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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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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真的被李思朔说中了,七日不到,皇帝就下旨免了她的禁足,随即而来的便是宫中送来的密信。
窝在院子的藤椅上,李昶漫不经心地展开那封写着昶亲启的信件。
「你大哥不闹腾了,你外公家也收敛了许多,以后你大哥再为此事来找你便与我说,辛苦你,昶儿。——————父,亲笔。」
简单几句话,李昶一眼能就看完,但她还是反复的看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的将其折起投入手边煮茶的火炉中。
她原先的父母早早的就离开她了,姜舒欢从小到大未享受过多少父爱母爱,她从未见过母亲,那个高大伟岸的父亲在她面前也基本是醉醺醺的从未清醒,极少会如同皇帝这般慈爱待她。
念及此处,她总是很庆幸能来到这里,能成为皇帝与皇后的孩子。
风波暂歇,李昶又过起了清净悠闲的日子。
她翻开画卷,山茶花叶跃出纸张,是宁府的画景。
时隔多年,她已有些记不清当时所见所闻了,只是忽然想起这幅图还有一半没有上色,拿出来就是为了给它填涂上颜色。
涂了半响,李昶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因为念起来这画中的那户人家。
粗暴地丢下画笔,李昶说了句,“更衣,我要出去逛逛。”
不久,一身红衣的俊俏小王爷悄然踏出府门。
“殿下,想去哪里?”小顺子问道。
李昶想了想,“去东市,不用轿子,走去。”
“是。”
日间的长安坊间很热闹,越接近东市越是人声鼎沸,小贩走街串市,叫卖声此起彼伏。
百姓大多是精神焕发,一副很有盼头的模样。
李昶为此感到高兴,百姓安居乐业,大家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她走着走着,听见有人在大声呼喝,“你这老不死还想跑?知不知道你弄坏我衣裳!这可是上好的绸缎,现在被你钩坏了,你得赔啊!”
李昶好奇看去,前不远处有一个青年正指着一名老叟破口大骂。
有好事者在旁边帮腔,“对啊,老头,你的竹篓篓把人衣服钩烂,怎么说都得赔钱了。”
老人放下菜篓,颤巍巍地问他:“那,要赔多少?”
青年撇撇嘴,心疼的摸着衣服被钩烂的地方,“我也不诓你,这衣裳我三两买回来的,你赔我三两这事就算结了。”
“三两!”老人瞪大眼睛大声喊,“俺犁地三年都攒不出三两给你啊。”
“是我逼你钩烂我衣裳的吗?你自己不长眼,怪谁啊。”青年踢了脚他的菜篓,“少废话,赶紧赔钱!”
“这是俺的全部家当了,一共七百文钱。”老人手抖着从怀里掏出钱袋,“您行行好,俺就这么多钱了。”
按长安市价一两可以换一千枚建昭通宝,七百文既是一两不到。
青年把他的钱袋拍开,“三两!七百文,你打发乞丐吗?既然你不赔,走,我们去衙门,等下官大人关你进大牢。”
“俺真的没钱,您行行好吧!”老人连连作揖,求他放过自己。
青年侧开身子,“你可别拜我,我可折不起这个寿!走,去见官!”说罢就抬起手拉他往官府的方向走。
老人一路求饶,李昶心有不忍,叹了口气,快步追上去。
“三两,拿去,你别为难老人家了。”
李昶一眼就看到说话的人是谁,不由双眸发亮,唇角翘起笑意。
是郡主。
青年毫不犹豫地接过钱袋子,掂量掂量了里头的重量,再打开抽绳,掏出碎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验真假,对老人说:“算你运气好,遇上侠女撒金救人,够数了,这事就算结了,你这老头以后长点眼。”
他摩挲着破碎的衣角,头也不回地走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多谢恩人!俺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恩人的大恩大德!”老人起势要跪下,吓得宁芸赶紧将他扶起。
“使不得,使不得,不过区区三两银子,老人家不必如此。”她说得十分轻巧。
这让李昶心里响起一句话——无意识的炫富最为致命。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场面尴尬得老人手足无措,“这,恩人...”
“别恩人前,恩人后的了,小事一桩,不过啊。”宁芸将老人被踢歪的菜篓摆正,捡起散落的菜叶子,“老人家以后可要小心些,不要再那么大意了,这次我帮得了你,下回就不一定了。”
她帮老人把竹担子架回肩上,拍拍手上的泥土,催促道:“快去赶集吧,待会好位置都被抢空了。”
等老人走远,李昶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
“又见面了,郡主。”
李昶的出现,宁芸很惊喜,咧开好看的笑容,“明阳殿下!”
牛车走过,车架子上的铃铛叮叮响,清脆的铃声将李昶今日的烦躁轻轻扫走。
李昶问:“郡主这是要去哪儿?”
