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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醒来的第十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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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周遇时,殷如瑟就心里打鼓,眼神游移。
原本她还的放松趴桌上,这会儿不自觉的直起身,收回垂悬的腿,脚踩着高脚凳的横杠。
特别端正的小学生坐姿。
唯独那双暴露心迹的手,在桌边反复摩挲。
半响说不出所以然……
许灿见她反应,心里轻轻一声叹。
以前殷如瑟跟她们说起周遇时,无论何时何地,不管好话坏话,总是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劲儿,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举棋不定。
水开了,许灿转身去下馄饨。
灯光与水汽混淆在一起,落在她身上,柔化了她的一举一动。
殷如瑟纤细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我想了的。”
许灿动作未停,面上浮出淡淡的笑意:“要跟我说说吗?”
这几年,许军师为林糊涂排忧解难,为姜耿直出谋划策,十分怀念殷大胆的少女心事。
“周遇时变化太大了,我熟悉的是以前的那个他,现在的他……陌生得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殷如瑟生涩的笑了笑。
曾几何时,她可是专治周遇时各种不服。
殷如瑟又自我开解:“毕竟过了十年了,而且二哥和阿鸣跟我说过一些周家发生的事,他能从那样的环境里杀出一条生路,挺不容易的。”
许灿默然的点了点头。
转而,殷如瑟泄气的垮下双肩:“现在他管着整个周氏,忙得满天飞,谈的都是以‘亿’为单位的生意。”
许灿扭过身,似笑非笑的睨她:“他又没叫你去谈。”
殷如瑟不知不觉用了强调的语气:“我的意思是,我昏睡了整整十年,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无论我的见识、学识和心智都跟你们不在一个水平,他又是我们之中成长得最快最厉害的——”
“所以?”
“所以,我想先把自己捋清楚,跟周遇时……做朋友就好了。”
做朋友,就好了。
对视持续十秒,许灿从殷如瑟坚定的小眼神里确定这不是她的一时想法,打心底松口气,欣慰的笑了。
比起少时不计后果就能说出口的老死不相往来,‘做朋友’毫无疑问是成熟的优选。
殷如瑟对她这个笑容有意见:“别像个老阿姨似的,用看小姑娘的眼神看我,我有在努力追赶你们的脚步!”
“慢点追,老阿姨等你!”许灿怕她操之过急,崴了脚。
殷如瑟也笑了,舒展的往桌上一趴:“虽然爸妈大姐二哥还有阿鸣都告诉我别着急,他们会养我一辈子,但我还是想给自己找个目标,人生方向什么的……”
不可以做社会废人!
无所事事的花瓶千金也不可以。
许灿扫了一眼门后的身影,言归正传:“那你跟周遇时的婚约呢?”
“早就不存在了。”殷如瑟漫不经心的玩着桌上可爱的装饰摆件,“我16岁生日时解了一次,车祸以后,有一年周伯来找我爸喝酒,又解了一次。”
许灿软软地提醒她:“外界都不知道哦。”
殷如瑟昂起脸,表情夸张:“难道为了让外界知道,还要公开的解除一次啊?”
“倒也不必。”许灿从锅里舀起煮好的馄饨,撒上辛香的白胡椒粉,整碗端到殷如瑟跟前,“我的意思是,你得把你的态度告诉他,别影响了人家的销路。”
销路……
殷如瑟接过白瓷调羹,在碗里舀了舀,垂着眼皮,小声念叨:“堂堂周氏集团掌权人,还愁这个?”
遥想当年,周遇时身上挂着明晃晃的婚约,她人也杵在他旁边,追他的女孩子都络绎不绝。
现在怎么反倒变感情绝缘体了?
殷如瑟觉得,他就是没用心去找!
许灿见她吃味了,也不点破:“人家都到医院对你说出‘来履行未婚夫义务’这种话了,你觉得自己真没一点儿责任?”
殷如瑟觉得半天,愁眉苦脸地:“后来我仔细想过,他说那话时整个人都不太自然,感觉是诓我的,类似……欢迎我重回人间的惊吓礼仪?”
