就在这时来到了李府前。
确切来说,尚未到府门前。
陈温酒骑在马上,看见前方人头攒动,围着一片烧焦的废墟,还有阵阵哭声传来。如此阵仗,车驾根本过不去。陈温酒皱了皱眉,转头对亲兵说:“去看看出了什么事,皇上有诏,不得延误。”亲兵领命而去。
亲兵去了不久,人群就散了,想必是怕耽误了事被治罪。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温酒这才看见,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这时亲兵刚好来回话:“回侯爷,属下询问居民得知,昨晚这里莫名起了火,火势凶猛,却无人逃出。今早灭火后才发现府内人员已尽数烧死,只有长子外出未归,逃过一劫。”
陈温酒对那少年扬了扬下巴:“这么说,那少年就是那个长子了?”
亲兵道:“正是。”然后又压低声音:“侯爷,倘若这里当真是咱们要找的地方,那六皇子会不会......”
陈温酒道:“别想那么多,先去看看再说。”说完便下了马,向依旧在哭泣的少年走去。
少年听到脚步声,脸上滑过一丝欣喜若狂,随后又不动声色地恢复了悲痛。
陈温酒道:“抬头。”
少年应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水。但当周围的亲兵们看见他的脸时,都纷纷睁大了眼,吃惊不已。
在少年的额头上,是一块菱形的胎记。
陈温酒却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微微眯起了眼,像一匹警惕的狼。他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抽着鼻子,抹了把眼泪道:“大人,我、我没有大名,小名叫阿黎。”
“阿黎......”陈温酒沉吟片刻,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阿黎道:“虚岁十五。”
陈温酒:“你母亲呢?”
阿黎:“我十岁时便去世了。”
十五岁,菱形胎记,这是皇上亲口说的六皇子特征。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少年,一定就是十四年前流落民间的六皇子了。
按照规矩,陈温酒作为钦差,应该当即告诉阿黎他的身世,将他接走才对。但陈温酒却顿了顿,目光在阿黎额心停留片刻,似在琢磨着什么。
须臾,他缓缓地向后退了半步。阿黎的手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扑通”一声,陈温酒单膝跪地,身后数名亲兵也跟着一跪。
“臣平阳侯陈温酒,参见殿下!”
周围偷看的老百姓们都惊呆了。
阿黎悄悄擦去掌心的冷汗,一颗心“咚”地落了地。他知道,这就算混过去了。
但脸上却是不似作伪的错愕:“这位......侯爷,这是做什么?”
陈温酒仍是没有抬头:“殿下,十四年前奸臣谋反,皇城大乱,贵妃娘娘带您拼死逃出宫来,从此流落民间。现京城已定,皇上便派臣寻回殿下。”然后陈温酒把手伸入怀中,取出半枚玉佩,双手递到阿黎面前:“殿下请看,这是当年皇上赐给贵妃的玉佩,后来一时不慎,摔为两半。贵妃出逃时,便是带了这玉佩的另外一半。请殿下想想,贵妃娘娘是否有过半块玉佩。”
阿黎的心刚落了地,此时又慢慢地提了上去。他表情不变,心中却是波澜万丈,哆嗦着唇道:“......这么说,我母亲,便是贵妃?我......就是......皇子?”然后他慢慢握住衣服里揣着的一块硬物,喃喃道:“......我母亲......从来没有说过......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陈温酒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阿黎的一举一动,稳稳地端着玉佩道:“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目光在阿黎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看向了他的手。
但哆嗦了半天,阿黎还是拿出了半块玉佩。上好的昆仑玉,晶莹圆润,通体雪白透亮,纯洁如残雪。刚好接上了陈温酒手上的半块。
“咚——”心脏跌了下去,摔得阿黎胸口一阵闷痛。
他轻轻吸了口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那......那侯爷,我......我现在该怎么办?”恰到好处的失措,任谁也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侯爷快请起!”
陈温酒起身:“谢殿下。”
将军行了个礼,冰冷的视线盯着少年的眼睛。
“至于后来怎么办——”
将军直起了身子:“一切听殿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