宁芸没回答,走过去与她并肩,歪着头问她:“殿下可有去处?”
李昶摇摇头:“今日偶然觉得燥闷,随意出来走走罢了,没有目的地。”
“大家都没有去处,那…”宁芸抬起手摩挲着下巴,纤纤细指抹过嘴角的小痣,“殿下会骑马吗?”
李昶:“会,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
“七月半,慈恩寺在办孟兰盆斋会,现下方才日正,现在骑马去慈恩寺还能凑上个热闹,殿下可愿与我一道?”宁芸目中含光,期待地看着李昶。
李昶:“乐意至极。”
小顺子拉来两匹骏马,李昶宁芸二人一左一右翻身上马,宁芸拍拍马背,“虽不及九凤,倒也是匹好马。”
小顺子仰头回道:“此乃陛下赐下来的马儿,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一等马,郡主放心骑吧。”
“原是御马啊,难怪如此矫健。”宁芸甩起马鞭,小走了几步,连夸了几个好。
李昶:“郡主喜欢,此马便送予郡主了,”
宁芸有些惊异,看她神色认真,随即扬起笑,“那我就不客气咯,谢殿下割爱。”
李昶笑着摆摆手,“不过是一匹马而已。”
宁芸:“走吧。”
马鞭声响,两匹骏马飞出,驰骋于长安大街。
东市离慈恩寺有四个坊远,骑马去也用不着很久,可能是体谅李昶有些生疏的马术,宁芸特意放慢了速度与她并驾。
七月的长安,阳光很大,晒得李昶背部发热。
越是靠近慈恩寺,游人越多,僧人诵经声愈加清晰,二人将马拴在马棚,像两尾锦鲤跃入人群中去。
往来的人很多,寺内十分拥挤,李昶与宁芸只能挨得很近才不至于走散。
她们比肩差不多高,宁芸只比李昶矮了小半个头,两个高个儿在人群中多少有些鹤立鸡群,四周很嘈杂,宁芸说了好几句话,李昶都听不清楚。
宁芸只得微垫起脚,凑到李昶耳边,说:“人好多,我们要不去大雁塔上瞧瞧?”
她的气息喷在李昶耳边,有点痒,她忍住痒意,点头道:“好。”
站在塔下,李昶从底往上看,塔身七层高耸入云,她感叹道:“有点高啊。”
“殿下还没来过吗?”宁芸看着她。
李昶回过头,与她对视,“嗯,第一次来。”
一个小沙弥走到二人面前,“敢问施主是否要登塔?”
宁芸:“是。”
“这边有请。”
宁芸跟着小沙弥,李昶跟着宁芸,三人前后错落,走入塔内。
小沙弥:“塔中奉着玄奘法师从西天请回的经像,施主可拜可不拜,但请切勿对其行不敬之举。”
小沙弥:“此处即可登塔,施主请自便。”
李昶目送着小和尚离去,宁芸在她耳边说道:“走吧,殿下。”
宁芸似乎对沿途每一层的佛像经文不感兴趣,延着楼梯一直往上一层走,李昶虽然对所经的雕塑壁画很感兴趣,但也没有作停留,随着宁芸的脚步往上走。
李昶:“我不行了!”
李昶累瘫在第五层转角的台阶上,孱弱的身体只能支撑她爬到这里,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眼花耳鸣又头晕,难受得她几乎要吐。
宁芸从第三层就开始鼓励她--再坚持一下,直到她整个人苍白如纸淌着大汗,毫无形象地坐倒在地上,这才意识到,皓月说她的弟弟身体不好,不是空话。
急忙蹲在她面前,掏出袖袋中手帕,给她擦去脸上的汗。
慢慢地李昶缓了过来,肺部的烧意在消减,塔中很凉快,凉风习习,她的意识逐渐清明了起来。
宁芸半蹲在她面前,二人离得很近,面对着面,近得李昶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她很美,是那种肆意张扬的美,美中还带着飒气,面如玉塑,李昶离得那么近都瞧不到半点瑕疵,嘴角的小痣像是作画时不小心滴下的墨,不经意的小点缀,显得俏皮可爱。
看着宁芸脸上的认真,李昶心中一阵悸动,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扶弱地说道:“多谢郡主照料。”
宁芸收回手,蹙着眉,说:“若是我慢些走,殿下就不用那么遭罪了,剩下的我们就不走了,等殿下缓过来,我们回去吧。”
李昶摇头,“我没事了,慢些走就可以,难得走到这里,不去瞧瞧塔顶的风光岂不是可惜了。”
宁芸关心地看着她,“殿下真的可以吗。”
“嗯!”
李昶坚定地点了点头。
见她面色恢复红润,不似说谎,宁芸翘起唇角,“好,但殿下一旦不舒服就要讲,知道吗?”
“一定,不瞒你。”