以前他们经常这么玩,用最严肃的口吻说最惊心动魄最有戏剧效果的话,吓得对方一惊一乍。
许灿强调道:“既然你想和他做朋友,就要明确的让他知道这一点。有些事情不早点说清楚,拖得越久越复杂。当然,周遇时自己的想法就是另一说了。”
“他的想法不就是把周氏做大做强,你放心吧我会跟他说的,今天晚上就说。灿,再我加点儿胡椒粉,不够香!”殷如瑟打着哈哈,吃馄饨。
“你才出院不久,能不能加那么多啊……”
许灿嘴上表示怀疑,诚实而宠溺的扭身去拿香料瓶。
余光瞥向门边,被灯光拉长的身影很难受的定在那里,够他回味的。
*
派对在后半夜结束,周遇时送殷如瑟回家,袁徽开车。
这些天袁助理勤勤恳恳当跑腿小弟,凭借一张天然增加好感的娃娃脸、绝佳的口才和优秀的执行力,成功打入殷家内部,获得了殷三小姐的信任。
他也是南城本地人,比殷如瑟还小一岁,从小吃的玩儿的崇拜的都差不多。
殷如瑟此行不负所托,给他搞到虔诚征服者全团签名,他兴奋得语无伦次,红灯都要周遇时提醒。
两个铁粉聊了一路,殷如瑟主要负责输出,聊哥哥们的变化、线下live水准,和他们的相处细节,袁徽负责羡慕外加脑补。
然后一起激动得嗷嗷叫……
周遇时完全插不进话,全程低头发信息,发一路,车开上景山时,他才放下手机。
殷如瑟注意到了,打心底佩服。
不愧是小时候跟她有过婚约的前未婚夫,能力强,责任大,南城GDP增长必须有他一份功劳!
她不能拖他的后腿。
*
袁徽心里还是向着周遇时的,毕竟是每个月按时给他发工资的男人。
车刚在殷家宽绰的前院停稳,他率先出击:“哎哟我脚麻了得去外面缓缓,殷小姐你陪老板坐一会儿啊,随便聊两句就好!”
飞快溜走!
后座两人尴尬对视。
殷如瑟木着脸道:“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拙劣的演技了……”
周遇时也是一言难尽:“想走就走,不用你陪。”
知道助理的用心良苦,但他不想接受,并且十分嫌弃!
车里只剩下他一人,他会害怕得浑身颤抖嘤嘤哭泣还是怎么的?
“还是聊两句吧!”殷如瑟微微笑着做了个深呼吸,透过车内沉暗的光线去看他的脸。
周遇时迎住她示好的视线:“不怕我了?”
磁沉的话声自带让人难以抵御的穿透力,不高的声调里还有上位者的威势,如是语句被完整保留在密闭的车内空间里,听来是很蛊惑的。
殷如瑟吃不消的缩了下脖子,移开目光,盯着嵌在前座背面那块屏幕,“没有怕过,只是还没适应。”
这个说法比一味的回避要好,至少在面对了。
周遇时受用的扬了下唇角。
殷如瑟也认为自己开了个不错的头,抿着唇勉励的笑笑,双手抬起来、打直,最终落在膝头上扶好了,余光瞄着男人成熟的轮廓,主动道:“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周氏上下都是你说了算,现在已经成了国内外飞来飞去的大忙人。”
周遇时坐姿闲适,展开手臂搭在座椅上,侧首正对她,轻松作答:“也不算,能够应付。”
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殷如瑟只觉得……好难聊!
还是直接进主题吧,早聊早解脱!
她彻底收回余光,眼直直的盯着没开启的屏幕,再度深呼吸:“那天你在医院跟我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对吧?就是那句——履行未婚夫的义务。”
‘未婚夫’三个字说得超小声,生怕一不小心又被坐实了……
不等周遇时有所回应,她继续道:“我们的婚约早就解除了,不算我16岁整蛊你那次,我爸和周伯伯也说好了,所以已经不作数了。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没有婚约,以后我们也还是朋友,对不对?”
快说‘对’,然后我回家刷剧,你回家工作!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车里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周遇时才道:“所以你16岁生日那次当众解除婚约只是为了整我,其实你是没有当真的,对吗?”
“是,但这不是重点……”殷如瑟快被他的温吞折磨死了。
重点是没有婚约我们也要做好朋友!
“原来没有当真。” 周遇时只顾着自言自语。
十年前就知道她搞那么大的退婚场面都是违心的,报复他才是真。
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心情又另当别论了。
殷如瑟见他还沉浸在久远的过去,心说这人也太记仇了,难不成现在还要我给他道歉?
如果道歉能翻篇呢?
好吧,成年人了,大度点,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殷如瑟把‘跟周遇时和解并成为朋友’当做26岁人生的第一重考验,努力与他言和。
她迅速做完心理建设,抬起头转过去,不知周遇时什么时候又拿起手机,全神贯注的发起短信。
屏幕淡淡的荧光覆在他没表情的脸上,将他冷峻的面部线条勾画得愈发不近人情。
活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殷如瑟脱口而出:“你这么忙还想对我履行未婚夫的义务,我感动得快要哭了,真的……”
周遇时闻言失笑,知道她在调侃自己,还是不谦虚的受下赞美,“应该的。”
一辆酷炫的哑光渐变跑车从大门那端驶入,亮得刺眼的车灯对准后座里的两人,嚣张的闪啊闪。
周遇时和殷如瑟难得都不嫌他烦。
救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